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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負雪等待著封澄的來訊。

  一日,兩日。

  十日。

  光陰如水,卻如鉛水,流淌得張牙舞爪,沉重得痛徹心扉。按理來說,修道之人是無心什麼春夏秋冬的,可趙年站在那裡,憑空便覺得凜冬將至了。

  說來也是,從前在院中,也只封澄專心致志地琢磨春秋時令,冬日火盆,夏日冰碗,連帶著修剪亂飛的花枝也是她一手代勞,自封澄走後,鳴霄室荒蕪了幾日,也是近來趙負雪重新住進來,此地才肯重新生機勃勃的。

  趙年心驚膽戰地看著他一日日地沉默下去,而終日間放於手邊的通訊靈器卻一日也未響過,甚至連誤觸都未有一次。

  經此,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可能,封澄笨得離譜,不會用通訊靈器。

  第二個可能,封澄乾脆沒打算給趙負雪通訊,所以連猶豫也沒有,直接把靈器丟一邊了。

  終究,忍不住開口道:「許是孩子野性大,出去便不念著……」

  「備車。」

  趙年一怔,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負雪獨坐鳴霄室花樹下,面色冷如凝水。

  「即刻備車,去長煌。」

  經數年遊歷後,趙負雪傷痕累累地回京,自此之後,再不出京,已過十餘年。

  人人皆道,天下平定,劍尊不出京。

  而趙年卻深知,趙負雪不出京,與什麼天下不天下的,一點關係也沒有,獨獨是一個原因——若無八方鎮住他體內靈力,他的靈力只會被現在更下肆虐。

  而如今經剖骨之痛,失去了半根劍骨的趙負雪,現下更是離不得京了。

  眼見著趙負雪便要離去,趙年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定了心緒,終於開口道:「不可。」

  趙負雪微微偏過頭。

  趙年道:「你忘了師尊的心血,我卻不能忘,你的死活並不是一人身上之事,若你死在外面,視天機之眾為何物?難道讓他們群龍無首,引頸就戮麼!」

  趙負雪冷冷道:「生死之事,由我不由人。」

  趙年簡直要被上涌的氣血沖暈過去了:「十日後姜氏送女入宮,天機師如同自斷一臂,你若在眼下出了差錯,難道要天機師被國師之眾逼死麼!」

  他平靜道:「姜徵天縱奇才,且為姜氏少主,姜允瘋了,祝京是死的?」

  趙年道:「……遲國師同姜允說了什麼,自姜徵後,不會再有姜氏女入宮,此代之後,姜氏女自由。」

  「姜允不願。」

  「姜徵應了。」

  以一身之力,還日後代代自由。

  唯一犧牲的,只有那曇花一現般的刀修。

  而趙負雪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姜徵並沒有給自己留後悔的餘地。」

  趙年有些意外地抬起了眼睛,道:「尊者要做什麼?」

  她並不覺得趙負雪是這種會顧及到個人喜惡的貼心人。

  趙負雪微微勾了勾唇角。

  「如若姜徵不願,把消息透給長煌,叫阿澄回京一趟,趙家會替她保住姜徵。」

  這次輪到趙年愕然了,趙負雪平靜道:「若她願意,那便罷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出京之事,有得談了!

  趙年眼睛登時一亮,也不顧什麼封澄不封澄了,只要趙負雪老實在京就行,她立即道:「我立即傳信。」

  不管是願還是不願,這個消息到封澄那裡,必須是不願。

  且——

  趙年快步走去,衣帶若飛。

  姜徵是她的學生。

  小姑娘一身素衣,沉默寡言,時時見她,便背著一把長刀,見了人,沉默工整地行武者禮。

  以此私心。

  她不願意看見姜徵葬在深宮之中。

  同樣的,趙負雪大概也是不願的。

  還姜氏女自由,法子千萬,可唯獨不該有一個自由自在的生命,孤獨執拗地葬在無人之地。

  消息送出,將將十日。

  黎明將見日光之時,一騎快馬猝然踏響了洛京的長街。

  「天機鐵騎封澄!」紅鬃馬上,女子厲聲道,「回京述職!」

  第150章 長刀

  封澄接到消息,一路快馬加鞭,孫小荷唉聲嘆氣,幾乎拎著她耳朵叮囑萬千,切記不可亂動靈力,萬萬無奈之下,她只得放棄了御劍。

  跑死了兩匹馬,總算在十日之內趕到了洛京,隨行有二人,皆為騎術了得的鐵騎軍,一個是同樣心急如焚的寸金,另一個則是最為熟悉洛京的秦楚。

  秦楚道:「封姑娘,再往前去,便是姜府了。」

  數日未眠,即便是強悍入鐵人也已經憔悴不堪了,更何況是重傷初愈的病人,封澄死死地盯著姜府的大門,雙目通紅,人卻冷靜無比。

  「不宜打草驚蛇,你們去趙府尋我師尊,他自會安排。」

  收到趙年送來的信時,封澄剛醒一日,一見,當場驚裂了傷口。

  她此事已經顧不得與趙負雪哪些可提不可提的事情了,師徒二人在姜徵一事上冰釋前嫌,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條路上。

  姜府有哪些小門暗道,如若說姜徵是最清楚的那一個人,那麼封澄就是第二清楚的另一個人。她順著暗門溜進去,走過七八個小門,終於落到了姜徵的院牆上。

  院子十分安靜,乾乾淨淨,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忙碌的侍女,樣子看起來不帶喜色,更是憂心忡忡。

  封澄吹了個唿哨。

  她驚覺,猛地抬起頭來,見落在院牆上的封澄,咣當一聲便把手裡的盆砸在了地上,她驚慌無比地道:「封姑娘!?」

  院牆上的人好像一隻輕巧的貓一般落在了地上,連地上的落葉也未驚起分毫,封澄呲牙咧嘴——自從醒來,她總覺得周身經脈流蕩不順,只有一身輕功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眼下倒是沒出什麼問題。

  使者瞳孔緊縮,眼前的女子面上疲態重重,半舊的輕甲未卸,風塵僕僕,渾身上下只有一雙眼是亮的,其餘皆是灰撲撲,放在平常,這種人是打死不能進姜徵小院的,可此時也顧不了這麼多,侍者只略動了一下腦子,便明白封澄是為什麼而來的了。

  她小聲道:「少主把自己關在裡面,不吃不喝,已經三天了。」

  封澄沉著臉,四處看了看,道:「有什麼溫和好下肚的東西,儘量弄來些,餓著肚子怎麼跑。」

  侍者一驚:「您不是來送嫁的?」

  封澄大步流星地推開了門,嗤笑一聲:「送嫁?姜徵願意才叫送嫁,她不願意,我送個屁。」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姜徵的屋子,徒留侍者一人站在原地茫然。

  是……是麼?

  屋內傳來壓著聲音的女聲:「還不快去。」

  她渾身一激靈,封澄在天機營里混得久了,開口便有軍令如山不可質疑的味道,侍者登時不作他想,摸出門去備食物了。

  在天機院廝混這麼久,封澄並不是頭一次來姜徵的院子,可見到姜徵的院子這麼安靜,還是第一次。

  她走向了內室。

  從前,她便覺得,姜徵與趙負雪是有些相似的,二人都是冷清人,可偏生愛熱鬧得緊,姜徵屋中侍從不像外院侍從似的警惕,反而儘是些年輕活潑的女孩子,就好像趙負雪瞧著冷若冰霜,卻收了她這樣一個鬧騰的弟子。

  宮中冷寂,想來沒有女孩子會在她的門前簪花。

  「……進宮的日子是明天,」姜徵端坐妝檯前,淡淡道:「你即便來送嫁,也是送早了。」

  她作了平素少見的打扮,衣飾精妙絕倫,雍容華貴。叫人幾乎忘掉她素衣長刀的模樣。

  「誰要來給你送嫁,」封澄冷道,「我不過出京一年,你便把自己混成了這副樣子……還能翻牆嗎?輕功沒費吧?」

  姜徵猛地抬起了眼睛,愕然地轉過頭。

  一轉身,封澄看見了她擺在妝檯前的長刀。

  「看什麼看,」封澄倚著內室的門框,沒好氣道:「一會兒有人來送吃的,你吃了就跟我走,師尊說了,他保你平安逃走。」

  竟然是趙負雪也出面了嗎,姜徵微微地垂下了眼睛。

  君子一諾,重逾千金,早在封澄宮宴之前,她便在偶然一次輪值中,碰巧見到了那位遲太師。

  「姜氏少主?」

  他微微一笑,極薄的唇角上揚。

  「不知你願意為了你的全族,犧牲多少呢?」

  姜徵記得當時只覺得意外:「萬死不辭,遲太師有何高見。」

  遲太師的輦駕遠去,唯有聲音意味深長。

  「我能夠終結姜氏後族的命運。」

  「……千秋萬代,唯此良機,少主千萬要想好了。」

  第二日,便得了帝皇送來的聘書,附帶有她不會拒絕的條件。

  可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她也是個年紀尚輕的孩子,若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

  奈何世事已然將她逼到懸崖角上,再無轉圜的餘地。

  直到今日。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糰遞了過來,封澄垂眼,又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捧來湯糰的侍者。<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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