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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發了人不許跟著,獨自去了溫泉池,殷百里似乎對這兒,他在這裡曾不只一次讓我飛上雲端,又婉轉哀鳴。

  在水裡摸了半晌,摸出了一個大鐵盒,我吃力地抱著它去了書房,用鑰匙打開。

  裡面,既無金銀美玉,也無珠寶華服,只是一沓厚厚的紙張。

  待全部翻閱下來,我發瘋一般,將整個書房砸了個稀巴爛,最後頹喪地坐在一地狼藉中,捂著臉又哭又笑。

  殷百里這是在做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會念他的好,承他的情,對他念念不忘?

  他一個閹人,憑什麼敢這樣的自以為是。

  盒裡只有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份名單,他將朝中勢力細緻劃分,分門別類地列出人事,哪些是可信之人,哪些是可拉攏之人,哪些則是需要提防之人。

  「嚴懷此人,雖有大才,但心志不堅,剛愎自用,故而貶去嶺南,稍作歷練,陛下可禮賢下士,將其籠絡於手。」

  「王達此人,處事圓滑,長袖善舞,但本性懦弱,難堪大用,陛下許之以利,便可驅策,但萬萬不可寵信,以使奸佞當道。」

  「劉永,表面清廉,一心為民,其私下囤積良田,哄抬米價,縱其惡僕傷人,其子強搶民女,嗜好孌童,故而陛下可將其治罪,以收攏民心,震懾宵小。」

  ……

  第二樣東西是幾封與韃靼往來的書信。

  他許以韃靼皇位,要求韃靼二皇子出兵,假意攻打大鄴。趁韃靼國都空虛,他則趁虛而入,發動政變,將二皇子推上皇位,並逼其向我大鄴稱臣納貢。

  第三樣東西是一份罪證。

  上面洋洋灑灑地列了數百條他的罪狀,貪贓枉法,結黨營私,弄權專舞,通敵叛國,對上陽奉陰違,對下威逼利誘,汲汲於名利,竊竊於皇權,只差一步登天——禪位稱帝,改朝換代。

  這便是,我想要的,他都會給我?

  我想要海晏河清,四方安定,他便暗中著手準備,以身為石,替我鋪出一條錦繡大道。

  我想要做千古明君,流芳百世,他便替我背負萬世罵名,染滿手血腥,禹禹獨行。

  我想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願奉上。

  明月照百里 2

  「殷百里,你這個騙子!」

  月上中梢,我在房裡喝的酩酊大醉,滿臉淚痕未乾,靈台晦暗一片,不知今夕,不知歲月,只想醉倒在這無邊無際的混沌中。

  有人推門而入,帶來熟悉的檀香味。

  「孤不是說了,不准任何人進來,滾!」

  「陛下,你醉了。」他冷冷道,伸手奪過我的酒壺,我怒視於他,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誰許你進這裡的,給孤滾!」

  他輕輕擦乾我臉上的淚,強硬地將我抱起,「地上涼,陛下不可久坐。」

  我大罵要誅他九族,要他滿門抄斬,要將他貶為奴隸,要他凌遲處死,他不為所動,只一路將我抱進溫泉池,似乎一點也不怕我。

  「陛下,奴才去為您喚人進來伺候。」

  他轉身離去,背影像極了那人。

  「殷百里,你去哪兒?」

  話落,他的身子猛然一僵,我趁機扯住他的腰帶,將人整個拽進池裡。

  他嗆了幾口水,踉蹌著站起,眼尾發紅,薄唇緊抿,那張極其普通的臉,霎時變得瀲灩起來。

  連帶著正面也越發像了。

  我搖搖晃晃地朝他走去,想也不想地又給他一巴掌,「殷百里,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以為孤就會接受你的好,自以為是!」

  他扶我站穩,嗓音低啞道,「陛下,奴才不是千歲爺,您認錯人了。」

  「胡說,他化成灰孤都認得,不要以為孤喝醉了就敢來騙孤。」又是一巴掌上去。

  他想讓我安靜坐好,我偏不如他意,對著他又掐又咬,那雙毫無血色的薄唇,再度被我咬的鮮血淋漓,頓時使整張臉耀眼奪目起來。

  我揪住他的領子,逼他低頭,「跪下。」

  他順從地跪在水裡。

  我坐在池岩上,一腳踩他肩上,用腳趾按了按他的嘴角,「伺候孤,直到孤高興為止。」

  眼前似有一片片白光閃過,如漂泊的一葉浮舟,在風浪中無處安放,隨波逐流。

  ……

  待我醒來,只我一人醉倒在書房中,仿若春夢了無痕。

  我問小雲子要人,他說我喝醉看錯人了。

  「小雲子,你莫當孤是個傻的?」我冷笑一聲,桌上硯台飛出,似一道流光砸中他胸口。

  「奴才不敢。」他撲通一聲跪下,額頭冷汗津津,「陛下饒命,昨夜的確有一侍衛潛進房中,他自覺冒犯了您,已以死謝罪,但求繞過府上其餘人等。」

  「哦,以死謝罪啊,屍首呢?」

  「他是投河自盡的,屍首,」在我涼涼的逼視下,他吞吞吐吐道,「屍首被河水沖走了,沒有找到。」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眼見他禁不住地發起抖來,我擺了擺手。

  「小雲子,你的功力還是不到家啊,多和你師父學學吧,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是,是,謝陛下教誨。」

  蠢貨,撒謊都不會,殷百里撒了個彌天大謊,將我騙的團團轉,照樣面不改色。

  第10章 、

  三番四次「弄丟」了男寵,小雲子這幾日在我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趁著某日夜黑風高,我帶了一路人馬,去了一趟城外,刨了個墳,裡面果然空空如也。

  三日後,一紙詔書,封蘇丞相家二公子為側夫,入芝蘭宮。

  蘇暮白想狸貓換太子,那便勢必讓我有孕,才能拿他孩子掉包我的孩子,但如果我懷的是蘇二的孩子呢?

  所以,我何不將計就計,一石二鳥。

  一鳥是蘇家,另一鳥……現下也不知道藏在哪個深山老林里。

  「陛下,請讓子染服侍您。」蘇二臉頰酡紅,香肩半露,眼波迷離。

  我抬起他的下巴,他順勢握住我的手貼上來。

  突然,我「啪」地甩了他一巴掌,他顯然被我打蒙了,淚眼朦朧,捂著臉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死活的東西,憑你也配入宮和暮白爭寵,看在暮白面上,孤勸你好自為之。」

  我欲拂袖而去,他卻猛地抱住了我雙腿,「陛下當初定下的皇夫明明是我,為何如今卻另結新歡?子染只想常伴陛下,不與兄長爭寵。」

  他見我冷著臉不語,竟一頭撞向著床柱,試圖以死明志。

  小雲子將人攔了下來,我自然是被這一片痴心「感動」,心疼又無奈地「留宿」於他宮中。

  這便是蘇暮白口中那個「單純率真」的弟弟?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

  望著帳內與影衛滾做一團的蘇二,我不禁犯了嘀咕,人竟然沒來?

  又等了半月,日日夜宿芝蘭宮,人還是沒有出現。

  小雲子不明所以,鬥著膽子問我,既然已經知曉蘇家的陰謀,為何還要接蘇二入宮。

  我摸著案上新造的玄鐵鏈,斜睨他一眼,「你說呢?」

  他乾笑兩聲,摸摸鼻子不再言語。

  當然是放長線釣大魚,可這魚到底跑哪兒去了?

  看來還不夠刺激他啊,得再加一劑猛藥。

  又過了一月,京城南風館石破天驚地出了位「大美人」,其人十分肖似九千歲——殷百里。

  坊間傳言,宮中一位貴人為討美人歡心,豪擲千金,夜夜笙歌。

  南風館的天字一號房。

  屋裡既無美人也無歌舞,十分安靜,只偶爾響起燭火噼啪聲。

  看完手上最後一道摺子,我敲了敲桌子,小雲子推門而入。

  「人還是沒來嗎?」

  「回陛下,並未發現可疑人等。」

  「你究竟有沒有告訴他,孤找了個他的替身,想要接進宮中。」

  「說了說了,」他擦擦頭上的汗,「奴才已經留了暗號,但實在不知道師父去了哪裡,又是否看到暗號。」

  若非我再三逼問,甚至要下令將殷百里拉出來鞭屍,他小雲子怎可能說實話。

  明早還要上朝,我示意他們遠遠跟著,只留我一人作平常婦人打扮,徒步回宮。

  途徑一條漆黑的小巷子,我猶豫再三,還是舉步踏入。

  剛走了十幾步,身後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陰寒幽冷。

  「娘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來了!

  強壓住心頭的興奮,我故作驚恐地想要逃跑,他不慌不忙地追上來,飄來一股濃重的酒味。

  我假意掙扎兩下,腰一軟便被他接在懷裡,直飛進了一戶荒廢的後院。

  小雲子得了我的命令,沒有跟上來。

  小池旁,柴房裡,雨打芭蕉,花蕊顫動,搓粉團珠,嬌嬌兒婉轉鶯啼,泣聲連連。

  風捲殘雲,雲雨初歇。

  「你既已得了妾身,便要對我負責。」我懶洋洋地窩在他懷中,手指在他唇上一點點描繪。<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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