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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一眼,拖著滿身傷提著槍蹣跚走到維生區,除了簡和含所在的密閉空間,整個樓層都泡在黑水裡。

  一陣水流攪動聲響起,晏豎爾轉過視線發現竟是翟吏。

  後者問:「你還活著?」

  「?」晏豎爾簡直莫名其妙,「你還想讓我死?」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翟吏連連擺手,「我沒看到你以為你已經死了,哦哦,當然你現在沒死,我不是再詛你……」

  晏豎爾懶得聽他說,槍一橫,槍尖抵在他喉嚨上,「那就是看到別人了,戴卯卯他們呢?」

  「那邊、那邊……」

  「帶路。」

  翟吏不敢耽誤,淌著水摸著黑帶他過去,還怕他嫌動作大小聲解釋,「太黑了我看不清,核心區域電路好像出了點問題……」

  罪魁禍首當然不會說什麼。

  他哦了聲,攪動深達腿跟的水,「挺好的,沒停電就把大家都電死。」

  「……」翟吏不再說話,應該是深切意識到面前人多少有點神經質。他打開手術室的門,手術台上整整齊齊躺著三個人,身下墊著塊白布上面畫滿了詭異血色花紋,看起來下一秒就要被獻祭給誰。

  三人不是別人,正是戴卯卯他們。

  晏豎爾走上前挨個試了試呼吸,好,都有氣。

  「厄……」體型最大的戴卯卯麻藥最先失效,隱約察覺到外界,掙扎著睜開眼,「簡,簡主任……」

  「他死了。」晏豎爾道。

  一旁的翟吏猛地一振。

  晏豎爾看向他,意有所指,「他死了不代表某些人可以逃脫制裁,希望他能明白並且積極配合將功抵過。」

  「啊?什麼?」戴卯卯麻藥勁兒沒過,大腦渾渾噩噩地抽痛,又含渾著發出疑問。

  「嘖,翟吏你來說。」

  「哦好。」翟吏挺樂意多說幾遍簡主任死訊,壓在他身上的山終於被搬開,他簡直喜形於色,恨不得說的更大聲點。

  在他高強度重複下,戴卯卯終於聽明白,「哦哦……」她呆愣幾秒,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驟然精神,「苗蘿!」

  翟吏不明所以,「苗蘿怎麼了?」

  晏豎爾也從手術室那邊轉過來,「沒找到苗蘿,怎麼了?」

  「她有問題!」戴卯卯道,「她跟簡主任是一夥的,最後是她給我打的麻藥。」

  「我看未必。」晏豎爾搖了搖頭,簡單說了下發現苗蘿給簡和含送狗這件事,「她與苗主任的關係可能比我們想的複雜。」

  翟吏神色凝重,「的確如此,苗蘿作為責任護士,有長達十五年的工作經驗。這種低級,不,十分明顯的錯誤她是不會犯的。」

  「問題是她為什麼要殺簡和含。」戴卯卯揉著太陽穴,全然想不明白。

  簡和含……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為止,有沒有人去看過簡和含?」晏豎爾問。

  戴卯卯搖了搖頭。

  翟吏更是一陣無言,「我,我沒有維生區通行權。」

  晏豎爾:「……」

  *

  他們在維生區主任辦公室找到備用通行卡,而後才發現由於停電加進水,電動門已經半報廢。

  戴卯卯找來鐵棍硬生生撬開。

  殘留黑水先一步湧入,幾人抬步進入。出乎意料的,裡面空無一人。

  「簡和含?簡和含?」

  沒有人回應,晏豎爾走到病床邊。床上被褥有些凌亂似乎前不久還有人在,他看了看旁邊給氧,氧氣面罩懸掛在下方開關合死。

  是熟人帶他或者他自己離開的,總而言之,這個人簡和含大概率熟悉,並且他們有相對充足的時間讓簡和含可以放下氧氣面罩。

  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一個人——苗蘿。

  顯然在場眾人都意識到了,戴卯卯走過來,「她能帶簡和含到哪兒去。」

  「問題不是到哪兒去,」晏豎爾道,「問題在於,簡主任死後卻沒有厄核,我們還在崩陷里。」

  「嘶,那很棘手了。」她扣起來手指,「你剛剛說苗蘿想殺簡和含,那會不會——她帶著簡和含肯定走不遠,而且如果真的是我們想的那種,隨便在哪裡都可以。」

  兩人對視一眼,已然感覺到不妙。急匆匆兵分兩路,各自去尋找苗蘿。

  翟吏還在狀況外,滿臉寫著茫然,「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崩陷?什麼厄核?」

  第97章 金盞花療養院(29)

  苗蘿拉著簡和含穿行在狹小空間裡, 這裡是地下病房,為了除開需要安置在特殊病房的供材,其他的供材多半被安排在這裡。

  ——足足有三十多張床位的老舊房間, 鐵架床緊挨著, 必須要側身行走,難以想像平時住在這兒是什麼體驗。

  簡和含小心翼翼地跟在苗蘿身後, 慘白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只能看到她冷漠的背影。體力不支也不敢說話,小口小口喘.息著緊跟在她身後。

  一種類似於動物的直覺告訴他, 苗蘿正忍耐著什麼幾欲噴發的情緒。

  「簡和含。」突然,她停下來, 極其生硬地叫著他的名字。在此之前, 他從未被那麼喊過,苗蘿通常會叫他「和含」或者「小含」。

  他不知所措, 茫然地看著她,「苗蘿姐姐……」

  苗蘿驟然歇斯底里, 一把扯下護士帽,尖銳道:「不要叫我姐姐!」她瘋狂地撕扯頭髮, 指甲在臉上脖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然而下一秒她又突然變得平靜無比。

  她靜靜地看著他,披散下來的頭髮說明方才發生了什麼。

  「……」簡和含全然不敢動, 木訥地看著她。

  她問:「知道這是哪兒嗎?」

  簡和含搖了搖頭。他根本沒出過幾次維生區,更別說核心區域之外的地方了。

  「你當然不知道, 」苗蘿自顧自, 「你享受恩惠,享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全然不知底層人是怎麼生活的!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是貪婪的牲口, 永遠不會滿足!」

  在苗蘿的口中,簡和含得到一個截然相反的故事。

  在那個初始而混亂的年代,苗蘿從學院畢業,擁有無比的上進與責任心。她應徵成為金盞花療養院的護士,剛開始她照顧療養院的病人,但隨著時間的延長簡主任上位,她被調轉至地下。

  彼時她已然意識到些許不對,但出於對多年工作療養院的信任,她選擇留下來。作為初進地下的新人,她沒有權利接觸核心區域,自然不知道地下正暗中進行的罪惡勾當。苗蘿站在這間簡陋到發指的病室,她開始相信療養院只是逐漸周轉困難。

  隨著簡主任地位的穩固,他的野心謀算不再遮攔肆意地在地下流淌。

  於是,苗蘿的痛苦開始了。

  她無法接受自己在為這樣的療養院工作,她想走,可是上級冷漠通知她進入地底的那一刻她的社會身份就已經死亡。

  離不開。逃不掉。

  幾乎要崩潰了,這間簡陋病室里的孩子成為她為數不多的寄託。她關愛他們,照顧他們,逐漸分不清是在贖罪還是拯救。

  人數每天都在減少,出去的孩子沒有一個再回來。苗蘿當然阻止過,可她一個人的反對如同螳臂當車。

  在她徹底崩潰之前一個轉機似乎出現了,她被調到維生區,有人告訴她上面的人很看好她的責任心。

  苗蘿不明白。

  在維生區,她單獨負責一個孩子,很簡單也不必在意經受生離死別。這個孩子就是簡和含,但她實在無法全然地愛他,她深切地知道維生區和簡陋病房已經實現了階級跨越。

  簡和含可以不知情,但他也的確是既得利益者。

  苗蘿很麻木。

  直到某一天,她去取簡和含每日都需要輸的血。在哪裡,她看到乾癟瘦弱的孩子,所有能取血的地方都布滿針眼。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人的私慾如此可怕?為什麼惡果要被所有人均攤承擔?

  「咔嚓——」

  有什麼碎掉了,苗蘿知道那是自己的底線。她要對這個既無辜又不無辜的孩子下手,她要讓簡主任品嘗切膚之痛。

  ……

  簡和含徹底呆愣住。

  他近乎哀求地抱住苗蘿的腿,「別說了……苗蘿姐姐別說了。求求你,求求你……」

  後者垂眼看著他,抬腿把他踢倒。

  簡和含身體不好,倒下去很難再起來。即便只是不輕不重的一腳,也可以在放任下要了他的命。

  「唔……」

  沒來得及呼痛,苗蘿就已經提起他的脖領似乎打算將他狠狠地貫在地上。

  「咻——」

  風裹挾著長槍自身後剎那而至,力道之強勁讓她不得不放手,然還是有血腥味瞬間逸散在空氣中。

  苗蘿緩緩握緊空無一物的手,一片指甲翻起,鮮血從甲床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苗蘿!簡和含!」翟吏先一步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看被掛著衣領釘在牆上的後者,試圖從長槍下奪出來,而後苦於力氣不夠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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