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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雲霖覺得這事兒恐怕不是她隨便撒撒嬌就能過去的。

  她試探性地問道:「你都知道的吧?其實我都是利用他們的。比如那個顧章清,名義上是王大人送進宮的,實際上七拐八彎的,真正背後的人是霍玄承。我有意讓他讀奏章給我聽,其實他看到的東西,都是我安排好的,傳出去的話也是。」

  「我知道。」謝斐道。

  「還有那個方宜之,打著給我講故事和排戲的名義,寫了不少影射朝堂的本子。他背後的人以為可以通過他來煽動我,奈何手段太低級了,反而能讓我推斷出他們都想對付誰。」

  「嗯。」謝斐的語調亦是平淡。

  見他一點兒別的反應也沒有,盛雲霖抓著他道:「真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用的,我從來不干多餘的事兒。」

  夏夜蟬鳴陣陣,竹影半牆如畫。

  室內熄了燭火,榻上只剩下窗外灑落的泠泠月光。在這樣的清輝之下,謝斐對上盛雲霖的眼睛。

  「可他們依舊陪著你。比我在你身邊的日子,要多得多。」

  盛雲霖的心裡忽然被揪緊了。

  那些年……

  那些年裡,她以為謝斐是討厭她的。

  可他卻連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名字都記得住。

  ……她到底做了多少讓他傷心難過的事?

  眼淚忽然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滴落在榻上。

  「怎麼了?哭什麼?」謝斐忽然有些慌亂,似乎完全沒想到會惹她哭泣。

  「對不起。」盛雲霖抹了抹眼睛,「重活一輩子,好像變得愛哭了……」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謝斐有些無奈。

  他剛才不該說剛才那句話的。

  「因為後悔。」盛雲霖哽咽道,「當年沒有發現你的心意,讓你那麼難過。我現在也特別特別難過,那會兒的我真是糟糕透了……」

  「別說了。」

  謝斐捧住盛雲霖的臉,親了親她眼角的淚。

  苦澀,微咸。

  然後,順著那滴淚往下,親吻她的面頰,唇角,最終停留在唇上。

  輾轉反側。

  盛雲霖環上他的脖子,抽噎著親吻他。

  她帶著啜泣聲的吻似乎有一種蠱惑的力量。

  「啪——」的一聲。

  謝斐腦海里理智的那根弦,終是崩斷了。

  這個原本很溫柔的吻進一步被加深,轉變成了無節制的索取。他第一次那麼粗暴地對待她,盛雲霖的眼角微微泛紅,可他糟糕的心思卻來得愈發洶湧。

  這樣的良宵,這樣的人。

  他等了足足十五年。

  曾經以為再也等不到了,卻失而復得,也因此更讓他視若珍寶。

  他親吻她的耳垂、鎖骨、肩頸,也再度看到了她左肩上留下的疤痕。

  謝斐輕輕地撫摸了上去。

  那是盛雲霖為了救他,替他擋下的一箭。

  「……還是讓你留了疤。」謝斐的語調有些哽塞。

  謝斐還記得盛雲霖背上的那些傷,那些她輕描淡寫的疤痕,即便金枝玉葉地養著,也久久褪不去。

  他很自責。他以為起碼這輩子,他能保護好她。可他依舊沒能做到。

  盛雲霖摟緊了他,對他道:「我心甘情願的。」

  她吻了吻他的發。

  謝斐的手掌撫上她的背,撫過那對蝴蝶骨,順著中間的脊柱線一寸寸往下。

  肌膚相觸的暖意襲來,盛雲霖的身體微微一顫。

  ……

  盛雲霖窩在謝斐的懷裡,只覺得渾身散架,四肢百骸都是軟的。

  可能是因為之前不止一次和謝斐同榻而眠,而謝斐的行為一直都非常君子,所以她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心理準備……

  算了,都不重要,反正是她的人。

  盛雲霖抬起頭,心滿意足地親了親謝斐的下頜。膩在謝斐懷裡的時光如此美好,她一點兒也不想動。

  謝斐的手還在她光滑白皙的背部遊走,盛雲霖有點兒迷瞪地想著謝斐為什麼會對她的背部那麼感興趣,又突然想起當初謝斐誤入未央宮浴池的過往。

  不過她覺得那應該不是原因所在。當時她背上全是疤痕,那麼丑,謝斐恐怕也很難生出什麼旖旎的想法吧?

  不管謝斐介不介意,總之她自己很介意。

  「還好,這輩子已經沒有背上的那些疤了。」盛雲霖道。

  「……當初你傷得那麼重,是怎麼好的?」謝斐的聲音有些澀然。

  「有人喊大夫救我了。大夫留了藥膏和紗布,天天塗天天換,我運氣比較好,沒有惡化。」

  「蘭草幫你換藥?疼嗎?」

  「沒有,那會兒我和蘭草還不熟,是煜兒幫我換的。」

  謝斐在她背上的手一滯。

  盛雲霖愣了半晌,這才驚道:「不是吧謝大人,當時煜兒才十歲,你連他的醋也吃?」

  謝斐卻根本沒有理她,直接咬上了她的肩。

  盛雲霖嗷了一聲,又緊緊抱住他,控訴道:「謝大人,你怎麼這樣!你都沒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還跟我算那麼多年前的舊帳!」

  但控訴終歸沒什麼用,最後還是被反剪了雙手,溺進了一個綿長的吻中。

  ……直到最後哭著求饒。

  她就算是哭著求饒,也還是要強調說:「謝斐,你不要太過分,從頭到尾我都只喜歡你一個,你不能誰的飛醋都亂吃……唔。」

  謝斐又用吻堵住了她沒說完的話。

  至少謝斐確認了一件事:上輩子的長公主,遇到天大的事兒也要咬緊牙關強行忍住,但這輩子的盛雲霖,眼淚真的說掉就掉。

  所以根本就不能信。

  ……

  最後,盛雲霖一點兒力氣都不剩,枕著謝斐的肩、環著他的腰,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夢,夢裡還在念他的名字。

  「謝斐……」

  「嗯。」

  「真是要命了……」

  「……」她都夢見什麼了?

  「……好愛你。」盛雲霖低聲道。

  謝斐忽然覺得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心裡融化了一般。

  他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來,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也是。」

  天還未亮,謝斐便已經起身更衣了。

  「怎麼了?」盛雲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吵醒你了?」謝斐柔聲問,「今天要上朝,你多睡會兒。」

  「……官復原職?」

  「嗯,今日皇上會下旨。」

  盛雲霖「哦」了一聲,又悶頭鑽進了被窩。謝斐看她像個饜足的小動物那樣貪睡,不由地輕笑出聲。

  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這樣就很好。

  小廝早已從謝府取回了他的官服。一品文官的緋袍仙鶴補服,烏紗帽,圓領衫,腰束綬帶,這樣的服制他已三年未曾穿戴過。澈園的丫鬟替他整理好了領口和袖邊,鏡中的人身子挺拔,氣質清冷,卻俊雅非凡。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唯一可以和霍玄承抗衡的太子太傅,終於要歸朝了。

  隨著謝斐官復原職,江寧人士程凌擊鼓鳴冤,狀告江寧織造郎中賈誠以權謀私、欺壓百姓,以莫須有之罪殺害程氏一家老小總計二十五口人。

  不到十歲的孩子,冒著被打二十大板的風險,長途跋涉進京,為父兄鳴冤,字字泣血。

  太和殿上,天子震怒。

  「那孩子如今何在?」陳煜問道。

  「回陛下。」謝珏站了出來,「已按規矩打了板子,收押刑部大牢,等候陛下處置。」

  「先給他治傷。」陳煜的臉色陰鬱,「邱志同!」

  「微臣在。」刑部尚書邱志同出列。

  「此案交由你們刑部主理。朕不信這樣一個年幼的孩子會受人指使,誣陷朝廷命官!你給朕好好地審理此案!」

  「微臣領命。」

  謝斐和霍玄承並肩站在右側上首的位置。

  兩位一品大員,不分地位上下。謝斐似乎和三年前沒有什麼變化,在朝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霍玄承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丞相。」陳煜坐在上首,氣質凌然。光影恰好掠過他稜角分明的面孔,在那挺拔的鼻樑處一分為二,一邊明、一邊暗,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他緩慢道:「朕還記得,當初是你舉薦賈誠為江寧織造郎中的吧?」

  霍玄承一臉痛惜:「若賈郎中真犯下此罪,老臣自然難辭其咎!還望皇上不要顧息老臣的顏面,從嚴處罰!」

  「朕不是這個意思。」陳煜微微一笑,「人是會變的,有些事情,和所處的位置亦息息相關。有些官起初不貪,但肥差干久了,可能就變了心境。以丞相之賢,舉薦賈誠時,必然也是為了替朕分憂,朕亦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需要細細審過。只是,從外人的角度看,丞相難免和此案有些許聯繫,還是避一下嫌比較好,此案全權交由刑部便是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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