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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城?」我悠悠地轉過馬,「這裡可是你的家鄉。」

  「下官只求小姐順心如意。」

  我從他腰間抽出佩刀,狠狠地劈在城牆上。不愧是我,身子骨不行,力道還是可以,裂開的磚塊上滾落下些許沙石,留了一道難看的印記。

  我說:「我不能屠夜戎。」

  荀泱愣住了。

  「我憑什麼屠夜戎呢?」我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仿佛也嘆出了多年來的鬱結於心,「就因為我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有仇恨,有故事,他們又是異族,我就能殺了這一城老少婦孺?那我和當初殺害我娘的那群匪徒,又有什麼區別呢?」

  「小姐……」荀泱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猜他失望了,我們並不是真的一類人,我沒有他那麼狠的心那麼辣的手,我連屠城這種事都是個過過嘴癮的自說自話。

  我猜荀泱一定早不會想到,宗子期也不會想到,我這麼恨這座城池,為了攻下它,我放棄了子期,害了我的兄長和霍江沉的胞妹,明明深愛這個孩子卻生生剝奪他存活的機會,到頭來,我的恨也不過是夜戎城牆上一道抹不掉的刀痕。

  「我欠將軍的。」我把刀丟在地上,「將軍為了我的痴念而去,既然他不想本宮屠城,本宮不屠就是了。」

  八月三十,我折返京都,荀泱自請留守西北,料理夜戎事宜。

  我准了。他掌握著西北,霍江沉鞏固了京城,叫穆州百官不堪回首的牝雞司晨,看來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

  京城外,霍江沉親自領了一眾文武官員迎我。

  我看了一眼,沒有一個是我的人了。

  同樣的,霍江沉看了我一眼,就知道孩子如我們所預料般沒有了。

  「皇后辛苦了。」他如同犒慰著一個將軍,「此次拿下夜戎,皇后功不可沒,可有什麼想要的獎賞?」

  「我不過是皇上的一雙手,幫皇上完成想完成的事罷了。」我揮揮手,從他旁邊擦肩而過,「如今大功告成,後顧無憂,京城和西北都是皇上說了算。還要這雙手幹嗎呢,不如砍了吧。」

  霍江沉拉住我的手:「皇后……」

  我停下腳步。

  「皇后瘦了。」他說。

  第12章

  穆州攻占夜戎後,西北六城的第五座城池華商不戰而降,第六座蘭涼還殊死頑抗。

  早說了夜戎是天塹,攻下夜戎,後面的不是難事兒,兵馬整頓好之後,就是時間的事兒了。

  當然,如果將軍還活著,還能上陣殺敵,必定事半功倍。

  小皇帝也算是個人物,我幫他除了劉承謀一黨後,他自己也沒閒著,拔除了朝堂中的不少佞臣庸臣,還將之前制衡李徒等臣子的鍋都甩到了我頭上,大肆提拔李家和其他新冒出頭的賢能之士。

  他重用李徒還有個緣由,李徒是對霍家一片肝膽之心的老臣,加至年過半百,又沒有後繼之子,自然更是忠心耿耿了。

  如今可別說京城,這就連宮裡,我的心腹都被霍江沉拔除了大半。御林軍和太醫院首當其衝,就連內務府的主管都換了個生面孔。

  我有回在宮裡瞧見那位主管的排場,忙問李樂瑤那人是誰,李樂瑤說:「從輩分上論,他得叫我聲二姨。」

  然後她和我說了他們一大家子八大姑七大姨的故事,我懶得聽也聽不明白,反正知道是李徒的人就是了。

  這段時間裡,西北的戰報都不呈給我看了,朝堂上的事兒我也愈發沒有話語權。到最後我也懶得過問,每日在椒房裡種種花養養鳥,有金絲軟塌,有山珍佳肴,有華裳艷服,夫復何求呢。

  到了來年的六月,蘭涼依舊沒有攻下,霍江沉想調派中原的駐軍援助西北,中原統領周光成雖然同為效忠霍家的賢良之臣,卻拖著不肯起兵。

  理由很簡單――不肯助我這妖后為虐。

  這小崽子,完全忘了五年前他的家鄉遇上水患,大水衝破了堤壩,捲走原本安居樂業的沿岸百姓。那會兒治水人手不足,是我抽調的秋家軍人馬,也是我事無巨細一一過問處理,保住他家鄉一方土地。

  罷了罷了,記打不記吃,也是人之常情。

  孩子的離去成了霍江沉難解的心結,過往我殺了長陽他都沒有這麼恨我,而如今他看我的眼神里只有怨懟。

  那張被我看舊的圖紙現在被他拿去翻來覆去地看,有回我去找他討要,正逢霍江沉在裡屋歇息,我看見他的鎮紙旁放了個從前沒瞧過的盒子。

  我隨手打開。

  ――是兵符。

  ――是荀泱口中,本該跟著宗子期一起,下落不明的兵符。

  我就那樣看著它躺在霍江沉的案上,看著它也終於背棄了我,內心毫無波瀾。

  霍江沉悠悠地出現在我身後:「皇后來了。」

  這一年我們見得很少,問候都開始變得陌生。殺父殺兄,殺妹殺子,我們之間哪還有生路呢?

  「是荀泱獻給皇上的?」我不想回頭,也不想看他。

  「不是。」他走到面前,將兵符裝回盒子,然後拉起我胳膊將我左看右看,「這一年,皇后憔悴得叫人傷心。」

  我撣開他的手。

  霍江沉暴起青筋的手按在盒子上,不住追問著:「為什麼呢,明明收復夜戎,圓了皇后的願,皇后還在傷心什麼?是為了孩子麼,還是為了宗將軍,聽了將軍的死訊,皇后就要行屍走肉地過完後半輩子?」

  是啊,我也納悶,我明明過得好得很,為什麼偏偏他眼中我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那如果朕現在告訴你……」他微微抬起盒子,又重重落下,發出一聲悶響,裹挾著他過年來無處發泄的怨氣,「這兵符,就是你的將軍送來的呢?」

  我驀地抬起頭,死死盯著他,不發一言。

  「你恨錯人了。」他坐下來,手終於從盒子上移開,語氣軟下來,「這個局,不是朕布的,是你的將軍……」

  霍江沉告訴了我當年發生的事情。

  我在懷著身孕的時候,收到來自荀泱的那封信,然後不顧一切奔赴西北,領軍攻下夜戎,卻丟了孩子,還落得這樣的身子,更是讓霍江沉拔除了我在京都的勢力。而設計了這一切的人,是宗子期。

  他的確被敵軍誘入桂安山,但死裡逃生,於是和荀泱策劃了這個局。荀泱想要棄暗投明,成就自己;而宗子期,只是記著我爹生前的囑託――「倘若皇后不臣,生了二心,你切要除之,以守秋家百年忠烈。」

  於是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年八月三十,他要離開京城,我因為被衛言卿行刺,當著他的面倒了下去。他便活學活用,也通過假死騙我前去西北。

  為的是給霍江沉足夠的時間收拾掉我京城的勢力,也讓我在西北親手了結了自己多年的痴念。

  我笑了。

  不愧是我爹相中的人,不愧是宗子期,真沒叫秋家失望。

  「原來是將軍啊。」聽聞霍江沉的一席話,我笑眯眯地點點頭,「荀大人,宗將軍,小皇帝,原來人人都想要本宮死,看來,本宮真的是非死不可了。」

  「只要皇后願意,你永遠是朕的皇后,朕會保你周全。」他徒勞地做著挽留。

  一次一次,霍江沉為什麼不懂,他永遠都不可能挽留住我,不可能改變這一切呢?

  我居高臨下地捧起小皇帝的臉,調笑著輕拍兩下,這些年,他的稜角愈發鮮明,神色愈發堅毅:「皇上長大了。」

  朝廷不讓我干政,西北不讓我領軍,宮裡待得無所事事。

  那乾脆反了吧。

  於是八月三十,我,穆州皇后秋輿――一位殺人放火的老行家,在京城起兵謀反。

  我雖然手上只有兩千死士,但京城沒什麼兵馬。之前御林軍是我把控,如今霍江沉雖然除了我的人,但也沒真正號令御林軍的本事。只要逼著霍江沉退位讓我,也算是大功告成。

  我的人和宮中守衛簡單過了過招,就圍住了皇宮,還放了把火,燒了幾座大殿。

  我拿著劍親自把霍江沉從龍椅上逐下來,他淡然地與我四目相對,嗅著屋外的烽火,聽著屋外的嗚咽。

  霍江沉問我:「何至於此?」

  我說:「當年放了把火逼宮,送皇上登上帝位。後來我親自督建了大殿,親自收拾了皇宮,如今,還是讓它們塵歸塵土歸土吧,以後誰做皇帝,誰重新修便是。」

  「皇后,朕又輸了,是麼?」

  仰天大笑後,利刃回鞘,我拂袖而去。

  九月初三,京城的火燒了幾日,我挾著天子,圍著皇宮,誰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自己也沒做什麼,既沒有砍了霍江沉的腦袋,也沒有動過玉璽和兵符,就連李昭儀喜歡睡前吃的蓮子羹,我都讓人每日按份例送去,畢竟還是長身體的年紀,可不能苦了她。

  誰都不知道我在等什麼。

  直到衛言卿入宮報信。

  他說荀大人帶領一萬兵馬,正奔赴京城,恐怕就是三兩日的事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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