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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間,她憶起方才姜妧所說,謝崇尋她,不過是為了應付自己。

  她反駁:「姜妧溫婉乖巧,老道士曾言,她與崇兒天生一對,崇兒尋她自是出於夫妻情分。」

  聽到「天生一對」。

  謝岑指骨緩緩收緊,死死握住手中長劍。

  冷「呵」一聲。

  「謝崇那五位妻,真是他剋死的嗎?」

  老夫人嘴唇囁嚅著,垂著腦袋,自顧自地說:「崇兒命途不順,姜妧命中帶福,定能給他帶來好運。」

  謝岑漆眸深不見底。

  「既然如此,那便由孫兒告訴祖母真相。」

  老夫人身體晃了幾下,抬頭看他。

  他聲線冷凝,不帶半分溫度,直直刺向人心——

  「謝崇的五位妻,皆是他自己所殺。」

  「這……這怎麼可能!」老夫人雙眼瞪得滾圓。

  謝岑語調平緩,卻透著徹骨寒意,一字一句:「謝崇多年前,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有心儀的女子。」

  他語氣稍頓。

  話鋒一轉。

  「可祖母看不上她的出身,連做妾都不允。」

  老夫人呼吸凝滯。

  旋即,情緒激動地咆哮起來:

  「她是一名妓子,崇兒可是天之驕子,我怎麼能允!怎麼能允!她給崇兒提鞋都不配!她根本不喜崇兒,只不過看中他身份,抬進門,也只會禍事連連。」

  謝岑冷冷掀眸:「祖母認定她別有所圖,可有真憑實據?您卻派人將她強行帶走,轉賣他鄉。」

  老夫人臉色一僵:「我是為了崇兒好!那種出身的女子,只會敗壞門風!」

  她強撐著辯駁——

  「你尚未成婚,並無子女,你又怎能懂我的心思?你向來聰穎,不妨換位思考一下,若日後你有了子女,他們忤逆你,非要嫁娶一個身份低微、聲名狼藉的人,難道你就不會阻攔嗎?」

  謝岑靜了幾息。

  似是在認真思考。

  沉穩開口:「我尊重您的出發點,卻無法認同您的做法。」

  他語氣平靜:「那女子走後,謝崇性情大變,您為他娶的五位夫人,無一不是被他殺害。當年,您若能多了解那女子,而非僅憑出身便棒打鴛鴦,或許結局會大不相同。」

  老夫人不願提及往事,固執地說:「你胡言!崇兒性子溫和,怎會做出那種事!」

  謝岑聲音寒涼:「您為他娶的第一任夫人死時,正巧被謝姝如看見,自此以後,謝姝如便瘋了。」

  老夫人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若真是崇兒所殺,為何等到一年後?她是病死的,病死的。」

  謝岑直言真相:「祖母,您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您平日裡這般關心謝崇,又怎麼可能對這些真相一無所知!」

  老夫人眼神空洞,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溢出:「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崇兒自小就乖巧聽話……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不會的……」

  謝岑語調很輕,卻聲聲入心——

  「他自幼如提線木偶,被您掌控著一舉一動,學業、交際,甚至是興趣愛好,沒有一樣不是依照您的意志來定奪,稍有偏離,便會被您嚴厲糾正。」

  「——您眼中的聽話乖巧,實則是他無奈的順從。」

  「——您給予的愛,實則是強加於他身上的束縛。」

  姜妧神思微恍,緩慢抬起烏睫,看向他的背影。

  謝府那些人眼中她的乖巧,又何嘗不是無奈的順從。

  順從。

  束縛。

  這兩個詞,如一把重錘,狠狠擊中她的心口。

  老夫人張了張嘴,面對謝岑的一番話,卻無力辯駁。

  整個人好似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身形也顯得愈發佝僂。

  謝岑聲音平靜得沒有起伏:「青琅,送老夫人回去。」

  青琅扶著謝老夫人起身。

  正欲出門時,又聽見他清冷的聲線:「祖母向來喜佛,往後便在佛堂安心禮佛。」

  謝老夫人像是失了魂一樣,沒有反抗,腳步虛浮,喃喃自語:「禮佛。」

  謝岑回頭望向姜妧。

  他以往不明白祖母為什麼喜佛。

  直到他也跪在神佛前,才明白,有些人是在懺悔,是在贖罪。

  姜妧朦朧不清的雙眼對上他眸子。

  下一息,他便單手將她抱起。

  經過地上跪著的幾個嬤嬤時,謝岑頓住腳步,低眸凝向她們。

  幾個嬤嬤嚇得渾身顫抖,額頭緊貼地面,不敢抬頭直視。

  「饒命啊,二公子!」

  她們以往只見過二公子執書弄墨的清冷文雅模樣,哪裡見過他手持長劍,劍刃染血,渾身散發著殺意。

  謝岑偏眸看向懷中的姜妧。

  她下顎處觸目驚心的掐痕,在白皙肌膚上顯得格外猙獰,掐痕邊緣帶著青紫的瘀血,一看便是下了狠手。

  他目光陡然一冷。

  順著掐痕的形狀,腦海中迅速勾勒出兇手手掌的輪廓。

  指甲印短粗,間距較小,顯然出自女子之手,且手指圓潤粗短。

  謝岑視線掃過這幾個嬤嬤,最終定在矮胖嬤嬤身上。

  矮胖嬤嬤緊張得喉嚨滑動。

  謝岑手腕一翻,染血的長劍瞬間挑起,直逼矮胖嬤嬤的下頜。

  劍身裹挾著陣陣寒意,冰冷的觸感讓矮胖嬤嬤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驚恐瞪大雙眼,瞳孔急劇收縮。

  劍尖稍微用力,一點點將她的下頜緩緩抬起,迫使她不得不直面謝岑狠戾的目光。

  矮胖嬤嬤嚇得臉色死灰,褲襠處瞬間洇濕一片。

  發出微弱的抽氣聲:「二...二公子...」

  「伸手。」謝岑聲音低沉,攜著寒霜。

  矮胖嬤嬤身體抖如篩糠,下頜又被長劍控制,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極為僵硬、遲緩。

  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手短粗肥胖,手指因恐懼蜷曲著。

  「二公子饒命啊!少夫人…哦不,姜姑娘,二少夫人饒命啊!」她扯著嗓子哭喊。

  謝岑充耳不聞,目光緊鎖她手,眼神陰鷙,凝聚起一片冷狠。

  「啊——」

  慘叫聲乍起。

  姜妧驚得一顫,下意識將腦袋低埋。

  謝岑微微側身,避開飛濺的血滴,劍身被染得通紅,濃稠鮮血緩緩淌下,「啪嗒」墜地,濺起血花。

  其餘幾個嬤嬤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

  「處理了。」他寒聲下令。

  修長手指隨意一松,淌血的長劍「哐當」落地,他穩穩將姜妧打橫抱起,轉身離去。

  上了馬車,他將她抱在腿上,掏出藥瓶,用指尖蘸取些許藥膏,輕柔塗抹在她臉上的掐痕淤青處。

  姜妧烏睫隱顫,回想起方才老夫人說的話——

  「你是他長嫂,你卻與他糾纏不清,這些事被人知曉,是會被戳著脊梁骨罵的,有悖倫理道德,為世所不容!」

  字字句句,帶著倒刺,扎在心上。

  姜妧抿唇,她與謝府再無關係。

  即便未來她選擇二嫁,那個人也決不能是謝岑。

  她不該再與他糾纏不清。

  姜妧微張著唇瓣,聲音輕得近乎無聲:「先前答應於你,照顧你一個月,恕我無法做到。」

  謝岑手上動作驟停。

  漆黑眸微抬。

  指尖輕扳過她臉頰,冷沉目光直探她眼底。

  「妧妧要反悔?」

  第90章

  姜妧雙眸染上了洇潤的薄靄,與他漆眸對視。

  他眸底隱隱蟄伏著凜冽寒意。

  讓人心中發怵。

  姜妧垂下眉眼,睫尾顫了幾顫。

  「昨夜是我不好,你換個要求,一個月太久了。」

  她不能再與他有任何瓜葛,必須立刻斬斷與他的所有聯繫,高門大戶裡面的人向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她與他的事若被別人發現,她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老夫人為保全謝府名聲,今日強行給她灌毒藥。

  若侯夫人,侯爺等人知道此事,又怎會放過她?

  謝岑緘默,墨眸沉沉,眼底深處暈出暗色,面上卻異常平靜,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

  他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磨她唇角。

  她唇瓣下方還有她自己咬傷的齒印,咬得極重。

  謝岑瞳仁隱動,藏著眼底神色。

  眉梢壓低,淡淡掀起薄唇:「吻我。」

  姜妧聽到簡短的兩個字,散漫遊離的思緒瞬間回攏。

  吻他?

  恍惚間,憶起他曾說過,他不能白白吃虧,要討回來,可他身體不好,無法討回來。

  如今只需吻他?

  沉思片刻,姜妧眼中氤氳的薄霧漸漸散去幾分,幾點清明在眼底閃爍明滅。

  吻他後,自此與他再無關係。

  這般想著,她不再猶豫,迅速覆上他略帶涼意的唇。

  謝岑的心漏跳了一下。

  黑睫顫得厲害。

  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主動吻他。<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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