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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自喪妻,傷心失神,離鄉去宦,上失孝於父母尊長,下少慈於兒女弟妹,家中諸事,皆賴阿姊操勞,稚兒幼女,長於姊懷,見素為弟亦無功,受如此重恩,唯深拜而已。」

  問真伸手扶起他,「你我之間,何談恩字?」

  「那便是阿姊於家族盡職,見素為近幾年身在雍州近處而對苴安監管不力,向大娘子告罪。」見素露出一點笑,其眉目清俊柔軟,與大夫人三分相似,是一種在雍州時絕對無人能從他臉上看到的表情。

  問真攙扶起他,溫聲道:「你我姊弟,理應同心同德,相互扶持,何必如此。」

  她明白見素的意思。

  她在族中掌權,其實不少人頗有非議,尤其在她的權柄肉眼可見地遠超所謂「宗婦」能掌控的那一部分之後。

  守舊者認為她越權,所謂越權,是她在某種程度上,取過了原本屬於宗子的責任與權力。

  何況如今留州並不十分安穩,她的動作很大,傷害到相當一部分人的利益,有太多人被摘掉,又有太多人正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的那部分人,正將希望寄托在見素身上。

  她越位行權,失權的契機,不正在權力原本的主人身上嗎?

  如果見素出面,指責她越俎代庖,似乎正合禮法。

  見素今日以弟弟的身份向她拜下,就在對外宣布他對於長姊掌權的支持。

  很快,整個徐家都會明白他的意思。隨著他趕到留州,而再次生出的某些想法,可以煙消雲散了。

  她看了見素一眼,見素對她微微一笑,清朗一如年少。

  兩個年輕人已垂手退在一邊,待姊弟二人說完話立刻告辭稱退,問真頷首,命含霜:「使人送二位郎君出去吧。」

  含霜應諾,二人小心地覷了覷略為失態的見素,又覷一眼陌生的徐問真,感覺這世界都有些陌生。

  見素回來的突然,問真並未為迎接他而特別打扮,她這陣子恢復了每日清晨打拳鍛鍊,一路顛簸疼得要命的肩頸和頭有所好轉,只是還懶得插戴金玉裝飾,所以二人見到的問真其實與他們想像中高門貴女的模樣很不一樣。

  沒有華美耀目的珠玉、巍峨繁複的高髻、織金縷銀的錦緞……通身裝扮看似毫無奢華鮮明的之色。

  但這樣的樸素並不影響她的身份,她定定地從容立在樹下,看似被樹枝遮蔽,但他們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識到,她是一棵筆直參天的大樹。

  或者說,她正成為一艘大船的掌舵者、一棵大樹的園丁,她對著大船修修補補、對著大樹修剪雜枝。

  來之前所有的耳聞,都不重要了。

  現在,她是他們的考官。

  他們的未來、前程,在一直跟隨的長兄俯首的那一刻,便註定由這位族姊掌控了。

  在雍州數年,他們自然不只學了詩書策論、四書五經,見素不打算教出兩個滿口之乎者的書呆子。

  他們同樣要會體察局勢、權衡利弊。

  他們從徐府離去後,會給苴安徐家帶來多大的風浪,問真並不在意。

  她抱起明瑞明苓,溫聲輕哄:「是阿父啊,中秋的時候,阿父還送給你們一人一隻小玉兔,不記得了嗎?」

  明瑞紅著眼圈趴在問真懷裡,不肯出聲,似乎是見素對他們來說過於陌生,乍然的親近令他們害怕。

  明苓眼圈微微發紅,但她趴在問真肩上,悄悄用那雙鳳眼去看見素,烏溜溜的眼珠如水洗過的一般。她固執地不肯讓眼淚落下來,只用力盯著見素看。

  問真對他們過於了解,很快察覺出異樣,微微蹙眉,暫時沒有言聲,只叫見素:「咱們到屋裡坐去。」

  她徑直抱著兩個孩子往裡走,並示意問星跟上。

  季蘅原本正在院門內等候,見她一人抱著兩個孩子,連忙過來伸出手,問真微微搖頭示意,他便在一旁舉手扶著明瑞,希望替問t真分擔一點力道。

  見素將此盡收入眼中,苦中作樂,從一片酸澀之中,竟覺心裡稍微安穩了一點。

  他很清楚,孩子、家族……這些重量他阿姊都能承擔下,但再堅強的人,總是需要關心的。

  每人能一直盯著壓力與重擔前行,永遠面對冰冷與鬥爭。

  人總是需要溫暖、柔軟與關愛的。

  到苴安之前,他曾想過,他與孩子們的第一面會是怎樣的,是他冷靜自持,哄著哭泣不止的孩子,還是他們抱頭痛哭?

  真到見面時,他竟出離的清醒平靜,直到對上女兒那雙與妻子絕似的淚眼,他心中才悶悶地、發絞地疼著。

  正房裡,問真抱著兩個孩子在榻上落了座,親自用巾帕擦拭他們的眼淚,溫聲輕哄。

  明瑞明苓今日對她格外依賴,靠在她懷裡,漸漸止住眼淚。

  問真輕聲詢問,「怎麼,不喜歡阿父嗎?阿父很珍愛你們的,他給你們帶來禮物。」

  她向見素微微示意,見素倒還真準備了,連忙道:「阿父為你們準備了兩匹小馬駒,棗紅的小馬,眼睛葡萄一樣晶亮好看,以後長大了,比太翁的馬還英俊呢!」

  明瑞明苓早想要真正學習騎馬,徐家的孩子擁有第一隻屬於自己的小馬駒,便是一種長大的標誌。

  徐虎昶早為他們準備了小馬駒,但從去年拖到今年,一直沒肯拿出來。

  他年輕時養孩子很大膽,徐縝三四歲便被他抱著上了馬,然後獨自一騎,即便是極溫順的小馬,他這動作有些大膽,大長公主聽聞後,揪著他耳朵大罵一頓。

  即便如此,問真小時候,每每心情鬱悶,或者想念爹娘,他的第一選擇還是抱著問真去騎馬,對他來說,騎馬是最好的遊戲,馬是最忠誠的夥伴。

  到了重孫輩,他的膽子反而小了起來,或許是人到老年,顧忌良多了,兩個孩子跟著太翁在馬場上野的時候聽了許多阿翁和姑姑小時候的故事,常年念叨著小馬,卻一直沒能得到。

  聽了見素說的話,哪怕他們並不喜歡這位剛到的阿父,不禁心動起來。

  但明苓可不是好哄的,她頭仍靠著問真,用眼睛盯著見素,帶著防備的,小狐狸崽看狼一樣的眼神,忽然轉過頭抱緊問真,聲音悶悶的,告狀一般說:「他們說,阿父不喜歡我們,定是在外另有姬妾孩子了。」

  「是誰說的?」問真目光驟冷,口吻卻還很溫和輕柔,輕笑一聲,點點明苓的額頭,「小傻瓜,你阿父怎捨得不喜歡你們?他不會在外另有姬妾兒女,對你們這樣說的人,真是壞透了。」

  明苓皺著眉抬起頭,「是在宮裡上聽到的。」

  明瑞在一旁附和點頭。

  問真壓下一聲冷笑,哄著他們細問是什麼時候、在哪裡、還記不記得是誰……

  明瑞明苓記性都不錯,你一句、我一句補充著,問真漸漸理清是中秋那日宮宴,他們兩個被聖人交代帶到花園中玩,聽到別家僕婦說的。

  問真目光極冷,動作卻很輕柔地輕撫二人的頭背,笑著哄道:「那些閒人,嘴裡說話最不可信了,現在家裡還有人傳姑母是吃人的女羅剎呢,你們瞧著姑母像嗎?」

  他們連忙搖頭,問真便道:「看,旁人說的話不都可信。姑母總比他們可信吧?姑母可從沒說過你們阿父不喜歡你們,阿父最喜歡你們了。」

  明瑞明苓眨眨眼,眼裡還含著淚珠兒,將信將疑。

  見素立刻走過去,半跪在榻前,與他們平視,「阿父向你們保證,阿父此生唯有你們阿娘一位妻子、你們兩個孩子,除你們之外,阿父誰都不要。」

  問星幫腔道:「正是!說那些話的人真是壞透了!心肝拿出來都是黑的吧?成日自己的事情還做不明白,倒會說閒話了!」

  她這陣子漸漸意識到,「偶然」這兩個字的特殊性,明瑞明苓經歷的這件事,看起來便很故意。

  按理說,明瑞明苓有何異樣,問真早該發現了,但她們這陣子出門在外,問真自己不大舒服,留州事情還多,放在孩子們身上的關注難免少了一些。

  枕雪漱雪已滿是懊悔,她們每日守在明瑞明苓身邊,竟沒發現異常。

  見素對他們保證了一番,明苓才抽抽鼻子,對他說:「你若是不喜歡我們,我們便不要你了!」

  明瑞立刻點頭,顯然,她們兄妹兩個對這件事已經有了共同的決斷。

  得,這兩個小傢伙有心要聯合起來瞞住一些事,倒不難。

  問真扶額,但在明瑞明苓離開後,枕雪和漱雪過來請罪時,她還是沉聲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枕雪漱雪鄭重堅決地應下,她們心有歉疚,反而不願在面上表露出來,便只沉著應諾,問真知道,她們從此會比從前更用出十二分心思來留意明瑞明苓日常生活中的一切。

  即使她們從前已經十分用心了,但她們是明瑞明苓的傅母,孩子出現異樣,她們卻沒能立刻發現,她們率先需要擔負責任。

  她未曾呵斥什麼,明瑞明苓在宮中所經歷的並非枕雪漱雪能夠左右,但她越是不呵斥,簡單地了結此事,枕雪漱雪心裡越是過意不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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