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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住了薄刃的手,對方回握住她。

  哪怕淋了那麼久的雨,對方的手依舊是溫暖的,這份暖和和堅定給鐸鞘帶來一份力量,驅散了她心中的恐懼。

  「我們看了杜橋給我們的宗卷,看到了井蓋邊被撞倒的護欄,和摔在地上碎裂的紅色警示燈,都先入為主地認為陳平一定是死於自殺或者意外。畢竟或者陳平看不清楚路,可是那麼大的一個紅色指示燈,他怎麼樣都會看清楚的。」

  鐸鞘的唇被凍得青紫,她的聲音有點發顫,「可是,如果那個警示燈是壞的呢。」

  一時之間,疑惑像是四面八方合攏來的黑暗一樣,將兩人籠罩其間,再難辨認出方向。

  「我留意過陳平的遺物。」薄刃幽幽道,「除了那個掛在脖子上的小玻璃瓶子之外,還有一幅破碎的眼鏡。唯有高度近視的人群,才會佩戴那樣厚實的眼鏡。」

  鐸鞘仰起了頭,無邊的雨線像是從天心的一點落下。

  她回想起看過的陳平的照片,那是個文弱得過分的少年人,鼻樑上有著明顯的眼鏡壓出來的凹痕,一雙眼睛總是眯著,像是沒個固定的焦點。

  那天也是這樣的暴雨,陳平朝著徐念娣所在的殯儀館方向奔去。

  他一腳深一腳淺地淌在積水裡。他的眼鏡被化不開的水汽糊住,任由他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雨水是冰冷的,落在其中幾點溫熱的淚,也顯得沒有任何的溫度,薄情又無聊。

  他兩眼一抹黑,只能憑藉腳底的觸感,儘可能地走在路面積水最淺的地方。

  可他想不到的是,前面有個黑漆漆的陷阱,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他落進去……

  「他一定會掉進去。」鐸鞘重複了一遍。

  或許是冷得過了頭,鐸鞘的聲音反而平靜下來,帶著森然的冷意。

  「我們走吧。」薄刃伸出了手,不像是好兄弟好哥們那樣的勾肩搭背,而是直接攬住了鐸鞘的腰。

  鐸鞘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察覺到薄刃的小動作。

  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巧合與意外……

  如若不然,操控這一切的兇手,該有怎樣深如海底的心機和城府。

  殺人,並不算難。

  就算是再溫和如玉的君子,溫柔如水的女人,都逃不開人性二字。

  而人,永遠逃不開潛意識裡壓制的,那種本能的攻擊性。一時被激怒,或者說積怨已久,都可能在極端情緒的控制之下做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舉動。

  然而,殺人之後如何處理現場的痕跡,如何規避警方的偵查,如果逃過警方的審查,甚至如何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才是考驗兇手綜合素質的時候。

  一般來說,激情殺人的案子,除非兇手是流`竄犯,不然很容易能抓到。因為人在激憤之下,是不會考慮那麼多,比如怎麼殺了人但卻不暴露自己的。

  這種案子留下來的線索最多。

  蓄謀已久的謀殺,相對來說難破一些。但只要兇手和被害人有一些經濟、感情等等交集,從社會關係入手,抽絲剝繭,找到兇手的犯罪動機,也就離真相不遠了。

  最難得就是沒頭沒尾的連環殺人案,被害人和兇手之間可能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比如兇手是個變`態,心理自卑扭曲,被女朋友拋棄之後,從此恨上了任何和女朋友類似的女孩。

  這種案子,如果兇手沒有在現場留下什麼指向性的證據的話,往往沒法破。

  你怎麼知道你會因為瓜子臉像是某個人而被害?怎麼知道穿了條白裙子就被害了呢?怎麼知道穿了雙高跟鞋就踩中了兇手的某個痛點呢?

  這不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嗎!

  好在現在監控系統日漸發達,刑事勘查技術手段日新月異,兇手想要連續犯案,不留下半點蛛絲馬跡,那種可能性照樣是微乎其微的。

  還有最後一種最難破獲,甚至都不會被立為案子的案子——

  那就是誘殺了。

  一個人本來就會墮入深淵,誰又會深究,是不是最後有個人再推了他一把呢?

  就像國外某個醫生在三個月內連續毒死了八十多位高齡老人,但直到他手上積累了這麼多人命才被意外發現。

  就是因為大家不會覺得這樣的死亡有什麼異常,更不會產生是否是他殺的質疑了。

  徐念娣會不會自殺:誕生在那樣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之中,性格敏感內向,一時成績波動,想不開自殺了,這有什麼深究的呢?

  陳平會不會死:那當然,要好的女生自殺身亡,出於悲痛和模仿效應,失魂落魄之下,意外跌入正在維修的下水井道之中,這難道不合乎情理嗎?

  至於殉情自殺的鐸俏和薄韌,她們兩個不僅早戀,還搞這種禁忌的同性戀,天生就嚮往著浪漫的生死之戀。被家人反對之後,心智不成熟的少女會想出殉情自殺的方式來反抗僵化刻板的世界,這豈不是極其符合邏輯?

  但如果,兇手恰恰知道大家都會這麼想,於是巧妙地利用了這些被害人的社會矛盾,順勢殺死了他們,再偽裝成為他殺或者意外呢?

  天衣無縫,又神不知鬼不覺。

  鐸鞘攥緊了薄刃的衣服下擺,幾乎要把濕淋淋的衣擺給擰出水來。她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這一場盛夏的劈頭蓋臉的暴雨,將她身上年幼無知的面具洗去,滾燙的血重新開始在她的血管里奔流,某種直面罪惡的力量在身體每一處細胞里悄然復甦。

  她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

  陰險狡詐的兇手,你用人命鮮血寫下的謎題——

  就由我來解開。

  第29章

  不過,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用這樣縝密無縫的手段,去殺死四個社會關係簡單的高中生呢?

  據她所知,雖然四人都是一中的學生,但是三年前的陳徐那對情侶,和三年後韌俏這對情侶,彼此之間並無交集。

  因為陳徐是一中初中部的,但韌俏初中的時候並沒有在一中讀書,所以明面上這兩對並沒有交集。

  但是鐸鞘相信,私底下他們之間一定存在有某種隱秘的聯繫。

  找到這種聯繫,或許就離真相不遠了。

  鐸鞘身體的重量大部分都壓在薄刃身上,她和對方一道,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大腦里卻高速運轉著。

  突破口在哪裡呢?

  三年後的韌俏殉情案已經被她們翻了個底朝天,三年前的陳徐案又歷時太久,線索稀少。

  但是——

  鐸鞘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面上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

  那張冥幣!

  哪怕陳平死了有三年余,那個會來案發現場給他燒紙錢的人,同這起案子,又會有怎樣的關聯呢?

  他為何來這裡燒紙錢?

  雨漸漸小了下去,天地間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能看清路邊的水窪子裡濺開了點點的漣漪。

  夏天的陣雨就是這樣,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走地時候又悄無聲息。

  兩人走著走著,走出了水韻路,到了附近不遠處的西華小區。

  不過,現在接近有凌晨十二點,而這地方又怎麼荒僻,大概率是打不到車。

  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薄刃一身靛青色的風衣都被浸成了深色,她索性散開了極短的馬尾,大顆大顆的水順著她的發尾直往下流。

  鐸鞘沒好到哪裡去,夏天白色的襯衫淋了水,黏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簡直和什麼都沒穿似的。只不過她太過心事重重,實在是無暇顧及自己的外表如何。

  「這鬼地方實在是叫不到車。」鐸鞘齜牙咧嘴,她早有遠見地把手機給裝進了潛水密封袋裡,還給薄刃也裝備了一個,「要不,我讓我家司機來接吧。」

  「你媽知道之後不會有意見嗎?」薄刃說出了重點。

  「怎麼會。」鐸鞘小聲咕囔著,「就她,白天陪正經姐姐晚上陪妖艷妹妹的,我和同學跑出去玩,又怎麼了。」

  「本來就是嘛。」鐸鞘迎著薄刃刀鋒般的目光,不由地攏了攏自己的領口,免得脖子一陣涼颼颼的。

  「哦?」薄刃面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聽上去你很羨慕阿姨這樣的生活咯?」

  「不不不。」鐸鞘的求生意識極強,「一心一意才是對待戀人應該有的態度嘛,朝三暮四的都是渣!」

  鐸鞘輕輕咽了口唾沫,又縮了縮脖子。

  就您這一身正氣,誰敢在您眼皮子底下搞事吶!喜歡溫柔鄉,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

  「可是我回不去宿舍了。」薄刃狐疑的目光落到鐸鞘身上,像是X光機一樣將對方從頭到腳給掃了一遍,直到對方面上的笑意幾乎要繃不住,才話鋒一轉,「這麼晚又這麼狼狽,我媽不會讓我進門的。」

  「沒事。」鐸鞘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女熱情又天真的聲音穿透了雨幕,「我們倆什麼關係啊,你以後在我家住我都沒意見。」

  薄刃卻並未被她感動,看向她的眼神依舊是涼涼的,充滿了探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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