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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向北聽他講了句廢話,心裡有點躁,「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就是覺得他現在不比以前,這麼幫你,心裡過意不去。」

  林學坤作為受惠者,又沒怎麼管過兒子,對於林向北的性取向、和賀崢究竟到了哪個地步,他是無權過問的,但林向北還是從話里聽出他在隱晦地提醒兩人現階段的不相宜,就像跟林向北不般配的母親,是一種高攀,怕林向北走了他的老路,鬧得個兩相離的下場。

  打掃的緣故,金黃色的空氣里漂浮著的少量灰塵嗆進林向北的口鼻,他拿手揮了揮,驅趕不了嗓子眼裡的癢意,想回點什麼,卡在喉嚨里,只埋頭來回地擦拭早已經乾淨的茶几。

  林學坤怕惹他煩,沒敢再多講,但那句話還是像一根拔不掉的針深深地扎在了林向北的心底。

  直到傍晚林向北將要走了,才沉聲說:「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賀崢他……」

  又覺得沒有必要和林學坤解釋太多,最終只道:「我會還他的。」

  佝著腰坐在沙發上的林學坤把皺曲曲的脖子垂得很低,看不太清他的臉,但林向北猜他在抹眼淚,他實在受夠了父親的懦弱不頂事,胸口窩著一股火,拋下一句「我走了」就轉身離開。

  他沒急著回去,在初春還有些涼意的街頭上亂逛,晚風吹得他的腦子發木,有種神經麻痹的感覺。

  偶然經過貼了招聘GG的玻璃牆面,他停駐著看了一會兒。

  賀崢罵得對,他就是個大話精,欠了賀崢那麼多,根本無力償付,卻還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敢說自己會還清。

  不能因為賀崢從不討要就把對他的好當作理所當然,長此以往下去,他遲早在賀崢的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林向北找工作的心達到了頂峰,還未付諸實踐,被賀崢一通催他回家的電話打斷。

  他其實能夠感覺得到賀崢對他的管轄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但心裡沒有一點兒排斥,甚至在這種近乎失去自由的環境裡找到深深的安全感——不管他有什麼樣的作用,哪怕是最低俗的肉慾關係,他也是被需要著的。

  林向北到家時賀崢已經準備好了晚餐,剛將圍裙解下來掛在牆面,走出來問:「不是說七點就回來嗎,怎麼這麼遲?」

  他把鞋換下來,抬頭見到賀崢沉著的臉色,抿唇道:「路上塞車。」

  賀崢倒不是怪他的意思,張羅著給他盛飯舀湯,用餐時卻發覺林向北咬著筷子在發呆,顯然心裡藏了事,他無端地想到今日被林向北藏到櫥櫃裡的收納箱,裡頭有什麼東西那麼寶貝,藏得嚴嚴實實,看一眼都不行。

  遲早有一天他要一探究竟。

  他暫時按下疑惑,見林向北始終不怎麼動筷,斂眉,「不合胃口?」

  賀崢一下班就趕回家開火,林向北只有心疼的份,哪會挑食,連忙搖頭,就著菜扒拉了兩口飯。

  他咀嚼著燉得軟爛的排骨,思忖著開了口,「賀崢,我的工作……」

  原來還在琢磨著怎麼往外跑呢。

  賀崢眼都不抬慢悠悠地道:「有什麼事等吃完飯再說。」

  近來家裡新添了洗碗機,減輕了賀崢的家務負擔,林向北幫忙把廚餘垃圾收拾乾淨,拎到樓下丟掉,回來時洗乾淨手的賀崢在沙發上等著他,儼然是有事要和他商量。

  「成人自考?」

  林向北被這陌生的四個字砸懵,從沒想過人活到了這個歲數還要念書,感覺天劈里啪啦塌了一半,面露為難。

  賀崢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忍俊不禁,「專業我替你挑好了,你想聽一聽嗎?」

  提起讀書,林向北只有興趣缺缺的份,但因為對象是賀崢,他還是乖乖地點了下腦袋側耳傾聽。

  「就選法律事務怎麼樣?」

  林向北微微睜大了眼睛。

  賀崢摟住他的肩膀,娓娓道來,「我查過,你有高中學歷,雖然只能自考專科,但也是提升自我的一個途徑,等考上了兩到三年就能拿到學位,到時候呢,我就安排你來做我的助理,給我打下手,跟我一起工作,你覺得怎麼樣?」

  太美好的設想讓林向北感覺自己在聽天書,但賀崢的話里隱約有一種要將彼此捆綁在一起的意味。

  他遲鈍地眨了下眼睛,相比驚喜和期待,因為對自身的能力太清晰,他最先是自我懷疑,「我,我可能不行……」

  賀崢深深望著他,沒告訴林向北,自考難度不小含金量卻不大,且他有過刑事犯罪記錄,即使拿到學位,也無法考取律師執業證書,連這個圈子的門檻都邁進不去,但那又怎麼樣呢?

  賀崢只想要林向北一個積極的態度,讓他見到林向北有在努力地向上,給他一個跟林向北有以後的理由。

  考得上是最好,他有的是辦法讓關係戶林向北上崗,開一輩子的工資,考不上也無妨,至少這段時間林向北會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備考,橫看豎看左看右看對賀崢和林向北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他們是活在社交網裡的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世俗圈套的影響,當某一天有特殊的目光投射到林向北的身上時,賀崢希望他可以磊落地挺起胸膛,被誇一句往事不諫,來日可追。

  在靜默中,林向北緊張得搭在膝蓋骨上的兩隻手都交握在了一起。

  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十年前的分岔口,他的人生重新有了選擇的機會。

  他可以嗎,他能做到嗎?

  林向北的心亂成一團麻線。

  賀崢卻擔心他還未開始就打退堂鼓,所以邊輕晃他的肩膀邊把語氣放得很輕,近乎是在哄他了,「你一定會考上,好不好?」

  林向北撞進賀崢鼓勵且期盼的目光里,靈魂震動,連帶著嘴唇都在發顫。

  試一試吧,為了賀崢,為了自己,只有成為更好的人,才有資格再次跟賀崢並肩同行。

  他腦子暈乎乎的,把下唇咬得血液不流通有點蒼白,鬆開,留下一個小小的清晰的牙印,繼而慢慢地點頭,躊躇而鄭重地回:「好。」

  賀崢如釋重負,呵出一口冷氣,雙手捧住他的臉,從眼角親到鼻尖再親到嘴唇,一連串的不帶任何情慾意義的吻,仔細地親了會兒,再額頭抵著額頭笑道:「家裡有現成的資料,過兩天我給你報個網課,距離考試還有半年的時間,你好好學,有不會的直接問我。」

  林向北的笑眼一眨一眨地往下垂,嘀咕,「你說話好像我爸。」頓了頓,覺得不對,「你比我爸還上心,我爸都沒這麼管過我。」

  話一出口,彼此都有點窒息,林向北曾經是最不喜歡賀崢管他的。

  ——你這種管法誰能受得了。

  無意踩中雷區,他的笑容僵在唇角,倉惶地抬了下眼睛。

  賀崢也回想到了,神色難辨,低聲說:「不想我管?」

  林向北雙臂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肩窩裡,迫切地把自己交給他,「可以管。」

  他求著賀崢管。

  調整來調整去,猶嫌抱得不夠緊。

  賀崢乾脆拖住他,將人架到了腿上,讓林向北圈著他的腰跟他面對面擁抱,彼此的手臂呈交叉的姿勢橫在背脊。

  林向北在被錮緊的力度里,心像一顆在高壓鍋里加了糖的爆米花嘭地炸開來,香的香,甜的甜,膩的膩,頂端有一點燒焦的成分,那是被磋磨的過去。

  遇見賀崢,花光他人生所有的運氣。

  有一種淡淡的恐怖在朝他發問,這一次,幸福真的能降臨到他手心嗎?

  林向北開始調整作息,認真努力地上網課,每天做很多筆記。

  他本來讀書就不厲害,這些年乾的又都是不費腦的體力活,左腦右腦都鏽跡斑斑,要重新啟動並不容易,學得很辛苦呢。

  賀崢每天下班會檢查他的課業,幫助他做思維導圖,協助他更好更快地記憶。

  法律條文多如繁星,林向北又毫無基礎,背得是頭昏腦脹,但小半個月下來,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不想再學——不是沒有過動搖,因為水平太低,可是他想把這件事做好,為了能以更好的姿態站在賀崢身旁,不是債主,更不是炮友,是夥伴、或者更深的聯繫。

  他有這樣狂妄過分的希望。

  是賀崢把這份希望交到他手裡。

  像逃荒的難民猝然挖到充沛的米倉,有窮人乍富的兵荒馬亂,唯恐哪天這些本不是他的被回收,因而倍加神經緊張地堅守著。

  林向北奮發圖強時,賀崢也開始忙碌起來了,接了一樁頗為燙手的官司,每日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也因此有好幾天的時間中午不能回家,也沒能趕回來給林向北做晚飯,但每晚睡前必然還是會檢查林向北的學習成果。

  日子有一點細水長流的意思。

  林向北好想永遠這麼下去。

  「這節課就上到這裡,請同學們把試卷下載並完成,明天上課講解。」

  又完成一節課,困得眼淚都擠出來的林向北哈欠連天,眯著眼下載文件,本來想直接存在桌面方便瀏覽,一個不留神放錯了網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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