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賀崢如今事業有成,人一旦成功了,身邊就都是善意,以前那些雞零狗碎的事似乎也隨風而散,小殺人犯這個綽號是絕不敢再提,更有甚者當著他的面為他父親打抱不平。

  世態冷暖這四個字,賀崢深有體會,對跟他拉近乎的這種行為不置可否。

  如今在荔河並無牽掛,他這一次至多預備停留三天,抽空去拜訪已經退休的教導主任,差生林向北自覺沒有臉面會見老師,怎麼說都不肯同行。

  賀崢出門後,林向北卻並未留守家門,而是在附近便利店老闆的口中打聽到了故人的去向。

  ****

  他跟老闆租借了輛電瓶車,憑藉著記憶在行駛過幾百回的小巷子裡穿梭,最終在一家名為永順摩托的修車店對面街道停下。

  今日學校放假,門口坐著個穿著校服的約莫十歲的小姑娘,扎兩條辮子,正埋頭在小桌子上寫作業。

  林向北走過去,小姑娘機靈地往店裡一喊,「爸爸,有客人來了。」

  裡頭蹲著擰螺絲的男人高高地扯一嗓子回應,修車的緣故,他身上的長袖沾了油漆,兩隻白手套髒乎乎地套在手上,費勁地從地上站起來。

  林向北下意識望向他的右腿,肌肉萎縮的緣故,男人的右腿似乎比左腿短一截,伴隨著走動,耷拉著在地面拖拉,一瘸一拐地走近了,「是修車還是補輪胎……」

  聲音在見到林向北時戛然而止。

  林向北笑笑地看著他,「澤銳哥,當老闆啦?」

  鍾澤銳的眉骨有一道長而深的疤痕,肌肉劇烈地顫動著,這道疤更明顯了,他三兩步跌撞著上前,似乎是想要抓住林向北的肩膀,又因為手套污髒而空抬著手。

  林向北握住他的手,他黑黝黝的臉透出激動的紅,幾次開口,才說出話來,「小北,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

  「前天傍晚。」

  「小妮,來,叫人,這是你小北哥。」

  小姑娘乖乖叫人。

  林向北笑著被迎進店裡,鍾澤銳熱情地搬了張椅子給他坐,「真是好多年不見了,你現在在哪兒發展?」

  聊著天,林向北還是時不時看向鍾澤銳的腿。

  鍾澤銳的腿是被王老闆差人打斷的,跟林向北有一定的關係。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六月末,高考出成績填報院校後沒多久,新世界新進了一批快樂煙,分批給了底下的馬仔交給客人,結果不知道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險些被條子給掃了。

  王老闆懷疑出了內鬼,一個個排查,而被迫入伙的林向北向來獨來獨往,除了鍾澤銳,根本沒有人為他作證。

  鍾澤銳再三擔保,這事肯定跟林向北無關,王老闆吞不下這口氣,必然揪一個背鍋的出來慰問弟兄,私底下讓他做選擇,他跟林向北的腿只能留一個。

  他本來就心有愧疚,自然是毫不猶疑地保全林向北。

  等林向北知道這事時,鍾澤銳人已經在醫院,這條腿也廢了。

  「做大哥的,要是連弟弟都保護不了,那頂個鳥用!」鍾澤銳聲俱淚下,「小北,哥不能再對不起你了……」

  林向北趴在病床前,抬起一雙紅得可怕的眼睛,啞聲說:「澤銳哥,是我乾的。」

  那時賀崢已經被理想院校錄取,和他斷了聯繫的林向北急於脫身,恨不得把王老闆剝皮拆骨,他太天真,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偷偷給條子通風報信,卻沒想到王老闆的關係網如此龐大,不禁險些把自己賠進去,還害得鍾澤銳丟了一條腿。

  鍾澤銳顯然也被他的不知死活嚇破膽,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讓他把事情爛在肚子裡,絕不能對外說一個字。

  從那之後,林向北就再也不敢動歪心思,要他取煙就取煙,賣煙就賣煙——說恐怖點的,就算王老闆要他吸快樂煙,恐怕他也沒有能力拒絕。

  林向北見過的,底下的一些馬仔染上了癮,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那陣子他每晚都做噩夢,生怕王老闆知曉他的小動作從而把賀崢也拖下水。

  如果不是那場大嚴打讓王老闆這條囂張的地頭蛇沒了靠山,他跟鍾澤銳還不知道得被脅迫著犯下怎樣的大錯。

  雖然慘痛的往事已經時隔多年,但傷的傷殘的殘,這些留在身體的痛苦卻是一輩子都無法抵消的。

  「小妮,說了多少次,看書的時候不能離得那麼近,要近視的。」

  林向北循聲望去,身穿水藍色連衣裙的女人已經走了進來,說道:「有客人吶?」

  「秋萍,你好好看看這是誰!」

  陳秋萍離近了看清林向北的臉,微微張大了嘴,「小北!」快速走近了,聲音更響,「真是小北!」

  「秋萍姐,是我。」林向北起身,咧嘴笑道,「好久不見啦。」

  三人一同入坐,彼此互訴這些年。

  小妮是陳秋萍和鍾澤銳的女兒,已經十歲了,鍾澤銳出獄後先是學了兩年修車技術,攢了幾年的工錢,去年盤下了這家修車店,一家人日子雖然過得並不那麼寬裕,但很美滿——鍾澤銳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家,中間經歷了許多挫折,到底是實現了。

  目睹了這樣平凡卻美好的幸福,感覺溫暖化作實質拂過他的眼睛,既祝福又羨慕。

  「今晚一定得留下來吃飯。」

  陳秋萍笑說:「是呀,是呀,我待會到市場斬半隻燒鵝,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話。」

  盛情難卻,林向北也很想跟他們好好敘舊,但有一點為難地說:「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結婚了,還是女朋友?」陳秋萍眉眼彎彎。

  林向北想橫豎瞞不過,如實道:「我跟賀崢一塊回的。」

  此言一出,鍾澤銳和陳秋萍都沉默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鍾澤銳磕巴地說:「你倆,你倆現在……」

  「在深市遇到了,他現在很厲害,幫了我很多。」

  作為當年的事情為數不多的知情人,鍾澤銳和陳秋萍一時都極感慨,其實夫妻倆也是等後來網絡發達了才回味過來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承想十年了還能在林向北嘴裡聽見賀崢的名字。

  事實證明,就算是白日也不要在背後說人,還未等再開口呢,林向北的手機嗡嗡嗡地響起來。

  他一看,是賀崢,趕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摁了接聽。

  「怎麼不在家?」

  林向北不想再對賀崢撒謊,但出於諸多考慮,他最終道:「在家裡悶得慌,我隨便溜達溜達,就要回去了。」

  手機那頭有長達五秒的沉默,林向北的心不安地提到了嗓子眼。

  賀崢涼涼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扭頭,往左邊看。」

  林向北頭皮倏地一麻,脖子跟落枕似的,緩慢而僵硬地按照指令向外瞧——街對面,賀崢筆挺地站立著,面色如水。

  作者有話說:

  賀·人形雷達·崢(:又被我逮住了!

  第49章

  因為賀崢的突襲,飯沒能吃成,但幾人碰面的場景也並不如林向北想像的那樣混亂。

  如今鍾澤銳身上沒有了那股子惡氣,面對賀崢時莫名侷促,變得有點文縐縐的,問他在哪兒高就。

  賀崢倒是心平氣和絕口不提當年的事,卻並未坐下來,顯然是不打算多談。

  對於鍾澤銳,他心裡有很深的芥蒂,如果不是林向北交友不慎,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林向北意欲隱瞞被當場抓包的緣故,非常的心虛,賀崢的神情越是平靜他就越感到不安,坐是坐不下去了,於是搭了下賀崢的手,同夫妻倆道別。

  賀崢是開車過來的,林向北租借的電瓶車停在了店門口,鍾澤銳自告奮勇地說待會由他歸還給便利店老闆,跟陳秋萍客客氣氣目送兩人遠去。

  林向北一隻手被賀崢牽著,另一隻悄悄地摸了摸裝在褲袋子裡修車店的卡片,上面印有鍾澤銳的電話號碼,走出街對面回頭瞄了一眼,鍾澤銳在耳邊比了個六做打電話的手勢,陳秋萍笑笑地朝他揮手,身旁是還在埋頭做作業的小妮。

  一家三口,很是溫馨呢。

  其實他跟鍾澤銳往後不一定會有多少聯繫,這一次來看望對方,無非也是給過往畫下一個句點。

  最氣的時候,林向北是真想和把他拉下水的鐘澤銳拼命,可人就是這樣複雜,你記得他的壞,同時也記得他的好,他沒法完全地把鍾澤銳當仇人看待。

  他遲遲不收回目光,賀崢握著他的手的力度明顯一緊,他頓時訕訕地把腦袋轉了回來,瞥見賀崢沉鬱的側臉,心裡坐跳樓機似的七上八下。

  縣城的道路不夠寬敞平坦,賀崢的車速比平日要快一點,林向北被顛得有些難受,眉頭皺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賀崢隱忍不發的怒氣,可被抓了現行,他根本無從狡辯——其實他挺想狡辯的,不過那無疑會加重賀崢的怒火吧。

  他也不想撒謊的,但賀崢跟鍾澤銳向來不對付,他們又有前科,被賀崢知道他偷偷跑去找對方,誰知道賀崢會怎麼想呢?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