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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祁知曉後私下也悄悄問過她怎麼想,還問要不要他擬令下去定下林蓉雙的歸處。徐清沒應,只道這事讓長輩們決定吧,林蓉雙咽氣前不認人,以為是還在江南的時候,認得人是沒說兩句就走了,對她離開後的歸處沒留下隻言片語。

  最後這場爭論的結束在蘭願宜在林蓉雙寢屋的書桌下撿到一張揉皺的紙。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字跡混亂又虛浮,但還是不難看出是林蓉雙的字跡。

  這句表達詩人對亡妻思念的詩句性轉一番放到林蓉雙身上好像也是合理又合情的,只是叫眾人驚訝的是,當年和離的決絕,哪怕蘭硯初離世時都沒來過一字一句的林蓉雙,竟然也會私底下偷偷懷念蘭硯初。

  後來他們猜想,或許是人至大限時都會有一種預感,在感知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可能熬不過這個冬日時,她才終於敢將那份一直壓在心底的遺憾和懷念訴諸於紙上。

  林蓉雙最後的歸處還是回了江南,林家祠堂里也立了她的牌位,這事算是以眾人都滿意的結果結束。

  林蓉雙由徐清她娘還有她兄嫂們一道帶回去,分別時,徐家人挨個同姐妹二人說話,失去母親的痛和與女兒分別萬里的苦讓她娘臨別時止不住地掉淚,最後被徐珵攬著上了馬車。

  到棲枝站在二人眼前時,她沒像她娘和徐澤徐珵那樣,對著二人叮囑許多,只問了句:「今歲除夕回來嗎?」

  她聲音壓的低,是句很隱秘的問話。

  徐妗沒答,跟著棲枝一道看向徐清。後者只沉默了兩息,點頭:「回。」

  棲枝頷首,面上露了點微不可察的笑意,她跟著徐清一道來的京城,很早就知道她的計劃了,聽她這般說便也知曉今歲應當可以舉家團圓了。

  「那就等你們一塊回來了。」

  馬車漸漸行遠,在靜謐的林間激起寂寥的迴響。天空中又開始飄雪,落在身上化開,涼意更重。

  腦袋上忽然移來一把傘,擋住了簌簌而來的飛雪。徐清側頭,撞進沈祁含著擔憂的目光中。

  「回去吧?」他輕聲詢問,說的是回靜王府去。

  這幾日他也一直待著這沒走,林蓉雙離世後的第二日,徐清突發高熱,躺在床榻上意識模糊,太醫診斷說是受了寒,加上情緒大起大落,這才倒下了。

  但沈祁一顆心還是提了起來,民間有個說法,是有些老人離世時會想帶走最喜歡的子孫輩的孩子,徐清躺在床榻上意識不清地囈語就像極了被纏住而掙脫不得。

  蘭知錦和李歆惟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媳婦,按禮制都要守在靈堂,而徐妗如今月份漸高,連守孝都不敢叫她多熬,她們沒法來照顧徐清。棲枝和願宜倒是要來,卻被沈祁回絕了去,道是她們作為小輩不在靈前守孝不好,徐清這邊有他就成。

  蘭願宜上回試探過一番,對他照看徐清這事還算放心,但棲枝心底卻是不放心的,時常會來一趟,見徐清慢慢退了熱,這才安下心。

  後來徐清剛醒過來便執意要去

  靈前守孝,攔也攔不住,沈祁怕她餘熱未退又返,便繼續守在這。

  眼下蘭知錦和徐家幾個兄嫂帶著林蓉雙回江南去了,正是換帝之事,沈祁此前又去了邊境多月,朝中事務堆積繁忙,蘭奕郴當下都告不得假,徐清自然也得留下。

  徐清愣神時,沈瑜扶著徐妗過來同她道落雪了,他們先行一步。

  人走後,沈祁又問了聲要不要回去。雪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他怕徐清還沒好全又著了寒。好在徐清這回沒再走神,點了點頭,在他的攙扶下進了早就候著的馬車裡頭。

  二人坐穩後,馬車平穩地動了起來,風吹起布簾,露出外頭雪白天地的一角。徐清落了一眼出去,下一瞬視線中伸來一隻手,押住了翩飛的帘子,耳邊傳來一道極輕的嘟囔,是沈祁在說下回要換輛制窗的馬車。

  「停下!」徐清驀地出聲,猛地掀開帘子,在馬車還未停穩和沈祁尚未反應過來時跳下了馬車。

  她沒撐傘,厚重的衣裙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沈祁追下來,三兩步追上前拉住她,塞給她一把傘,沒問她突然下來要去做什麼,只說:「我在這等你,天寒,你還未好,快去快回。」

  徐清臉色還很蒼白,接過傘後沒說什麼,只深深看了眼他,又轉身往林子裡跑。

  她到底是練武的,哪怕如今身子還未好全,在雪地里也能步履不停地跑出好遠。

  直到她看見方才一閃而過的身影停在不遠處結了冰的溪邊,她才緩下步子。

  「舅母。」

  她看著鄧景妙輕喚了聲,一路奔跑而吸進的寒風叫她的嗓子又啞了幾分。

  「既來了為何不進去看看?」

  感受到身側有人走來,鄧景妙凝著冰面沒有回頭,「我以為姑母會入林家祖墳。」

  所以她才想著趁前七日過了,蘭知錦他們都走了,她再悄悄地來。

  徐清明白她的意思,一個世人眼中的死人,不適合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沒吭聲,鄧景妙卻主動問起來:「你打算何時回江南?」

  「年前吧。」

  畢竟她方才就是這般答應棲枝的,今歲要回江南過除夕的。

  鄧景妙又問:「小滿沒一道回來嗎?」

  她方才都沒在人群里瞧見女兒的身影。

  徐清對於這個問題有些躊躇,不確定鄧景妙聽到女兒在戰場上會作何想,糾結片刻後還是決定如實相告:「她奉了命在擊敵,如今西陵已無戰力,便支她去前頭謀個功名回來。」

  鄧景妙聞言,目露擔憂,心裡卻也覺得高興,連道了三聲「挺好」。

  說罷,她問起她最掛心的一件事,也是她今日特意在徐清眼前晃上這遭想問個明確答案的事。

  「如今靜王殿下回來了,會換你表舅父清白嗎?」

  「會。」徐清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肯定。

  「聖旨會在你回江南前下來嗎?」

  「大概。」這是她無法保證的,全看京城內如今的局勢如何。

  「足夠了……」鄧景妙口中呢喃了句,隨後終於將視線移到徐清身上,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來,語調柔和:「那我就不等你了,我想先一步回江南去。」

  頓了頓,她又有些難過的樣子,對徐清囑咐道:「先別告訴小滿我還活著的事。」

  見徐清面露遲疑,她無奈地垂下眼,「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她,錦貞就當幫舅母一個忙,成嗎?」

  徐清答應了,這本就是她們母女的事,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雪下得更大了,徐清回頭望了眼來路,方才的腳印和裙擺拖出的痕跡已被覆蓋,鄧景妙瞧見她的臉色,催她回去。

  想起沈祁說等她,她也不欲再留,本就是在馬車上恰巧瞥見了鄧景妙的身影,想著她應當是來拜林蓉雙的,便追了上來,也想問問鄧景妙對她離京前的那個提議可有答案了。

  如今得了應,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臨走前,她最後又問鄧景妙打算何時回去,需不需要她派人護送。鄧景妙婉言謝絕,她也不強求,說完告辭的話後打著傘轉身往回走。

  走了幾步後,她又忍不住回頭,鄧景妙臉上還掛著方才聽徐清肯定道靜王定會還林青且的清白後露出的笑,是一個帶著心結即將解開的輕鬆,和蘊著期盼的笑。

  怎麼看都是對真相公之天下後的生活的希望。

  徐清壓下心頭突起的不安,繼續往回走。

  她在不安什麼呢?當年真相重現於世後,鄧景妙和林小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了,那些罵名都會變成讚美,心結解了,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她沒道理為鄧景妙感到不安。

  徐清這般想著,沒再回頭。

  但她的不安並非沒有道理,鄧景妙在她走後並沒有按照她自個兒說的那樣動身回江南,而是苟居在京郊,直到那道聖旨GG天下,林青且的清白之名終於得證,她才動身。

  如今真相大白,她在京城回江南的這條路上聽見了無數對林青且的讚美之詞,這些字句一點點重塑起林青且的英雄之身,鄧景妙一路聽著,打心底覺得高興。

  她的夫君坦坦蕩蕩,為國戰死,就該得到天下人的敬意。

  鄧景妙到時,江南也在落雪,但比京城要暖上一些。她本就是江南一帶的人,多年不曾回來,她竟對這片土地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也沒有回鄧家,畢竟在鄧家人眼中,她已是一縷亡魂,她無疑回去嚇唬他們,一個人慢慢走著,走到了她和林青且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這已經是林青且離開的第十二年,鄧景妙終於如願看到他身後之名變得清白。

  這些年來,她苟且偷生,躲在暗處一邊窺時局,期盼有一天能舊案重提,一邊遠遠地看著女兒長大。

  如今時過境遷,萬事清白,隆冬的大雪終於洗刷盡了這場污垢,她也終於可以去見她的少年郎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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