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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長大以後便很少在宮中行走了,這一瞬間成了他對後宮妃嬪生活為數不多的印象,少時覺得溫情動人。

  秦內監進來,說:「回陛下,王爺,百花池湯泉那邊已經準備妥當。」

  苻曄聞言抬頭:「皇兄也要去百花池?」

  苻煌過了一會才問:「怎麼了?」

  秦內監忙說:「陛下本來是要去潛龍池的,只是潛龍池最近在修繕……那百花池很大,別說兩個人,就是二十個人去泡,也綽綽有餘。」

  這個陛下也太心急,起碼也要找個理由吧!就這樣單刀直入地要去,可別嚇到了王爺。

  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苻曄心裡一動,笑道:「我不要跟皇兄一起泡。我要自己一個人一個池子。」

  苻煌問:「嫌棄我?」

  苻曄臉色微紅:「不是……我不太習慣在外人面前袒身露體。」

  苻煌應該是失望的。

  但他此刻卻仿佛更興奮。

  沒有人看過麼?

  苻煌自幼被內官服侍,長大以後長居軍營,自來只知道男女大防,他身為皇帝,沐浴自然要有內官服侍擦拭,已經習慣。

  但苻曄好像確實不是。他在宮裡,每逢沐浴,都不會讓雙福他們近身伺候。

  苻煌目光掠過苻曄身上的華服,禁領雪白筆挺,把他小巧的喉結頂戳出一塊紅。

  他竟然看出另一種禁忌的美感,比春宮畫上那些不穿衣服的男人更叫人心悸。

  他如何捨得打破他這份矜謹,他放浪的魂靈還被禁錮在華服之下。他想親自揭開,又想保持他無人窺見的隱秘。

  苻煌眼前微微發昏,變得更加陰沉,道:「為兄不看你就是。」

  苻曄覺得兄弟之間一起泡個澡好像也沒什麼。他如果強硬堅持要分開,倒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好像自己心虛似的,他捫心自問,他也不是說苻煌,情不能自禁。

  殿中宮娥很多,他就不再言語,看看外頭天色,也快要暗下來了。

  他自己也只披了個大氅,便和苻煌一起從殿中出來。

  宮人們捧著他們的衣物跟在後面,這一路他沒有說話,苻煌更是悄無聲息,隊伍像一條五彩的龍靜謐地遊蕩在薄霧之中。

  百花池熱氣氤氳,處在高台之上,周圍牡丹成片,牡丹之上垂著粉櫻白梨,此刻夜色朦朧,但百花池周圍點了許多牡丹花燈。

  的確極美。

  走到台下,苻煌忽然回頭,吩咐慶喜等人:「你們都在下頭候著。」

  苻曄一愣。

  苻煌說:「你不是不喜歡有人伺候?」

  說完就自顧上去了。

  內官們似乎都有些無措。

  「衣服給我吧。」

  苻曄將他們手中的衣袍接過來,跟著走上來。

  上面有專供妃嬪們更衣的牡丹花亭,左右皆可沿梯而下,亭中屏風圍出一個換衣間。苻煌已經解開了大氅,將身上衣服盡數褪去。

  皇帝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在古代人算是鶴立雞群了,至少他沒見過比他更高的,他身形瘦削,但渾身筋骨縱橫,看起來就極有爆發力,他上次伺候他穿衣,雖然儘量低了頭,但依舊被他一身傷疤和精壯身材給震懾到。

  此刻只隔著圍屏看到他半邊背影,雖然依舊瘦削,但皇帝……看起來就很狠厲。

  皇帝忽然回頭看過來,似乎察覺了他的視線。

  苻曄立即低頭佯裝在解衣袍。

  皇帝到底是皇帝,似乎沒有這方面的羞恥。

  大概是習慣了。

  也可能太直了。

  皇帝自顧下去了。

  苻曄自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穿了一件中衣。

  同性戀和直男的區別。

  苻煌竟然真的背過身去了,沒有看他。

  苻曄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剛咧開嘴角,就聽苻煌聞:「以你的眼光,覺得為兄如何?」

  「啊?」

  苻煌回過頭來,看到他身上輕薄的中衣,眼神便落在他臉上:「沒看麼?」

  他披散著頭髮,雙肘靠在池壁上,兩根鎖骨凸起,頗有些帝王的閒適。

  苻曄就說:「皇兄人中龍鳳,臣弟自愧不如。」

  苻煌不再說話,只隔著霧氣幽幽看他。

  他似乎依舊沒有從昨日的頭疾中恢復過來,也或許他疑心未能完全消解,不然不會用這種陰鬱的目光打量他。

  苻曄雖然穿著中衣,但感覺苻煌的目光過於幽長,於是便朝他游過來,趴到他身邊,他的頭髮就漂浮在水面上,像黑色的花,有些散到苻煌身前,黏上他精壯胸膛。

  這裡可以隔著牡丹花海看到遠處的神女湖,天色將晚,湖上佛林明燈無數,猶如碧空銀河,四下里霧氣瀰漫,他感慨:「真美。」

  他身上中衣濕透,貼著骨肉勻亭的脊背。

  「是很美。」苻煌說。

  苻煌自認這幾年過得人不人鬼不鬼,了無生趣,自然也沒有身體上的欲求。便是早些年剛曉人事的時候,也覺得自己不過尋常男子,沒有什麼變態嗜好。

  但此刻他看著他衣衫下的皮肉,很想啃他身子。

  他想苻曄會掙扎吧。

  但他如此瘦弱,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

  他幽幽沉沉,水下水蟒怒張,再也騙不了人。

  此念一明,即入魔障,如是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想起苻曄剛回來的時候,披著帷帽,細瘦伶仃,弱不禁風,不看形貌便知道是個絕無僅有的美人。大概過去的太久了,回憶里的苻曄像是渾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紅光,照到他黑暗的青元殿裡來。

  「皇兄以前來過這裡麼?」

  苻煌道:「幼時來過兩三次。」

  「那我來過麼?」

  苻煌道:「你那時候尚小。」

  目光沉入水中,便看到衣下貼著的窄臀。

  他真美。

  身上無一處不美。

  從腳美到頭髮絲。

  襯得他身體各處更醜陋。

  苻煌在夜色里靠在池沿上,仰起頭閉上了眼睛,兩脅下筋骨微擴。

  「來人。」他輕喚。

  苻曄扭頭看向他。

  秦內監立即從階下上來,探頭:「陛下?」

  天色已黑,池邊燈籠雖多,但池中有熱氣,遠看只能隱約看到兩個人影。

  「燈太亮了,滅去兩盞。」皇帝說。

  苻曄就看著秦內監過來,滅掉了兩盞燈。

  他看向苻煌,光線頓時暗了許多,苻煌的面目也變得不那麼清楚。

  「會太暗麼?」苻煌問。

  苻曄說:「不會。」

  暗點好,不尷尬。

  他從下水到現在,都不太敢往皇帝身上看。

  男人們一塊洗澡上廁所,十個有八個都會往對方身上瞅一眼,和綺念無關,純粹同性之間的好奇。

  何況苻煌是皇帝。

  他平時雲裡霧裡倒是知道皇帝甚偉,只是沒見過真身。

  因此也更想看一眼。

  要是換做以前,他估計會直接看。

  這兩天有些心虛,所以半眼都不會瞅。

  夜幕完全黑下來了。慶喜等人站在下面,只能聽到上頭嘩嘩啦啦的水聲,那是從山澗引來的溫泉水,正源源不斷注入湯泉里,然後又有熱水從百花池流下來,在夜色里繚繞一片。

  慶喜神色已經不能用呆滯來形容了。

  他早就察覺皇帝對桓王的所言所行已經不像兄弟之情了。

  此刻更是叫人遐想,皇帝和王爺在上面做什麼。

  苻曄在聊天。

  他在跟苻煌講他聽說的關於神女湖的一些景點,傳聞。

  「島上皇兄去過麼?」

  苻煌在氤氳的夜色和溫熱的水霧裡看著他,回答:「沒有。」

  苻曄的頭髮很長,有幾縷在水裡散開。

  「苻曄。」皇帝突然叫他名字。

  苻曄扭頭。

  「叫我。」

  苻曄:「啊?」

  他不知道苻煌為什麼突然有這個要求,此刻天已經全黑下來了,池中熱氣更大,看不清人臉。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羞澀,莫名慌張,說:「皇上。」

  苻煌沒說話,也沒什麼反應,半天才說:「真不乖。」

  他的雙臂又從水中抬起來,靠在水池上,他腿長胳膊也長,就那麼攤開,幾乎橫亘到苻曄跟前,手很大,被熱水泡的有點紅,筋骨勁毅,關節處微微蜷縮。

  沒能出來。

  他向來很持久。

  此刻又過於緊張。

  他因此生出欲求不滿的戾氣,在陰沉沉的夜裡靠在那裡發呆。

  「你讓我叫你幹嘛?」苻曄問。

  苻煌說:「想聽,就讓你叫。」

  苻曄:「……」

  過了一會,黑暗中傳來苻曄的聲音。

  「皇兄。」

  「哥哥。」

  「苻煌。」

  他倒是第一次聽他叫他名字。

  心下頓時茫茫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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