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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擋在她身前,箭矢貫穿他的胸膛,還有他懷裡緊緊抱著的早已凝固血漬的孩童小衣。

  「要為我們報仇…少鏢主……」

  他喃喃著看著她,驀地瞪大眼珠,嘔出一口鮮血,涕泗橫流,鮮血濺滿胸前小衣,大喝一聲:

  「要為我們報仇!」

  轟然倒在血泊之中。

  江鈴兒渾身陡得戰慄,眸光震顫,眼中紅霧更甚。

  恰時只聽見一聲鷹嘯似的長嘯,淳于渾雙眼一亮,立時兩指抵在唇上發出同樣的嘯叫,登時大批蒙古騎兵縱馬而來,溫承安很快反應過來,大吼:「趁現在,快走!」

  眾人意會,再不走金兵只會越來越多,只能趁此機會趁亂撤離。

  宗山真君協同袁聞康等疏通百姓離開金陵,臨走前看了眼死去的文山真君……握著拂塵的手緊了緊,狠心別過臉。

  果不其然金兵大軍湧來,接連架起羽箭。

  江鈴兒凝著倒在血泊中的郎中,回身抬眸盯著空嫵,不知為何,空嫵竟下意識…退了一步。

  空嫵愣了下,隨即暗罵了聲自己,難不成還真怕了那丫頭不成?!

  她冷笑著,抱琴迎上前,於此同時身前金兵布滿了一排羽箭。

  袁聞康看到亂軍中江鈴兒竟還紋絲不動與空嫵僵持著,大喝:

  「鈴兒,先撤!」

  「鈴兒!」

  「好丫頭,我來助你!」

  伴著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縛龍拳一出,一排羽箭金兵應聲倒地!

  馬如蛟踏空而來,空嫵看著馬如蛟又看

  了眼紅眼盯著她的江鈴兒,眉頭蹙了蹙,心道不好卻並不慌張。

  因為箭矢已將他們團團包圍。

  「馬如蛟兄弟,不可強攻,以退為進為好!」

  「是啊馬施主!暫且離去,從長計議!」

  小一輩的不知馬如蛟是何許人物,淨海方丈、玄武堂堂主袁聞康自是知曉的。

  然馬如蛟被關押多年,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昏聵,且本就是桀驁不馴的人物。這世間能讓他低頭的人,除了妻女也就老鏢頭一人。眼下得知老鏢頭的死訊,更是誰也不服了,本就暴戾的脾性,管他是誰,這失去摯友的怒火總得以血來澆得!

  當即一掌打向靜海方丈,靜海方丈飛出三丈開外,嘔出一捧鮮血!

  旋即又是一掌要打向袁聞康時,一道屬於女子的略顯尖細的嗓音傳來:

  「爹!你難道還要離開我嗎!」

  馬如蛟愣住,略顯僵硬的緩緩轉過身去,看到來人,看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擁有一席焦黃長發的少女,似不敢相信,猶如夢囈:

  「……眉、眉兒? 」

  有金兵畏於馬如蛟之勢,手一抖竟不小心鬆了手,箭矢直直射向馬輕眉!

  馬如蛟登時額角暴起一根青筋:「爾敢?!!」

  左手一掌震碎箭矢,右手一掌直打得那金兵七竅流血,一命歸陰!雙拳縛龍手再無保留,所到之處,箭矢落了一地,金兵氣絕身亡!

  空嫵自知不是馬如蛟的對手,隨手抓過一個金兵丟了過去,趁著混亂,借著掩護遁逃。

  江鈴兒死死盯著她,追了上去,倏然一道清逸身影擋在面前。

  年輕道人盯著眼前的女子,長睫極輕地顫了一下。不知為何嗓音有些澀然:

  「鈴兒,我們先……」

  還未說完,江鈴兒赤紅著杏眸毫無預料便出了手!

  一旁溫承安、甘子實早有防備,一左一右分別架住了江鈴兒的左右手,只聽見驟然一聲怒吼:

  「不准傷她!」

  兩人頓住了,甘子實扭過頭本想說什麼,可看到年輕道人的眼神不由得……鬆了手。可還是忍不住道:

  「可她失去意識走火入魔了!如果不傷她就會傷……」

  甘子實話還未說完便怔住了。

  甘子實、溫承安兩人怔怔地看著年輕道人受了江鈴兒一掌,卻沒有絲毫反抗。嘴角溢出的點點血漬被他以拇指揩走。

  他看著眼前少女瞪著他的赤紅雙眸還有急促的喘息,極輕地笑了一下,垂眸看著江鈴兒落在他胸前的手掌,緩緩以手覆之。一面低低說著:

  「……沒事了,沒事了。」

  在她還要發作時一面另一手繞到她頸後,按住她後頸的穴道,方才還赤著雙眸、急火攻心的少女轉眼合上雙眸,昏了過去。

  倒在他胸膛前。

  甘子實、溫承安這才雙雙驚醒,手忙腳亂地正要接過昏倒的江鈴兒時,卻被年輕道人避了開來。

  兩人只能愣愣看著裴玄打橫抱起江鈴兒,在烏糟糟混亂的人群中,一襲青衣擁著一抹水色越行越遠。

  直至不見。

  第114章 「我什麼都沒做成……我把一切……

  --

  城門前的混亂隨著各方人員或逃或散暫時得以平復。

  城門復又被金兵層層把守。

  當真是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了。

  真正的困獸之鬥。

  袁藻、袁聞康、甘子實等眾人正苦於無路可退之際,忽然一女娃娃將他們引到了暗巷,一路領著他們來到了——

  風月樓。

  誰也不曾想到金陵城頂頂有名,有著銷魂窟之稱的風月樓下竟有一處暗室。

  暗室竟收留了不少老弱婦孺。

  柳衣容自陰影中款款而來,沖眾人盈盈一笑:

  「裴道長和奴家是老相識了。裴道長的朋友就是我柳衣容的朋友,也是多虧了此處是魔頭空嫵落腳的地方,你們且藏在這兒,金兵暫時搜不到這兒來。」忽的,轉了話頭,晲了眼不遠處一直沉默的小道士,笑得溫婉,「怎麼,瞧不上煙花之地,嫌髒了腳?」

  溫承安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女子是在同他說話。

  只見女子一張芙蓉面雖嘴角含笑,然一雙妙目沒有笑意,只有嗔怒。

  少年愣了下,他自踏入這風月樓便眼觀鼻鼻觀心,不曾多看尤其這樓中的姑娘一眼。自然不是柳衣容口中的嫌棄,他本也就一介小小道士,同是三教九流中不入流的人物,更無從談「嫌棄」二字。

  只是他師從無崖子真人,無崖子真人這一道與其說修心為上,不如直說不近女色。因而他向來對女色避之不及,好好一道士活得倒比那苦行僧還清苦。

  沒想到因此倒惹了對方不快。

  「姑娘俠肝義膽,我…」畢竟只是個剛出山的少年,別說近女色了,大孤山上常年積雪,連只母猴子也難見。唯一同輩的小師妹一年也不過同門比試見過幾面,而現在在他面前的,可是風月樓花魁,可是有金陵第一美人之稱的柳衣容。

  美人一怒,雖不至於伏屍千里,卻也惹得周遭人頻頻側目剜他。

  叫美人不悅,還是如此俠肝義膽的大美人,實在罪過。

  溫承安生平頭一次手足無措:「我、我絕無此意……」

  柳衣容驀地彎起唇角:「你終於看我了。」

  溫承安一怔,愣住。

  掀起眼帘凝著面前這張芙蓉面,向來老成的少年,清俊而青澀的臉上第一次展露了些許迷茫。

  柳衣容撫著髮鬢,梨渦淺笑,說不出的風流清媚。染著豆蔻的指尖點了點少年人的胸膛:

  「逗你的。同出一門,你和你師叔……當真不一樣。見到你小師叔記得替我問聲好哦。」

  溫承安默了良久,直到那指尖離了他胸口良久,才反應過來,低低道了句:

  「……好。」

  那廂馬如蛟和馬輕眉終於相認。

  同時也解開了一樁天下第一鏢埋藏多年的秘密。

  「『潛龍勿用』,好個『潛龍勿用』,大哥瞞得我好苦!」

  袁聞康深深嘆了口氣:「當年金兵侵略,金人小王爺完顏景率眾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馬如蛟兄千里擒賊首之事傳遍江湖,朝野上下為之一振。可雖殺了小王爺解恨,然國祚昏聵,朝廷畏懼金人,尤其在金人四王爺完顏堯的施壓下反割地賠罪。想來……也是了。老鏢頭向來愛惜英雄,尤其是這樣的血性英豪。只是連我也沒想到,他竟將馬兄弟藏在此處。藏匿在此,作為天下第一鏢唯有總鏢頭才以得知的最大秘密。」

  「老鏢頭曾經告訴我……」馬輕眉輕輕抽了下鼻子,「如果想爹的時候,就來這裡祭奠他……」

  馬如蛟這才得知老鏢頭的良苦用心,原來……原來日日來此哭泣、悼念亡人的女娃娃,是他的眉兒。

  馬如蛟老淚縱橫,啞聲道:「你……你娘呢?」

  「娘她……歿了。」

  馬如蛟一怔,父女倆抱頭痛哭,不勝唏噓。

  這邊袁藻忙問柳衣容:

  「鈴兒姐呢?裴玄和鈴兒姐在哪兒?」

  提及年輕道人,回想起來裴玄抱著江鈴兒來的模樣,柳衣容頗有些吃味,心想還沒見過裴玄這個樣子呢。

  柳衣容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房門,輕哼了一聲頗為吃味:

  「寶貝著呢。放心吧,裴道長自有辦法。」<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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