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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這一去,才知道太后自到了福華寺就病倒了。

  估計是愁的。

  但太后也沒讓人通知宮裡。

  他細想想,覺得太后也不容易,於是回到宮裡,就對苻煌講了。

  苻煌又讓他告訴了苻曄。

  苻曄生性善良,何況心中對太后多少有些感情,想去看看太后。苻煌也允了。

  苻曄就出宮去了一趟福華寺。

  太后在福華寺多日,他們也理當去探望,加上苻曄如今地位更為尊崇,因此苻煌給了他皇帝儀仗,又叫秦內監陪他同去,聲勢浩大。

  如今建台城一片盛世氣象,加上剛過完年,來上香的人很多,苻曄所到之處簡直人山人海。

  他進入寺中,先去看了太后。

  好在太后病不嚴重。

  她主要是心病。

  太后也不怎麼和他說話,他也覺得十分尷尬,沒呆多久就從房中出來了。

  接著便又例行公務,給寺中諸佛都敬獻了今春的梅花。

  如今崇華寺還在修建當中,崇華寺的女尼們還都在福華寺里住著。他被人簇擁著往佛前送花的時候,忽然瞥到了楚國夫人。

  她依舊是那一身雪色衣裳,戴著同樣雪白的帷帽,在山間的禪房外往寺中看著。

  山間冷風吹得她雪袍飛舞,看起來孤冷似仙人。

  楚國夫人與他而言,比太后還要陌生,只因為是他所愛之人的生母,叫他每次看了心情都有些沉重。

  世上諸情都不能強求,人生也難得真正的圓滿,也因為此,相愛之人更應該相濡以沫。

  於是他就折了很多梅花,帶回去給苻煌看。

  他回來的時候正是傍晚,先告訴了苻煌一下太后的病情,這才去沐浴。

  走到半路突然想要先把梅花都插上,於是折而復返,天色已經將黑,他叫雙福把放在外頭陰冷處的梅花都抱進來,自己則先進到春朝堂裡頭來。

  苻煌正在春朝堂的小御書房辦公,隔著屏風他聽見秦內監說:「太后肯定萬念俱灰,才會如此消沉,其實王爺的身世,陛下如果告訴太后,她可能更好接受點。」

  苻煌說:「太后過於遵守祖宗禮法,如果知道他非苻氏血統,將來我不在了,她不一定會支持他繼位。」

  秦內監沉默了一會,說:「陛下總這樣想,王爺知道了,會很傷心的。」

  陛下深愛王爺,真是為之計深遠。

  他抬起頭,道:「陛下會長命百歲。」

  苻煌輕輕笑了一下。

  過了一會說:「我這病,應該是很難完全好得了。是藥三分毒。」

  苻曄心中一緊。

  過了一會苻煌又說,「有點問題也好,若過於順遂,反倒叫我不安。內監啊,生能同衾,死能同穴,我也沒有再多祈望了。如今這樣,已經是從前不敢想的了。」

  秦內監說:「陛下苦了太久了,日子突然好起來,心還不適應呢。以前我跟王爺閒聊,他還說,這人,得往好了想,想的多了,人就真的越來越好了,他說這叫意念。 」

  苻煌輕笑一聲。

  雙福掀開帘子進來:「王爺,這梅花放哪兒?」

  秦內監和苻煌聞言立即扭頭看過來。

  苻曄抿了下嘴唇,沉聲道:「放炕桌上。」

  秦內監立即出來說:「王爺不是去沐浴了麼?」

  苻曄「嗯」了一聲,說:「我帶了點梅花回來,先插上。」

  說完自顧去插花。

  秦內監回頭看了一眼苻煌,心中有些忐忑。

  過了一會,就見苻煌從屏風後頭過來了。

  一邊走一邊問:「哪兒弄的梅花?」

  雙福見苻曄沒回答,就回說:「王爺從福華寺折的綠梅。」

  秦內監說:「這梅花真好,都含苞待放的,能開好些日子呢。」

  苻曄將那猶是花苞的梅花放入瓷白的寬口瓶里。

  苻煌看了他一眼,對雙福他們說:「你們都下去。」

  雙福他們就都下去了。

  他看向苻曄,說:「都聽見了?」

  苻曄說:「意念懂不懂啊?」

  苻煌便道:「我也是隨口一說。」

  苻曄也不看他。

  他就在苻曄身邊坐下,看了他一會,然後伸出胳膊將苻曄攏過來。

  苻曄眼睛都已經紅了。

  苻煌就說:「我這麼做,也都是以防萬一。我身體好不好,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

  但此刻開這種玩笑顯然也是不管用的。

  苻曄也不說話。

  苻煌就抱住他,嘆口氣。

  過了一會,苻曄說:「你這麼想也不行。」

  苻煌:「嗯。意念,我知道了。」

  苻曄很嚴肅地看著他,眼中涌動著淚光。

  苻煌伸手摸著他的臉,蹭了蹭。

  苻曄盯著這張自己深愛的臉,覺得好像十六歲的苻煌,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期待的並不是要看到苻煌十六歲的時候年輕俊美的模樣,他期待的是那時候意氣風發,很健康的苻煌。

  他也不想他好看或者不好看,他只想他健康,長壽。

  長長久久地陪著他。

  他不能想像如果有一天苻煌不在了,他要頂替他的位置,一個人登基為帝的情景。

  這無人之巔上,他要一個人站著麼?

  他只是想想一想,就覺得非常難過。

  苻煌做夢都沒想到,他和秦內監這麼一句無意間被苻曄聽到的話,完全改變了他的生活。

  年假一過,天氣轉暖,休完假的文武百官也開始上朝了。

  如今他們依舊是每日來青元宮的大小御書房開朝會。

  但最近文武百官們在瘋傳一句話。

  當今陛下好像要被桓王架空了!

  「如今除了軍務上的事情,其他都轉到小御書房去了吧?」

  「是啊,上面的硃批一看就是桓王的筆跡!」

  「不過陛下還是牢牢把控著軍隊的。」

  「也沒有啊,今日有兩則軍務奏摺也是桓王批的!」

  「桓王這樣,陛下沒意見嗎?難道是說陛下身體不好了?」

  「陛下今日好像還去箭亭射箭騎馬去了。」

  「我送奏報的時候碰見他了,倒是比從前氣色好多了!」

  「報!今日我去御書房,發現桓王在那兒。陛下轉到小御書房了。」

  「乖乖。這真是要換天啦?!」

  謝相心想,難道桓王在下大棋?

  美人計?

  如今桓王要大權在握啊!

  他在青元宮,倒是認識一個內官。

  這內官雖然不能任由他差遣,也近不到御前,打聽不到什麼機密,不過多少還是能給他透漏一點青元宮內的小小內幕的。

  「桓王如今確實權力很大!」內官跟他說,「陛下如今什麼時候起,什麼時候睡,都是王爺說了算的。」

  「陛下最近確實心情很一般。我聽見內監大人,哦不,是長福郡王對他說,王爺太嚴厲,他也說不上話,叫陛下就聽著吧!」

  謝相:「!!」

  乖乖!

  這可是一統天下,殺伐決斷的陛下啊!竟然被桓王收拾的這麼服帖!

  聽起來有點……懼內啊!!

  第71章

  過了正月,天氣漸暖,春天也到了。

  到了二月,春朝堂的薔薇都發芽了。

  春的信息很濃。

  秦內監自被封了長福郡王以後,皇帝留他在宮中養老,但不要他再每日值守,他只每天白日來,但他還是發現,陛下和王爺,應該至少分榻而眠半個月了。

  自從上次他和陛下之間的談話被王爺聽去以後,王爺顯然十分憂慮,給陛下制定了非常嚴格的保養方略。

  陛下如今每日到了辰時才能起來,亥時之前必須躺到榻上,每日除了在小御書房辦公以外,還要騎馬射箭強身健體。

  除此之外,王爺每日給御膳房一個菜方,要他們換著不同的花樣做膳食,如此過了半月以後,整理出一套葷素均衡,又比較符合陛下口味的飯菜。

  至於藥浴,針灸,薰香這些更不用說了,都是定時定點的。

  倒是飲用的湯藥少了一大半。

  大概王爺是聽說了是藥三分毒。

  除此以外,王爺還每日抽空陪陛下在宮裡散步,又養了幾缸魚,如今還給陛下一個差事,要陛下盯著宮裡花匠們,趁著天氣漸暖多種點花草。

  說是花草蟲魚可以修身養性。

  還計劃著等暖和一點以後,搬去梨華行宮住一段時間。

  陛下很配合。

  就是他十幾歲時,也不見他如此聽話。

  不過這也是桓王有手段。

  譬如在陛下跟前,他一說到陛下的身體就委委屈屈的,陛下不善言談,也不像武宗皇帝那樣會溫情小意,表面上看起來也還好,其實內心別提多心疼了,王爺說什麼他不答應啊。

  孰不知王爺一轉身就冷著臉處理起公務來了,一離開陛下,說話腔調都會高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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