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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梁燼舟從地上爬起來,大腦一片空白,那感覺像做夢一樣。

  梁秋爽扔了菜刀,臉色慘白,跌坐在地上:「他死了。」

  「不。」梁燼舟想掏手機,卻摸不到手機。

  手機早在打鬥中,碎成爛渣。他從桌子上拿起馮亞然的手機,撥打急救電話,他不希望馮亞然死,他希望他活著。

  他再恨再氣,也希望他能活著。

  打完急救電話,他又打了報警電話。

  他從來沒想過逃脫,梁秋爽也是。

  悶聲一道驚雷,窗外驟然下起了暴雨。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梁秋爽跪在地上,手掌撫著心口,馮燦燦去參加一個同學的生日聚會,最晚九點就要回家。她看著滿室的血,忽然想起什麼,急忙跑向衛生間,拿了一把拖把。

  梁燼舟說:「你幹什麼?」

  他一說話,嗓子幹得疼。

  梁秋爽好像連怎麼說話都忘了,著急起來就打手語,她告訴梁燼舟,不能讓燦燦看見——

  「別動。」梁燼舟的呼吸越來越重,「保護現場。」

  如果他真的死了,自首會得到最好的結果。

  梁秋爽繼續打手語:「我只在乎燦燦。」

  他們都冷靜得可怕。

  在警察到來之前,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

  不出所料,馮亞然死了。

  醫生來到現場之後,很快就給出結論。

  梁秋爽並不想讓馮亞然死,她只是不想讓梁燼舟挨打。

  她覺得事情發生得很玄幻。

  但是那一晚,死的不僅只是馮亞然。

  後續發生的事情,才讓梁燼舟真真正正感到絕望。

  第44章 「我只想要我的媽媽……」

  坐在警察局的審訊間,梁燼舟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惶恐。梁秋爽早已懼怕到手腳冰涼,甚至在某瞬間因為腿軟,跌落在地上。

  警察把她扶起來,多餘的話一句未講。

  梁燼舟知道梁秋爽擔心什麼,他問警察,那個家現在怎麼樣?

  警察看他一臉稚嫩,卻渾身是血,面色凝重,心思重重。

  「你想問什麼?」

  梁燼舟說:「我外甥女還沒回家。」

  「現場封鎖。」警察說,「會通知你的家人來接她。」

  「已經通知了嗎?」

  「嗯。」

  他和梁秋爽被分開審訊。

  梁燼舟將所有事情經過一字不落的訴說清楚,他明確表示,這就是一樁家庭糾紛,而當代那麼多家暴致死的案件,男性施暴者的下場都不算得慘,梁秋爽是自衛行為,還有就是,為了保護他。

  他希望能夠和馮家人和解,也希望姐姐仍能獲得馮燦燦的撫養權,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全都說了,他告訴警察,梁秋爽是殘疾人,希望他們不要為難她。

  最後竟然獲得了警察一句莫須有的讚嘆。

  「你多大?」

  「十七。」

  「中學生?」

  梁燼舟嗯了一聲:「馬上高三。」

  「別著急。」警察安慰他說,「你還是挺厲害的。」

  梁燼舟雙眉緊蹙道:「謝謝,我說的就是真相。」

  那個夜晚的更多時候,他就只是坐著。

  直到有人進來,告訴他,父母在來的告訴路上,發生了車禍,一死一傷。

  「轟隆——」

  天邊一聲巨響。

  閃電劃破蒼穹。

  所有的一切,就是那麼湊巧且悲劇。

  那個夜晚,梁燼舟失去了一切。所有促使他人生幸福的人,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一個一個消失。

  他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一切都是假象。

  他在殺人現場都沒表現出來迷茫難過,卻在頃刻之間,意念爆裂。

  仿佛世間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來臨安,梁秋爽和馮亞然的婚姻就算不幸福,也可以維持。父母不必冒著暴雨疾馳在高速公路,最終因為視線不清,地面濕滑,衝下圍欄,一個當場死亡,一個搶救無效。

  如果不是他任性,非要在離開馮家之後折返。

  如果他沒有聽見馮亞然和梁秋爽的爭吵。

  如果他選擇視而不見。

  沒有如果。

  大雨澆死了他的青春。

  二十八歲的梁燼舟,已然成為一塊貧瘠的土地。

  他沉著,冷漠,甚至在旁人看來有些不近人情。

  時隔多年,他第一次說出這個故事,到最後,手腳冰冷。

  徐驚緣看著他的側臉,猩紅的雙眼,隱約有閃爍的光芒。恍惚之間,她都懂了。

  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

  他沒有被這種不公擊垮,但卻也沒有戰勝。

  她把手遞過去,這才覺察到他的冷。門依然開著,只有一盞清燈亮著,窗外大雪紛飛,身體好似抽絲剝繭般疼痛。

  梁燼舟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收回。

  一個十幾歲就不得不承擔起養家餬口的男人,一個被迫要放棄所有的少年,愛情實在是離他太遠太遠。

  如果不曾與她重逢,他也不會明白自己這麼多年,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銀色打火機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藍色火焰燃燒,額角的青筋爆著,他的眼睛越來越紅。

  他的肩膀徹底垮了下去,單手抵著額角,另只手夾著煙。

  徐驚緣靠近他,雙手抱住了他。

  他反手摟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平坦的腹部。

  徐驚緣感受到他在顫,還有——

  他在哭。

  胸口發脹,徐驚緣覺得自己很難受。

  眉眼低垂,撫摸著他的腦袋,她很溫柔地在看著他。

  「徐驚緣——」

  忽然,他低聲叫了她的名字。

  「嗯?」

  窗台倒映著雪影。

  「我喜歡你。」

  徐驚緣笑著,眼眸含淚,說:「我知道。」

  他的指尖還夾著那根煙,用力夾著,因為不想鬆開她,所以怕會傷到她。

  「從很久之前——」

  徐驚緣的手指一頓,指腹被他柔軟的頭髮覆蓋。

  聲音低不可聞,但他們都聽到了,而且無比清晰。好像之前每一次他叫她的名字一樣,一字一句,字正腔圓。

  「徐驚緣。」

  「從很久之前,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如果老天爺對我公平一點。」他啞著嗓子,像是克制著什麼,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們會不會,已經結婚了?」

  雪一直在下,好像要把整個冬天的寒冷頃刻之間全部釋放。

  雪停了之後呢。

  就是春天啊。

  徐驚緣的視線漸漸模糊,她語氣輕輕地說:「無論如何,我和你永不分開。」

  徐驚緣知道,梁燼舟心有不甘。

  屬於梁燼舟的——肆意揮灑的汗水,張揚桀驁的青春,在那個夏日的雨天,全都結束了。

  他要很多年才可以平復那些傷害,可在此之前,他必須默不作聲,在眾人目光里,責無旁貸。

  梁燼舟鬆開了她,低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燦燦為什麼跟著我生活。」

  其實那已經不重要了。

  但徐驚緣只是看著他。

  梁燼舟閉上了眼睛,平靜道:「她判了十二年,如果表現好的話,應該早就出來了。」

  徐驚緣知道「她」是誰,問道:「她表現得好嗎?」

  「她死了。」梁燼舟感覺手指沒什麼力氣,但心情是真的平靜了,「她在進去第五年,因為表現突出,被選作出行任務,失足墜井。」

  「她早就不在了。」

  徐驚緣心臟一陣刺痛:「燦燦知道嗎?」

  她記得燦燦曾經眉眼帶笑的告訴她——「我媽媽明年就回來了,我會和我的媽媽住在一起。」

  梁燼舟將胳膊放在桌上,坐直身體,唇角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有說,搖了搖頭。

  「她會一直跟著我,不管她上學,還是未來成家。」梁燼舟認真地說,「直到我死。」

  他頓了一下,轉頭看向徐驚緣,欲言又止道:「你如果介意——」

  「我不介意。」徐驚緣說,「我喜歡她。」

  梁燼舟說:「謝謝。」

  「不要說謝。」徐驚緣沉默數秒,若有所思道,「我們結婚吧。」

  梁燼舟的眉眼之間閃過一絲訝異,但是很快,變成了一股淺淡的驚喜。

  徐驚緣敏銳地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

  他其實不想讓這句話從徐驚緣口中說出,但只有得到她的會意,他才會敢推進感情進度。

  徐驚緣溫柔道:「其實最近一直在想怎麼和你說這件事,過年的時候我告訴我爸媽戀愛了,他們對你很好奇。我雖然之前一直說不想談婚論嫁,但如果結婚的話,除了你我不想和別人。」

  梁燼舟昂臉看著她,表情十分真摯:「你現在想結婚了?」

  「有這種衝動。」徐驚緣笑了笑,長指覆在他臉頰之上,唇瓣翕動,「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未來的我會更愛你。」<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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