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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讓夷聽見弟弟的長嘆。這通常是他打算挑起話題的前兆。

  「雖然Ruby年紀很大了,但精力還是很好。」傅廖星說,「不過這還是它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陌生人,它很認人的。」

  「是嗎?」祝知希聲音裡帶著笑。

  層層疊疊的葉子隔出一小塊清晰的視野,昏暗的光線下,祝知希彎下腰,又一次揉了Ruby的頭,捋著它長長的毛髮。

  「我也很喜歡你呀Ruby。怎麼會有小狗這麼可愛的生物呢?」

  聲音越來越近。傅讓夷的腳步也變輕,走走停停。他腦子有些放空,手凍得沒什麼知覺,好像只剩下聽力在運轉。

  「誒?你沒戴婚戒?」

  「啊。」祝知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沒買呢還。」

  「還沒買?」傅廖星笑了,「不應該啊。我哥做很小的事都會提前規劃好,絕對不拖延,何況是這麼重要的事。」

  祝知希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怎麼替他圓謊。

  最後他笑笑說:「是我太挑剔了。他選的我都不喜歡,所以一直沒定下來。」

  「真的?」傅廖星始終側著頭,「他可不是這麼民主的人。我以為他會自己決定。好奇怪啊,到目前為止,所有和結婚沾邊的事兒,都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

  祝知希語氣帶著笑,依舊隨意、輕快:「不像他才對啊。」

  「什麼意思?」

  「一個總是按部就班、習慣規劃好一切的人,突然有一天打破原則,打破計劃,什麼都沒準備就迫不及待地結了婚。這很浪漫啊。」

  傅讓夷緩慢地眨了下眼。

  他甚至有些佩服,祝知希把謊言圓得那麼自然,那麼有底氣,仿佛他們真的就是這樣在一起的。

  而聽完這些的傅廖星,卻沉默地注視他很久。

  一種不安全感湧上來,令傅讓夷感到不適。他決定上前,在露餡前中止這段越界的談話。

  而然他的弟弟先一步開了口。

  「早知道你這麼……」傅廖星糾結了一下用詞,最終選定了一個中性詞,「……好玩兒。我就自己去相親了。」

  腳步停滯。

  整個花園、連同草坪都變得很靜,只剩下風拂過葉子的細碎聲響,和小狗持續的哈氣聲。

  出於一種獵物被覬覦的本能反應,體內的Alpha信息素發生了劇烈波動,他在一瞬間變得敏感、暴戾。

  傅讓夷極度厭惡這種動物性的本能,他的前半生都在極力地與之纏鬥。

  於是他努力地壓制這一切,皺著眉,強迫自己轉身。

  草莓很沉重,拿著很累,在哪兒都能吃到,意義不大。

  熬果醬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然而,祝知希的一聲笑打破了暗流涌動的寂靜。

  「沒有早知道。」

  祝知希的聲音意外地冷靜,那種時常伴隨他每句話的孩子氣蕩然無存,令傅讓夷聯想到他在車裡的模樣。

  很顯然,傅廖星也有些意外,一時間沒能接上話。

  但祝知希不打算到此為止。

  「更何況,如果真的換做是你,我今天可能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啊。」

  說這句話時,他帶了點柔和的笑意,令這番話聽上去不至於傷人。

  傅廖星聽罷,笑了笑,問:「是嗎?」

  「是的。」那一點笑也消失了,祝知希嚴肅得好像換了個人,冷淡、通透。

  「弟弟,我們的關係很不適合開這種玩笑。」

  傅廖星徹底愣住。

  安靜的幾秒鐘里,傅讓夷很想看祝知希的臉,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但他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

  很快,他聽到了祝知希開朗的笑。

  「我是不是太認真了,嚇到你了?」

  「不好意思啊,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哥,聽到這種玩笑,我會覺得有點冒犯。」他將謊言說得自然又動聽,誠懇至極。

  「不不,是我唐突了。沒想到你們感情這麼好。一見鍾情這事兒發生在我哥身上真的很神奇。他……他對什麼都淡淡的。」

  「淡淡的……你們都這麼覺得。」祝知希小聲嘀咕,「他對我可不是這樣。」

  只有最後這一句,最像平時的他。

  黑暗中,傅讓夷感覺什麼在發著光。過了幾秒,他才忽然意識到,光源是抑制手環。它已經亮了很久了。

  他抬手碰了碰,取消了異常數據波動警報,螢火般的燈光才漸漸斂去、消失。

  傅讓夷皺了皺眉,直接離開了是非之地。

  半小時後,臥室的房門被敲響。光是聽這節奏,他就知道是誰,在家就已經被這個敲門聲吵出了識別能力。

  「進。」

  果不其然,敲門者開了條小縫,擠進來,關上門。

  傅讓夷背對著門,坐在書桌前,正在查看建模,沒轉身,儘管如此,依舊難以忽略闖入者的腳步聲。

  雖然早就沒看了,但他還是隨手關掉了視頻網站頁面。

  「傅讓夷。」祝知希來到他身邊,壓低聲音,「怎麼辦啊?你媽媽讓我們晚上留下來住。」

  一隻手順勢揪住他睡衣的領口,玩玩具似的,在領子邊緣滑來滑去。

  「我媽?」傅讓夷看向他。鏡片反光,遮蔽他的瞳孔。

  祝知希立刻改口:「咱媽,咱媽。」

  說完,他也終於看見書桌上的草莓,說著「哇草莓」,然後就沒什麼分寸感地伸出手,拿了一顆塞進嘴裡。

  祝知希沒提方才草坪的對話,傅讓夷也沒說草莓從哪兒來的。兩人各藏一半。

  「唔!好甜!」他睜大了眼,又塞了一顆大的。

  他不說,這人也完全不好奇。好像他的房間本就是草莓園,就應該有一大盆草莓出現在書桌上。

  「怎麼辦?」祝知希抱起果盤,坐到書桌旁的單人沙發上,視覺上比傅讓夷矮了一大截,像個小孩子窩在那兒,嘴唇被果汁染得很紅。

  他仰頭望著傅讓夷,吃了一顆又一顆,邊嚼邊說:「非得留下來嗎?能不能找藉口回去啊?」

  「很難。」

  「為什麼?」

  「明天是周六,沒課,沒什麼合理的藉口。」傅讓夷把燙手山芋扔給他,「不然你想一個,去跟他們說。」

  「我?」祝知希臉皺起來,「我也想不到啊。」

  他向後一倒,嘆了口氣。

  「要是養了狗就好了,這種時候就可以說『我們得回去遛狗』,非常完美的理由。」

  傅讓夷的心情變差了一些,語氣也變得比方才難聽。

  「和狗玩上癮了?」

  真刻薄。

  但傅讓夷本身就是個很刻薄的人,所以祝知希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你們家Ruby太喜歡我了,捨不得和我分開呢。」

  「看出來了。」傅讓夷轉過身,繼續盯建模。

  「那我們今晚怎麼睡?」

  祝知希放下快要被他吃空的草莓盤,站起來,背著手,四處打轉,說出一件誰都看得到的事實:「你房間就一張床誒。」

  「嗯,你睡地上。」

  「傅讓夷,你是怎麼做到把這麼殘忍這麼沒有A德的話輕飄飄說出口的?」

  傅讓夷毫不在意地打著字,噼里啪啦。

  「嗯,我沒有A德,但我有潔癖。」

  「那我睡完你把床單被罩都扔了不就行了。」祝知希也不太客氣,「不行你把床也換了,燒了。」

  傅讓夷背對著他,不回答。還在噼里啪啦。

  「哎,傅讓夷。」

  「幹什麼?」他忙著回學生的消息。

  「不幹什麼,你轉過來一下嘛。」

  傅讓夷很不想動,但靜了兩秒,還是轉了椅子。

  他回頭,正要問「你到底想做什麼」,然而下一秒,就看見祝知希直接坐在了他的床上,非常得意地挑了挑眉。

  「完蛋了。」祝知希故意把手放在他床沿,摸了摸,又拍了拍,動作慢條斯理,語氣黏黏糊糊。

  「可憐的床,你要被換掉咯。」

  傅讓夷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轉回去,揉了一下太陽穴。

  學生的窗口亮了亮。他暫時不去管那個霸占了他床的壞東西,點開消息。

  [傅老師,你剛剛發的這個,是不是打錯字了?我沒太看懂,怕有歧義,要不您看看再回我一下吧?]

  他翻到剛剛自己發過去的,眼前更是一黑。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都怪祝知希在旁邊打岔。

  更改掉錯別字和混亂的語序,傅讓夷重新發了過去。

  [抱歉,剛剛家裡的小狗在搗亂。]

  「你還要工作啊?」

  傅讓夷有些莫名其妙,對他也對自己。

  「你想幹嘛?」

  「不幹嘛呀。」祝知希的語氣輕飄飄的,「就是洗澡,上床,睡覺。我太累了,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傅讓夷反問:「所以呢?要我幫你洗?」

  「那倒不必了,大教授這麼忙。」祝知希笑嘻嘻說,「我只是想找你借一套睡衣。之前沒想著吃了飯要留宿,我什麼都沒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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