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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才算遇見了青岩門的弟子,看上去狀態都不是太好。

  也難怪,他們身上本就承受了聶行淵原本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因果,而他們本身也在那一戰里被獻祭,即使後來景淵沉自爆與那兩團煞魂同歸於盡之後,原本被抽走的魂魄重新落回了他們的體內。

  聞鶴清對此並沒有做什麼,倒是在他和杜秋玲清理完畢之後,有一個門生找上了他們,問以後能不能跟著他做事。

  聞鶴清忽地就想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有這樣的人,上山問能不能加入六合門。

  但他搖了搖頭,說機緣不夠。

  弟子聽完以後沉默片刻,說青岩門已經解散了,他們都知道了周文鏡和聶行淵會把原本在他們身上的因果強加到弟子身上,所以青岩門才廣收門徒。而那些知道這些事的,原本都被他們控制住了,知道他們身死才終於解脫。

  弟子還說,在那一天裡,為了搶奪他氣運所激活的陣法,獻祭了好幾個弟子的生命。而在喚醒那兩團煞魂的時候,甚至長老周文鏡都被反噬進煞魂之中。而在之後僥倖存活下來的弟子,也不剩下多少生命了,而其中不少都曾經參與借命與器官移植的活計,被警方帶走了。

  聞鶴清聽著,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說:「剩下的時候就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弟子又說,他們當中有的人從小就在青岩門學習這些東西,並不會什麼別的技能。然而在道術方面,最內核的東西也沒有交給他們。

  「他們會的都是些歪門邪道,也沒必要會。」聞鶴清輕飄飄地帶過,又說,「你們之後要是還有人繼續那種換命的業務,我也會追究的。」

  弟子又帶他去看了那些身死之人的墳墓,其中就包括聶行淵、周文鏡,與周寒朔。

  杜秋玲看了一下之後就離開了那裡,聞鶴清倒是沉默地看了半晌,捏了捏手上戴著的黑色晶石,感受著上面的涼意。

  隨後也離開。

  那名弟子也跟了出來,又問了聞鶴清一遍,自己真的不能跟著聞鶴清去做事嗎。

  聞鶴清還是說,沒有機緣。

  弟子在旁邊沉默,看上去不太死心,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只留了聯繫方式,跟聞鶴清說可以隨時找他。

  下山的時候,杜秋玲問:「所以現在是,都結束了嗎?」

  聞鶴清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手腕上黑色晶石反射著太陽的光。

  杜秋玲自然知道這是何物,這晶石還是她繞線串成手串的,她試探著說:「景總……」

  「馬上就回來了。」聞鶴清收回了手,對她笑了笑。

  杜秋玲輕輕「啊」了一聲。

  聞鶴清垂眼,轉著手腕又補了一句:「我的雷劫也快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雷劫

  景淵沉是自煞氣的生的,按常理來說,想要將他的魂魄重塑,需要取煞氣。

  但聞鶴清想,要是用自己的雷劫做引呢?雷霆之力自然是浩然正氣,而降下的雷劫必然也帶有天地法則,能將他身上的裂隙修補,也能讓他的魂魄更好的融進他的身體裡。

  雷劫其實並不是一定會過,畢竟他在自己世界就沒有過。

  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並沒有在道術上尋求多麼的突破,也並沒有去刻意地窺伺天機,他原本以為在這裡不會再經歷雷劫了,他以為這個世界就是雷劫帶給他的第二次生命,雷劫怎麼會有第二次呢。

  然而事實證明,雷劫就是會有第二次。

  在景淵沉自爆以後,他就隱隱有了這種預感,等他的身體恢復後,就已經能確定自己必要再遭這一場雷劫了。

  這些日子他已經把能教給杜秋玲的全都教了去,自己也整理出了一份筆記出來,算是為這次雷劫做足了……失敗的準備。畢竟任他有通天只能,也不能知曉自己在面對雷劫上能否成功。

  他只能保證,若自己能度過,景淵沉一定能生。

  他這次依舊尋了一處罕無人跡的山上,費了些功夫才把景淵沉的身體也弄了上去,又把那黑色晶石放到他身上。

  晶石還帶著絲絲亮起,他最後捏了捏,起身提了硃砂袋。

  他此次並沒有帶任何法器上來,雷劫只需用肉身與魂魄去扛,法器並沒有任何益處。但他還是帶了一袋硃砂,準備在此畫上陣法。

  從他知道自己的雷劫將要到來之後,就做了兩個盤算,其一,是藉助雷劫使景淵沉魂魄重塑。

  其二,是同樣藉助雷劫,將自己身上承載著的這個世界的氣運給散出去,讓這些氣運回到原有的軌跡上。

  陣法的公式都是他試了無數遍的,此時只需按部就班畫好,然後坐在其中就可。

  天色漸暗,他坐到了陣法中央,等待著雷劫的到來。

  第一聲雷並不大,只悶悶滾在雲里,昭示著雷劫的到來。

  聞鶴清繃起精神,隨後第二道雷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到了他的身上!

  火辣的焦灼感使他原本繃直的背脊驟然弓起,這雷好像生生將他的靈魂劈成了兩半,在亮如白晝的一瞬間裡把聞鶴清拉回了第一次度雷劫的雷聲里。

  在要漫過宇宙邊緣的光亮里,他看到了一雙眼睛正看著他,是一雙如墨的黑瞳,看著他在雷劫中掙扎。

  窺天機,知天命,逆天而行,可曾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想過。但那又怎樣呢,自己從來沒有行不義之事。

  功德在身,雖逆命但順人心。

  第二道雷劈到了他的身上,他不受控制地睜開眼,眼裡是浮生世界,一花一草一樹木,一雨一風一山川。

  萬物的氣都向他涌了過來,他被溢滿後又陷入了永恆的白晝里。

  有人需要你,你會去救他嗎?

  層層疊疊的空間被壓縮,永晝跌進了永夜,群星在他腳底下旋轉,他的一生被壓縮成了一本翻開的書,一雙手翻過了最後一頁,他好像一個進入了三維空間的二維生物,全身的線條被打散,只有思維存在。

  第三道雷劈了下來,他恍惚是第一次經歷雷劫,又恍惚是第二次經歷,畫面在他面前好似組成了一道迴廊,他在其中翻滾,帶著被撕裂的神經。

  我會。

  他這麼答。

  如果需要我,我會去救他。

  先前的回憶終於在這一瞬間湧入了腦海,兩頁書交疊,那雙看著他的如墨深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最後低低喚:「聞道長。」

  雷聲漸息,在第一次的雷劫中他沒有度過第三道雷,而現在他依舊耳目澄明,睜開眼看到了天邊的明月。

  明月在下一瞬消失,雲霧滾滾第四道雷就對著他的脊柱劈了上去,他的背脊下意識挺立,渾身都滾過酥麻的電,在他的每一寸皮膚下翻湧,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奔騰,而後爆裂開來。

  時空的畫廊在霎那間收縮,腳下萬千星辰生而毀滅,滅而誕生,固定住的膠片開始播放,一碗盛起的死水砸落,水花飛濺。

  硃砂畫成的陣法開始運作,電光順著陣法規劃好的方向流動,景淵沉身上的黑色晶石在頃刻間碎裂。

  第五道雷在這時劈了下來,永晝沒有再一次來臨,差一刻就要撕裂靈魂的電沒有沒入他的身體,交疊的書頁上燃起了火,他聽到了輕輕的一聲:「鶴清。」

  聞鶴清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被抱住了,酥麻的電將他的感官麻痹,他帶著兩分沙啞喊:「景淵沉。」

  原來宇宙緣起緣滅不過一瞬之間,一個世界從誕生到坍塌只花了一瞬,但一瞬就是永恆。

  景淵沉抓住了他的手,第六道雷從空中巍然而下,靈識開命眼現,他好像聽到了從悠遠時空之外傳來的聲音。

  你會從一而終麼。

  我會。

  你會堅守本心麼。

  我會。

  你的能力只能用來幫人,而不能用來害人。

  我從來如此。

  那麼,你能打破僵局麼。

  盡我所能。

  他仰頭,看到了景淵沉那一雙墨深的眼睛,在此時此地的山上,在時空的縫隙間,在原本已經暫停的膠片裡,對方一直這麼看著他。

  他忽地想要落淚。

  最後一聲驚雷響,卻是溫柔地盪開在了他們身邊,電光火石的亮讓他們看清彼此,天地間順著他的淚水下起了磅礴大雨,瓢潑的雨意在一瞬間將整個世界都浸濕,清透的雨水又將他們二人粘黏在了一起。

  重重的雷劫終於結束,天地間暈開了新生的霧,然後呼吸都浸著水汽,在漫天轟鳴的雨聲中,聞鶴清哭出了聲音。

  像是大難過後慶幸地哀鳴。

  一聲接著一聲,景淵沉將他擁地愈發緊了,他說對不起聞道長。

  雨聲將他的聲音吞沒。

  他說對不起鶴清。

  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是我太不自以為是了。

  腳下的陣法泛起金色的光芒,承載著世界的氣運從聞鶴清的體內流失,去往它原本該去的地方,而天地靈氣打著旋,輕柔地托起了他們,輕柔地擁住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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