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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黑,伸手不見五指,不辨前路,幸好山坡不高且地形相對較緩,上山也就只有一條路,她不至於迷失了道路。

  提著兩盞風雨燈,騎馬摸索前行。

  天氣轉冷,宋元安低頭喘息,每呼吸一次,口中就會呵出白色的霧氣。

  因為寒冷,體內熱浪暫時得以壓制。

  她看到半山腰上,矗立著一間小茅房,風雪之中燃起一絲暖黃燈火。

  她知道這大概就是陳清蘊約定的地方,翻身下馬,跌跌撞撞朝小茅房跑去。

  ……

  陳清蘊端坐在窗前,隨行的只有幾個下屬。

  他命人支起窗戶,抬眼望向漫天飛舞的白雪。

  隨著夜深,雪越下越大了。

  他記得,他還記得十年以前,他最後一次見宋善溦,就是這樣的大雪天。

  宋善溦是大魏的皇太女,生來就帶有宋氏和楊氏血脈,身份尊貴。

  他們相識以前,他只是洛陽世家子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母親早亡,父親不疼愛,妹妹不爭氣,最年長的他不得已學會撐起這個家。

  最開始接近宋善溦,他尚且是個少年,他打聽到宋善溦惜才,想要通過認識宋善溦,向她展示自己所學所能,希望從宋善溦這裡謀求一官半職。

  可慢慢接觸後他才知道,那個所謂的大公主,自小被她外祖母,被她父親保護得很好,心思居然是出乎意料地單純,和後來摸爬滾打長大的宋元安心眼簡直缺了一大截。

  宋善溦與他同歲,還是個沒有什麼心計的少女,他很快便明白,他還可以在她身上索取一些別的東西,太女夫之位,又或者是……未來的皇后之位,並且很快就在宋善溦這裡得手了。

  其實,陳清蘊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終其一生都在追尋著權勢、地位。

  年少時期,他在太學之中學習,世家子弟之間盛行一種「恥學」之風,認為家族強大的人,可以通過家族蔭蔽入朝為官,仕途平步青雲,而那些埋頭苦學之人,不過是個破落戶。

  身為「破落戶」的陳清蘊,自小沒少受奚落,他渴望著改變現狀,所以當他接觸到機會時,就不顧一切地向前,向上爬。有的時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追尋的是什麼。

  或者是,他必須要抓住什麼,才會有安全感,夜裡才能睡得安心。

  他剛和宋善溦訂婚那幾年,宋善溦總是喜歡沖他笑著,絮絮叨叨朝他述說「妹妹今天又惹父親生氣了」「父親終於同意我們訂婚了」「今天我的衣裳好不好看」諸多事情。

  陳清蘊偶爾會失神,其實,拋卻依附她所能得到的地位不說,其實就單純地和她在一起,過一輩子,也不錯。

  只是後來,漸漸的,她臉上的笑容變少,總是縈繞著散不去的陰霾。

  有一天,她忽然深夜來訪,對他說,「以女逼母,是為不忠不孝,可是為了父親和阿沅,我別無選擇,我希望你能夠退婚,不要牽扯進我的事情來。」

  陳清蘊沒有答應,他花費多年時間走到她身邊,他不甘願放棄這一切。

  可是不久之後,大公主謀反,失敗後被逼逃亡。他拼盡一切想要抓住的,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身

  為大公主的未婚夫,等女帝收拾完宋善溦,他、連同他身後的家族,也一樣要被清算。

  巨大的壓力當前,他不得不選擇挺惡走險。

  彼時宋善溦逃亡在外,很有可能糾結勢力,反攻洛陽,即便女帝控制了宋元安和楊皇后,依然不確定該怎麼樣應對逃跑的宋善溦。

  陳清蘊也就是在這時候自請入宮,進言道:「公主叛逃,罪無可赦,若陛下應允,吾願自請為使,攜帶毒酒前去問責公主,敕令公主自盡。」

  以她親人的性命要挾她自盡,是一步險棋,可是她會不會聽,該如何說服她,這個將賜死的聖旨帶去的使者將是關鍵。

  陳清蘊猜准了宋善溦的性子,只要是他的勸說,她不會拒絕。

  事實也真如此。

  那日漠北白雪紛飛,她端坐在屋前,陽光照著她素白的臉上,鮮血順著她的唇角流淌。

  像是毒發感覺到疼痛,宋善溦抓緊他的手,頭輕輕靠在他的身側。

  「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照顧好元安,她年紀還小,還是個孩子……」

  這是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話音未落,她就已經合上了雙目。

  往後,她是亂臣賊子,屍身不得再入皇陵,而他,則一步登天,成為盛及一時的陳家掌權人。

  「公子,她來了,一個人來的!」

  陳清蘊回過神來,豁然起身,透過窗看著遠處走來的宋元安。

  厚重的斗篷見她的身子襯得格外瘦小,風捲起她的斗篷,兜帽中盈滿風霜。

  她艱難走在雪地上,一刻不願意慢下來,腳步倔強而堅強。

  「陳清蘊!」宋元安沖他喊道,「孤來赴約了。」

  她說道:「你父親已經聯絡陳家宗親,要將你逼出陳家,東海郡郡守家眷也被轉移,不可能再為你差遣,你已經走投無路,交出解藥,孤留你一條性命。」

  第103章

  陳清蘊走出屋子,身邊的侍從有條不紊地往屋外的地上地上乾枯的樹枝,潑上一桶火油,火星子一點,火苗瞬間冒上。

  火勢燒得猛烈,飛雪紛紛,覆蓋不住熱烈的火光,聲聲火爆聲傳來,荒蕪的夜幕之中驚出一束孤光,照亮漫漫長夜。

  在大火的對岸,陳清蘊伸手拋出一紮藥包,高高地拋起,又接住,說道:「想要,那你過來拿。」

  宋元安心隨著藥包起伏,想要上前取藥,他卻冷不丁說道:「從這裡,走過來。」

  「從火上,走過來。」

  心口的灼熱和大雪中的火苗相應,她抬眼望去,燃燒的荊棘宛如煉獄。

  饒是陳清蘊依然保持平靜,也難免在閃爍的燭火下顯得漸漸瘋狂,他就這樣安靜地凝視著宋元安。

  宋元安抿緊唇,搞不懂他想要做什麼,單純地折磨她,想要看她被逼上絕路時的表情?

  「我倒要看看,那個男子在你心中有多麼重要,重要到你一再忤逆我,他是否比你性命還要重要!」

  見宋元安猶豫,陳清蘊手故意抖了抖,藥包就要落在火上,宋元安連忙說道:「我走。

  她雙肩顫抖,「我走!」

  連書晏的命,就懸在他的手中。

  這些日子,宋元安為連書晏所做的荒唐事還少嗎?宋元安清楚地知道,她已經沒辦法再失去連書晏。

  宋元安脫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烏黑的發散落開來,白雪就堆在她的肩膀上,她看著眼前焚燒的土地,雪已經將火壓了下去,地面上紅彤彤的炭火。

  她搖著牙踢開鞋子,冰冷的雪花抹過她的腳踝,赤足踩著深深淺淺的腳印,來到炭火前。

  雪夜中,她的眼眸清亮堅毅,「陳清蘊,我走過去,你必須給我解藥!」

  陳清蘊唇角彎著,「好呀。」

  宋元安不再猶豫,一腳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她聽見生肉壓在火上烤的滋滋聲,炭火被一腳踩碎,燃燒的木屑敷在她腳背,已經凍得沒有直覺的腳心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她調整著動作,正要將另一隻腳放在火上。

  忽然之間,她身後看不清的黑暗中忽然探出一支長箭,幾乎與宋元安擦肩而過,瞬間貫穿陳清蘊的肩胛骨。

  他手中的藥包掉落在雪地里。

  宋元安瞬間明白了什麼,以最快速度撲上前去,抱住藥包在雪地上翻了幾個滾兒,一道紅紅的血痕隨著她裙擺的翻動滴落在雪地上。

  「公子!」

  陳家侍從還沒來得及查看陳清蘊狀況,驟然被數支短箭貫穿,藏在暗處的禁軍拉動弓弦,唯有離宋元安僅有咫尺之遙的陳清蘊,因為擔心誤傷而倖免於難。

  「宋、元、安——」

  陳清蘊沒有去管血流如注的左臂,直接掏出白刃,頂著劇痛朝她走來。

  宋元安想躲,可是腳掌上灼燒的劇痛後知後覺地傳來,她蠕動著身子,朝雪地後爬去,看著火光倒映下,身前的影子靠近,她知道自己已經避無可避。

  生死攸關之際,她乾脆心一橫,飛速將藥包藏在自己懷中,轉過身來仰著頭看陳清蘊。

  「陳清蘊,」她凝視著陳清蘊,「你說我忤逆你,可我孤不是長姐,憑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就你!孤從來不欠你!」

  「可惜呀,」她下巴高抬,露出漂亮的下頜線,「看在昔日情分上,孤是真的想留你一命的。」

  「可是現在孤後悔了,你早該去死,去向我阿姐謝罪!」

  下一刻,一支黑羽長箭破空劃出,從他的太陽穴貫穿他的整個頭骨。

  他明亮的眼睛瞬間變得灰霾而黯淡,手中刀刃掉落,前傾跪倒在雪地上,如山般的身形轟然傾頹,紅色的血染紅雪地。

  宋元安懷揣著藥包,看著陳清蘊流淌下來的鮮血,目光有些放空。<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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