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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天監也不過是逢迎罷了。」盛雲霖道。

  「是啊,所以朕的阿姊不信,朕也跟著不信。若不是有些旨意頒布下去時,需要借司天監夜觀星象所得的名義,朕也不必留著他們。」陳煜道,「……可是三年前,朕卻忍不住問司天監丞,能不能看出朕的阿姊在哪兒。」

  「……」

  「監丞說,長公主雖然攝政,但終歸不是帝王,沒有帝星,所以他也不知道哪顆星星會代表阿姊。朕只好建了這摘星台,親自在這裡看斗轉星移。朕想,阿姊的星星,一定會很明亮吧?」

  「斯人已去,星辰也會隕落的。」盛雲霖望向天空。

  太陽已經徹底地落了下去,深藍與黛紫糅合的夜幕逐漸降臨,月亮攀升上來,四周環繞著點點星辰。

  「賢妃懷孕時,朕一直期望是個女兒。」陳煜苦笑道,「當時她倒是驚慌得很,以為朕是厭棄了她,抑或者不希望她有個皇子。其實朕只是覺得……可能是阿姊回來找朕了,托生成了朕的孩子。」

  盛雲霖不由得嘆了口氣。

  陳煜這樣說,後宮的嬪妃怎能不多想呢?

  「後來朕才發現,並不是她回來了,是朕空歡喜一場。」陳煜回過頭來,看向她,眼睛裡似是帶著淚,「不過,就算是她回來了,大約也不願來找朕,更不願認朕。」

  盛雲霖的心裡驀地一疼。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當初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們四目相對,錐心刺骨的疼痛深埋在雙眸之中。

  陳煜哽咽道:「我一直很想告訴她,我從來就沒有不信她。」

  他換了自稱,就像曾經對盛雲霖說話時那樣。

  「我這輩子幾乎沒有違逆過她的意思,就那麼一次,希望她能意識到我已經成熟了,不再需要她的保護,可以獨當一面。我希望她看我能像看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孩子。

  「所以,我用了最愚蠢的辦法。

  「我把她禁足在了未央宮,還對她說,她該好好休息一陣了。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好。

  「我知道我身上背著很多的責任,不可以任性,不可以過多地展露情緒,不可以憑藉自己的好惡做事……唯獨這一次。

  「我只是希望她多看我一眼……會發現,我已經長大了……」

  他到底該怎樣才能說得出口呢?

  那深埋在心底的、日益痛苦的愛意。

  「可霍家那對父女,在朝堂上造謠她不願放權、意欲謀反,又在宮中說我因遲遲沒有親政,與她不睦,進而厭棄於她。我太想在她的面前證明自己,刻意不再前往未央宮,甚至沒有注意到宮中發生的一切。等到我發現時,未央宮已然付之一炬。」

  盛雲霖閉上了眼。

  一字一句,宛若尖針刺進她的心臟。

  痛苦極了。

  「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的。可我亦深知,她無比厭惡陳焱那般渾渾噩噩度日、又不斷尋找華陽公主替身的樣子。我不想再見到她的時候,還被她討厭。可能只有到了若干年後,四海昇平,江山有繼,我才能允許自己去找她。」

  年輕的帝王終於流下了兩行清淚。

  「我確實配不上她。」

  他就那樣站在那兒,背後是漫天的星辰,他卻孤零零的,孤單得連星星都要墜落。

  陳煜確實如承諾的那般,次日便將盛雲霖送出了宮。

  彼時正是下朝的時刻,謝府的車馬停在了宮外,直接從黃喜那兒接了人。謝斐見盛雲霖神情頗有些恍惚,卻也沒問,只是讓她坐到了自己身邊來,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謝珏坐在他倆對面,道:「小嫂嫂,皇上是不是想念長公主殿下了,才找你進宮說話的?」

  「差不多吧。」盛雲霖應道。

  「他今天早上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謝珏道,「驚世駭俗。」

  「什麼事?」盛雲霖依舊神色懨懨。

  「沒有他說的那麼誇張。」謝斐道,「皇上提了冊封太子一事。」

  盛雲霖驀地抬頭。

  「並非我之前有意瞞你,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皇上今早在朝堂上說,昨夜長公主給他託了夢,夢裡稱皇長子有驚世之才,堪當太子之位。」謝斐的目光頗有些凝重。

  謝珏補充道:「我哥三年未歸京,皇長子出生也就是八個月之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很正常。何況當時皇上似乎對這個孩子沒有那麼喜歡,甚至皇子出生後還有些失落,所以大家也沒太敢議論這件事,平時都不怎麼提。」

  「我昨天見到那孩子了。」盛雲霖道。

  「是嗎?」謝珏一驚,「如何?」

  「看不出什麼驚世之才。」盛雲霖回憶了一下,「就還挺愛笑,也不怕生。」

  「所以,你是說,昨日皇上讓你見了皇長子,今日就借長公主託夢的名義,提出要封太子?」謝斐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謝珏亦蹙眉:「很奇怪啊。皇上明明算不上特別喜歡那個孩子,怎麼突然就要封太子了?」

  「不知道。」盛雲霖搖了搖頭。

  總不能是因為那孩子見她第一眼就挺親厚吧?

  陳煜之所以會表現出對若華的「不甚喜歡」,一小半原因大概是因為那些荒謬的期待落了空,更多的則是為了保護這個孩子。在霍琬的眼皮子底下出生的皇長子,只有遭受父親的厭棄,不被朝野上下議論,甚至連遠在京城之外的謝斐都沒聽過,才有可能在這深宮之中好好地活下來。

  盛雲霖也不知道到底誰更可憐。仔細想了想,她自己都沒人可憐,還是不要瞎去可憐別人了。

  馬車行至謝府門口時,謝珏下了車,謝斐則繼續送盛雲霖回澈園。

  轎廂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盛雲霖靠上了謝斐的肩,一言不發。

  沉默了一會兒,謝斐還是沒忍住問:「皇上都跟你說什麼了?」

  「三年前的舊事。」盛雲霖道,「就是未央宮大火的事兒。」

  「……你自己怎麼想的?」

  「沒想好,但我還沒有原諒他。」盛雲霖玩著謝斐修長的指節,目光卻不是很聚焦,「我現在就想跟你待一塊兒,等把霍家端了,我就再也不管這些煩心事了。」

  「嗯。」

  「朝堂內外都安排好了吧?」

  「宮中禁衛軍最近以演武為名,正加緊操練;影衛所也已經在京城四周各縣安插了人手,一旦有異動,立刻朝天空發出信號。」

  「好,那咱們守株待兔便是。這也是我這個當姊姊的,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你決定就好。」謝斐靜靜地看向她,目光深沉。

  不知道為什麼,盛雲霖覺得今日謝斐看向的她的眼神和往日有些不同,對她說的話也有些不同。

  「謝斐,我都要委屈死了,你快抱抱我。」盛雲霖朝他撒嬌。

  如今一見到謝斐,盛雲霖就覺得自己變嬌氣了。可是無論她什麼時候,提什麼要求,謝斐總是會回應她。

  謝斐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裡,親了親她的側臉。

  「你還在對他抱有什麼幻想嗎?!」中年男子厲聲問道。

  屏風之後,身著鳳羽錦繡華衫的女子跪在地上,雙手握拳,眼淚無聲地落下。

  「女兒不敢。」

  「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時間,可他是怎麼對你的?他如今封了一個八個月大的孩子當太子!你還在後位上坐著呢,他就這般打你的臉!你還覺得他對你有什麼夫妻情分?!」

  「女兒知錯了。從此以後,女兒再不會對他有半分留念!」

  說罷,華衫女子重重地磕了個頭。

  謝斐因大婚,告假休沐三日。

  明日便是謝府迎親的吉日,宣大夫人一了心中所願,請帖撒得滿京城都是,京城中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皆準備好了賀禮,就等著去謝府喝喜酒。

  盛雲霖在澈園試了婚服、頭面和妝容,又詳細核對了明日的流程。確保萬無一失後,便讓下人早早地熄了燭火,預備歇下。明日五更天便要起來梳妝,她可不希望自己臉上無精打采的。

  希望今晚有好夢。

  希望未來和謝斐在一起的每個日日夜夜,都有好夢。

  ……

  她是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的。

  澈園並不大,夜裡又靜,是以門口的動靜很容易就傳到了內院來。雖然傳過來時已然微弱,但她卻依稀聽出了是熟悉之人的語調。

  像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襲來,盛雲霖忽然覺得心裡一陣恐慌,急忙套上鞋子就往門外奔去。

  門口的聲音越來越大。

  「殿下!殿下!你開門——!」

  「快開門哪——!」

  「有沒有人?!到底有沒有人?!開門!快開門!」

  盛雲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門外出現了披著黑色斗篷的蘭草。她獨自一人站在澈園的門口,手裡提著燈,瞳孔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一見到盛雲霖,她就丟下燈籠,死死拉住了盛雲霖的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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