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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走後晏豎爾跳下病床,走到房門邊按下門把手,不出意料的門已經從外面反鎖, 透過長條形的玻璃可以看到房門兩側各有一個保鏢。

  「我要喝水。」他叫道。

  聲音不大不小, 正常的音量,保鏢卻沒有反應。

  「我要喝水。」

  他又說了一遍, 這下聲音比之前大了些,保鏢這才有了反應進來給他倒了杯水又指了指飲水機,「這邊有水口渴自己接, 這是廁所,想上廁所來這裡就行。」

  「我想看電視。」晏豎爾接過水, 沾了沾嘴唇就放在一邊。他怕裡面有藥, 不敢多碰。

  「沒有電視。」

  「哦。」他頓了一下,又要求道, 「我要吃飯我餓了。」

  保鏢看不出脾性如何,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情緒, 只會木訥回答他,「還沒到飯點。」

  晏豎爾緊盯他的眼睛, 不依不饒地糾纏:「那我可以出去玩嗎,我好無聊,找個人來陪我玩好嗎?」

  保鏢又拒絕了, 接下來幾個問題都被一一拒絕,最後晏豎爾像是得不到滿足的熊孩子, 抓起手邊的杯子扔在保鏢身上大喊出去, 討厭他等等一系列埋怨語句。

  水杯里的水灑了保鏢滿身,水分迅速被衣料吸收粘在身上,分外狼狽。保鏢的眉心跳起來, 晏豎爾看到他太陽穴一側浮起青筋,手指攥緊關節發出咔咔響聲。

  如果不是簡主任下了命令,恐怕拳頭已經到了他臉上。

  終於被激怒了。

  一番試探下來晏豎爾是真的感覺到無聊,打了個哈欠,揮揮手讓保鏢出去。

  「咔噠」一聲門又鎖上了。

  晏豎爾先找來拖布把地面水漬拖乾淨,這才坐在床沿跟俞會耳語,「是軟禁。房間隔音強,飯菜會有專人送過來,沒有電視收音機,報紙,書籍,我們一切活動和聯繫都被切斷。」

  「而且他們態度極好,好的讓人感到離譜。先前簡主任提到心臟,還說了和他孩子差不多大——穩定貨源情緒也是任務之一。」

  「……」俞會心不在焉地聽著,「簡主任很早之前的確有個孩子,聽說夭折了,算一算時間的確是這幾年。」

  「看來他就是我們的服務對象嘍。」

  俞會:「嗯……」他想要說什麼,猶豫了片刻,「你還記得李青睞嗎?」

  「哈?」晏豎爾回想了下,貌似是地下賭場裡某個怪誕,隱約記得是一團血肉還是只白熊來著,「記得,我記性沒你想的那麼差。」

  「嗯,他,他可能是被簡主任推出去送死的。」對方閉上眼回憶著呼吸急促了些,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害怕與無助,「李青睞是在一年前死的,那個時候,四海樂園和賭場的疊加形態還沒有被振動,對比其他崩陷而言是相對穩定的。」

  「程序圈子裡不是有句話,如果能跑起來就不要管是怎麼跑起來的。套疊崩陷便是如此,倘若沒有意外,它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穩定狀態。事務部就有更多的時間將它處理好,將危害控制在最小,甚至是零危害。」

  「長生衛秉持著如此理念,由沈主任帶頭反對處理四海樂園。簡主任,他是一個人盡皆知的激進派,是以當他提出預防未知危害儘早解決崩陷時,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包括李青睞。彼時,人們對於疊套空間還沒有太多概念。崩陷之於人類,簡直就是一場無妄之災,我們像是生活在地表上的恐龍,第一次迎接天外的隕石,拋開經驗只是手足無措的智人。」

  「李青睞在抱著「疊套崩陷不過是兩個空間重疊」的理念進入四海樂園,從此就再也沒有出來,直至前不久我又再一次見到他。」俞會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起初我不知道這個理念是由誰灌輸的,我們好像以為,崩陷不過是炸彈是機械存在於人類認知中的科學產物。然而並不是它是一個病態的,扭曲的,讓人無法琢磨的夢魘。人類不可能抓住夢魘,我們只有醒來。」

  晏豎爾打斷他,「廢話挺多。你的意思是說,簡主任潛移默化的改變了你們的認知,暗中催生出崩陷不過如此的想法?」

  「……很荒謬?」俞會問。

  「不,合理。」他擺了擺手,「完全不意外。實不相瞞,濟川中學時我曾經質疑過你們培訓很爛,尤其飛鳥,爛的簡直無話可說。」

  「……」俞會又深深吐出一口氣,聽起來像嘆息,「當局者迷。」

  晏豎爾想了想,還是發揮自己略顯貧瘠的語言藝術水平安慰道,「也不全是你們的錯,面對未知聽信領導者命令是潛移默化的習慣。」

  他的安慰真的很乾癟。

  俞會絲毫沒有感覺到被安慰,他又嘆了口氣,將手埋入掌心,「謝謝。奔波半天你也累了吧?早點休息,我想一個人靜靜。」

  前者聳了聳肩,走到靠窗的床上躺下合衣而眠,由於是在地下窗戶直面灰褐色牆壁,給人種擺脫不掉的窒息感。但他的確累了,闔上眼沒多久便已經昏昏欲睡,入夢之際,他聽到俞會呢喃了句什麼。

  「……幸虧飛鳥不在。」

  「遲早會知道。你還是儘早做好心理準備,」晏豎爾冷不丁開口。

  俞會詫異,「你為什麼還不睡。」

  「你以為你說話聲很小?我是睡了不是死了。」

  俞會:「……」

  *

  翌日房間裡的鐘表指向7點鐘,俞會早早醒了盤腿坐在床上垂頭想著什麼。門被人推開,兩人沒有等來早餐卻等來一個端著治療盤的護士。

  「空腹抽血,誰先來?」

  她手上動作著,玻璃管碰撞聲把晏豎爾吵醒。

  他翻身坐起,望著針頭的眼睛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俞會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晏豎爾,「你好,我先來,哥哥有點害怕打針……」後者恰好好處地流露出瑟縮之意,裹緊被子遮住面孔。

  護士見慣了,邊安撫著邊給俞會胳膊消毒扎針,血液流進管子裡,晏豎爾眨眨眼對著兩個人說。

  「我想上廁所。」

  「可以去。」護士一頓,「你自己行嗎?」

  他臉不紅心不跳謊話張口就來,「不行,害怕,我要弟弟陪我。」

  正好也抽完血了,護士給俞會抽了支棉簽按住針眼,「你倆去吧,快去快回。」

  五分鐘後,兩個人先後從衛生間出來。

  護士接著給哥哥抽血,哥哥挽起另一邊袖子,腦袋撇向一邊。弟弟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搖晃玻璃管放止血液凝固的手。

  很快抽完血,她收拾東西出去後才有人送進來早餐。

  晏豎爾把白煮蛋推給俞會,「缺血就補。」

  後者抬抬眼皮,「不礙事。但也不能一直這樣糊弄著,再一再二不再三,伎倆用多了傻子也能察覺。」

  「翟吏。」晏豎爾驟然道。

  「什麼?」俞會下意識扭頭望向門口,除了兩個保鏢空無一人,「沒看到,在哪兒?」

  前者低頭喝了口粥,「我是說翟吏能幫我們。」

  「……或許吧,你怎麼能確定。」

  「他本來就被內心道德日夜折磨著,要是有人能在關鍵時候出現,讓他救於水火之中。我們成功自救,他成為理想中的救世主,豈不是皆大歡喜雙贏局面?」

  俞會沒話說了。

  他撥著水煮蛋,反問晏豎爾:「聽起來你似乎有計劃?」

  「嗯哼。」

  *

  九點鐘,翟吏來查房,他以一副矛盾又痛苦的被脅迫者模樣出現在兩人面前——眉頭緊蹙,一舉一動間混合著珍視和小心翼翼。

  裝。晏豎爾心道。

  「來,靠過來做個心電圖。平躺著,衣服撩上去。」這話是對俞會說的,畢竟他有先天瓣膜閉合障礙理應多加重視。

  簡主任卻不太放在心上……翟吏走了會神,於簡主任而言沒有利用價值的就不必在意。他向來如此。

  冷酷。殘忍。可怖。

  四肢被夾上夾子,胸口貼上電極片。俞會平躺在床上,晏豎爾支著下巴坐在床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叔叔,俞會會沒事嗎?」

  翟吏低頭對上他的視線,「他當然沒事,怎麼了,很擔心弟弟?」

  「不是。」他笑了笑,眼睛裡清晰地浮現出刁鑽惡意,「我希望他有事,最好命不久矣靠吊著藥救命。起碼不會被人換走心臟,丟在樓後面屍場裡。等著腐爛,等著分解……那他有多痛啊?」

  他的眼眸深處透出些許綠意,像蛇。

  他說話時口唇開合,帶有氣音,像蛇。

  翟吏仿佛已經被咬了口,劇毒毒液順著血液流到皮肉、神經、大腦,開始逐漸麻痹。他捏著那張心電圖,卻說不出來話。

  「你在愧疚嗎?翟醫生。」晏豎爾問,「那些人里一定有被你殺掉的吧?」

  「有沒有人求過你。」

  「午夜夢回時會想起來他們嗎。」

  儀器發出「滴——滴——」催促聲,翟吏手忙腳亂地拆下那些線路夾子。俞會坐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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