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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一轉,迅速過了一遍這段時間兩人的相處,忙都忙死了,哪有時間你儂我儂?

  「怎麼可能?」

  話落,她又立刻反應過來,一拍床沿驚恐道:「是那次!」

  裴空青輕輕「嗯」了聲,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手指微蜷抵在唇上,逃避她的注視,就怕聽到什麼自己不想聽到的內容。

  屠准持續發問:「可我吃藥了!這孩子還能要嗎?」

  裴空青咽咽嗓:「我換了。」

  屠准:「……換什麼了。」

  「藥。」他嘆出口氣,破罐子破摔一般坐回椅子上,「你從來沒吃過避孕藥,我換成了維生素。」

  「是藥三分毒,那種藥對女性身體傷害很大,我真是蠢爆了,在這種事情上存了僥倖心思,是我做錯了對不起你。」

  「我知道你並不期待這個孩子,雖然做手術對你的身體傷害更大,我捨不得,不願意,但是,選擇權在你……我尊重你的選擇。」

  裴空青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說完,更加不知所措。

  屠准愣愣地望著他:「嗯。」

  想到晏家那一攤子事,她眉心微蹙,思索片刻,淡聲說:「我現在,確實不適合……」

  「我們之間,孩子還會有的。」

  她垂下眸,雙手交握,不自覺地緊了緊,餘光瞄到裴空青低著頭,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雙手握拳,恍若一個孩子,在和自己較勁,在說服自己。

  從前看他,總覺得他比表面上看上去還要頹唐厭世,沒那麼想活,卻又在固執地活,渾身上下瀰漫著散不去的死感。

  後來,是有一點點改變的。

  包括不經意的微笑,深陷臉頰的梨渦,溫柔瀲灩的眼眸,這個男人在一點點坍塌,又一點點重建,一面是堅硬的,卻硬得發脆,一面又是柔軟的,軟得有韌勁。

  屠准想起總是繚繞在他臉龐的煙霧,她心裡記掛著別人,記掛著太多事,自從回到雍城,便一次又一次忽略他。

  可是細想起來,她好像有段日子,沒瞧見他抽菸了,連薰染入骨的那股醇烈厚重的菸草味,都淡去了不少。

  原本回到雍城,是為了解開謝獲的秘密,也找回她該給到裴空青的安全感。

  她急於向他證明一些東西,可這份初衷,在得知晏知許身體情況的那一刻,被塵封,被遺忘,裴空青沒有抱怨過什麼,只會在她操勞一天後,從背後,輕輕抱住她。

  以此,尋得一絲安慰。

  好像過了許久,他釋然:「我知道了。」

  「會有最好的醫生給你做手術,不會有任何問題。」

  「餓了吧?」他走回床邊,抽出桌板,提起床頭的保溫桶打開,手指伸進去探了下溫度,笑了下,「還熱著呢。」

  說完,又反應過來,「還是要先洗漱?我抱你去?」

  「算了。」他看了眼她的手和腿,合上保溫桶的蓋子,直接走到洗手間,把洗漱用品拿出來,「就在床上弄。」

  裴空青這個時候又變得強硬起來,屠准也成了木偶娃娃。

  簡單的洗漱之後,裴空青把雪白的水餃端出來,放在屠准面前,還熱騰騰、香噴噴的。

  筷子遞過來,她機械般接過,咬了口。

  韭菜豬肉餡的。

  她這張嘴挑得很,裴空青沒有拿速凍餃子敷衍她,實際上他從未敷衍過她什麼。

  屠准心口一陣悶痛,眼淚順勢湧出:「可是。」

  「以後的任何一個孩子,都不會是這一個了對不對?」

  她放下筷子,抬眸一笑:「我想,以後要辛苦你了。」

  裴空青再一次愣住,張了張嘴:「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屠准嘖了聲,重新拾起筷子,吃著水餃含糊道:「囉囉嗦嗦的,我說,你要當爹了,以後帶娃,哄睡覺,餵奶,換尿……」

  「噗通」一聲,裴空青直直地跪在地上,仰望著她,屠准被他嚇了一跳,差點給水餃噎住。

  他抓住她的手,眼中狂喜,傻乎乎地說:「老婆,謝謝你。」

  屠准嘴角抽了抽,心道活久見,裴空青還能有這麼一面。

  水餃吃了幾個,就有了飽腹感,裴空青想讓她再多吃點,屠准搖搖頭,表示沒胃口了,於是他端了碗,坐在床邊把剩下的水餃吃掉。

  昨天的事……

  連直升飛機都出來了,也真是離大譜,屠准望著裴空青的眼神里滿是擔憂。

  裴空青感受到那道灼灼目光,也懂她的意思,咽下水餃說:「我知道你在好奇什麼,那輛計程車停在路邊,那片林子挺大的,用直升飛機去找是最快的。

  昨晚的事很嚴重,我讓人壓下了消息,但會不會傳到晏知許耳朵里,我不能保證。

  無論是蓄意報復,還是臨時起意,我都不會放過那些人,還有他們背後的髒東西,我恨不得將那些人剝皮剔骨,挫骨揚……」

  他越說越狠,到最後咬牙切齒,又猛地停下。

  裴空青閉了閉眼,放下碗,握住她的手,傾身而來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額頭:「你先顧自己,別擔心你哥哥好嗎?」

  屠准妥協一般「嗯」了聲,垂眸想了想,又問:「鄭子皓,會怎麼樣?」

  「他的罪名挺多的,十年起步,死刑封頂。」裴空青暴戾地勾著唇,眼神兇狠無情,「那種人渣,我不會讓他活著離開監獄。」

  屠准咬咬唇:「因果報應。」

  她看向裴空青,再次重申:「我已經沒事了,昨天的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裴空青眉心一揉,除了心疼,還有後怕:「我真該死,我應該去接你下班的。」

  「我就知道你要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屠准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反手握住了他,輕輕揉了揉,嘆了口氣,「花朝殺人狂,還有旅行時的酒鬼,你是不是覺得這些糟糕的經歷都是你帶給我的?」

  心思被直接點破,裴空青低下頭,不置可否。

  「不是的。」屠准堅定地望著他,「就像昨夜之事,鄭子皓企圖侵犯我是因,我衝動致他殘疾也是因,鄭子歆利用我、詆毀我、報復我是果,我討厭她、輕視她、傷害她也是果,因果輪迴,惡因結惡果,鄭子皓為她、為自己,想讓我萬劫不復,人之常情。」

  「這不是你的問題。」

  「同理,在花朝暴雨夜的廢墟里,你救了我是因,後來我們經歷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果,而善因結善果,所以我們每次都能雲開月明,苦盡甘來。」

  裴空青聽愣了,可也真的被她說服了,他抬手捂住額頭:「不是,你這一套一套都哪裡學來的?」

  她總是能一本正經地說出一些很有佛性和哲理的話。

  屠准收回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我去了那麼多寺廟,求了那麼多福牌,聽過許多禪師的指導,這點道理,明白的。」

  裴空青靜靜地看著她,大手挪至她的臉頰,輕輕拂過那片薄薄的紗布:「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以為,是年長之人要花漫長的時間來等年幼之人長大,殊不知,從初見,到如今,沒長大的人一直是他啊。

  裴空青心情有所好轉。

  屠准眯了眯眼,話題又清醒地轉回開始:「你還沒回答我呢……我現在還能叫你裴空青嗎?」

  裴空青看她一眼,知道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可如今還能怎麼辦?

  他這個懦夫當得太久了,但如今不管是為了屠准,還是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他不能再逃避了。

  「雍城裴家。」裴空青一字一字鄭重說,「裴懷屾,我的本名。」

  話落,病房裡靜下來。

  屠准眨了眨眼,問了句最傻的話:「雍城,哪個裴家?」

  裴空青被她逗笑,轉身去收拾保溫桶:「雍城還有幾個裴家?」

  「裴家嫡繫懷字輩的,我如今可是獨苗,這名字應該挺響的,你不至於那麼孤陋寡聞,從沒聽說過吧?」

  裴懷屾這個名字,在約莫十年前,還是很有名的,並非他本人出名,而是他身邊之人的遭遇——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眾叛親離……

  總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那時候屠准還小,但豪門圈層對這位裴家少爺頗多議論,她自然有所耳聞,後來也因為好奇,問過晏知許。

  而晏知許對他的評價是:挺安靜的一人,就像一具無欲無求的軀殼般,靠著荒唐和瘋狂尋求刺激,以維持自己的心跳。

  屠准哪懂這麼深奧的話,聽聽也就算了,還調侃:那不就是活死人咯。

  晏知許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不是活死人,是傀儡。

  無論真相如何,裴懷屾確實在某個時點,很突然的銷聲匿跡了。

  後來便有傳言,說他死了。

  「我聽說他……你、死掉了。」屠准誠實道,弱弱地縮回被窩,沉默一會兒,又探出一雙眼睛望著他,很真誠地問,「不會有人暗殺我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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