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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孩也撲上來哭:「別帶走我姐姐!」

  范意說:「你們攔不住我的。」

  「你們的家人已經死了。」

  「他們半個月沒有回來。」

  「而他們在乎你們,愛你們,拼盡全力也會給你們一個消息。」

  「所以,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將他們的死訊帶給你們。」

  「只有我能救你們。」

  女孩咬牙,她的手腕被范意攥住,掙扎了起來:「你騙人……」

  「你騙人。」

  「我沒有騙人,」范意輕聲說,「若非如此,你怎麼會許下願望呢。」

  「怎麼會成為女巫呢?」

  【她祈禱一個能夠阻止這場狩獵的人出現,請求所有不得安息的靈魂闔上雙眼,希望烈火能夠焚盡貪婪者的罪惡。】

  就在剛剛,他和女孩對視的時候,從女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個被凌遲折磨,被火燒灼,被沉屍海底的自己。

  女孩在審判他。

  而現在,她還在否認:「我不是女巫……」

  范意直截了當地問:「那麼對你來說,什麼才是刑場?」

  「一段不美好的,風雨交加的,惴惴不安的過往嗎?」

  「還是因為,這是你聽到噩耗的前夜,僅存的希望被徹底打碎的那天呢?」

  聽到范意不容置喙的語氣,知曉自己再裝也沒有用,女孩也不再掙扎,她的神情也逐漸變得平靜。

  她低聲道:「是你逼我的。」

  下一秒,她的手掌毫無預兆地貫穿了范意的胸膛!

  周圍的孩童全部開始融化,蠟燭無火自燃,點著了殘破的木桌,在冷雨里,瘋狂燃燒起來。

  范意抓住女孩的手臂。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咽下嘴裡往外涌的血。

  「你不是要審判嗎?」

  「我來了,我接受了。」

  女孩收了收手,掐住范意的心臟,冷聲道:「你的命,被通靈古店綁定了?」

  她居然無法拿走。

  范意說:「這很重要嗎?」

  房屋開始分崩離析,在雨幕中若隱若現,雨水穿透屋頂,砸在范意的身上,還有女巫的身上。

  范意說:「我聽到了。」

  「這裡真實的聲音。」

  「你真實的故事。」

  *

  「這是鵝媽媽的童謠。」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

  某個平凡的一天,年輕漂亮的姐姐正坐在毯子上,耐心教著她的弟弟妹妹們數數。

  她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卻又沒有那麼不一樣。

  不管怎樣,都是家人。

  女孩念著童謠,舉手問姐姐:「姐姐,大兔子為什麼會生病了?」

  姐姐揉揉女孩:「因為世界上就是會有很多人生病呀。」

  「兔子也一樣。」

  「很正常的。」

  姐姐想了想:「而且生病也不見得壞事呀,是我們的身體在保護自己,也會得到親人朋友的關心、照顧。」

  「就像,爸爸媽媽這兩天去看望生病的朋友一樣。」

  女孩沒懂,但她「哦」了一聲,假裝自己聽明白了:「這樣啊。」

  「哈哈。」

  姐姐轉向其他的孩子:「我給你們講完故事,也要去幫忙送藥啦。」

  「所以你們要早點睡著呀。」

  「……」

  然後。

  「五兔子死了。」

  朋友背叛了父母,在狩獵之下,為了保住自己的妻子,為了洗脫自己莫須有的罪名,而構陷了別人,也就是女孩的家人。

  等女孩被第二次闖進家門的人帶走,再次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時,他們便已經連屍體都不剩下了。

  只有白紙上冷冰冰的名字,宣告著他們的死亡。

  隨後,女孩也被戴上枷鎖,被推倒在暴雨之中。

  她看見自己的家在被火燒。

  因為有人說,這一家子都是女巫的包庇所。

  她的弟弟妹妹們,被活活困死在屋中。

  而她也是在那時,才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女巫。

  因為她想要許願。

  詭物皆為意識的載體。

  她被拖往刑場,要當著眾人的面被火燒死,除她之外,現場還有不少人發出悲鳴,祈求拯救者的出現。

  而在無數哭泣者的影響之下……

  女巫應召女孩的願望而來。

  最初的女巫,因構陷而生,為祈禱而存。

  *

  對女巫來說,審判意味著什麼?

  不壯烈,不盛大,甚至沒有一處像樣的場景,強行加身的苦難,刻意的折磨。

  「審判是普通人平凡的一日。」

  「也許她們的家庭並不寬裕,生活並不順利,甚至過得分外艱苦,要拼盡全力才能存活下來。」

  「但那也是她們原本該擁有的,不完美的一天。」

  而非死於火中。

  死在毫無來由的陷害里。

  審判是一段回不去的旅途。

  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每天都在上演,而她只是在這片汪洋里不被看見的一滴水,也正因如此,狩獵的反撲才如此強大。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

  是一道名為「惡意」的縮影。

  *

  火勢很快和雨一起,燒到了女巫和范意的身邊,又燙又冰。

  「既然如此……」

  女巫說:「我便實現你的願望,審判開始。」

  第258章 The Witch is

  「審判是正視自己的罪惡。」

  「然後在黑暗的大地上新生。」

  *

  審判之地。

  瓢潑的大雨里, 女巫死死抓著范意的心臟,像是將其當作命脈拿住,放在掌中, 掐得很死。

  女巫面無表情, 話音分外冰涼。

  她說:「你會將我, 將我們所經歷過的死法,都體味一遍。」

  「這是靈魂的折磨。」

  「你不會在此死去。」

  范意:「這些我都清楚, 不必廢話。」

  女巫點頭:「可以。」

  「現在,審判開始。」

  她的污染頃刻洶湧,瘋狂地侵向范意。無法消解的惡意化作實質,一點一滴地融進了范意全身的血液里。

  范意的體溫迅速冷了下來, 力氣開始流失,身體因污染而變得僵硬,不能動彈。

  也無法呼吸。

  雨滴落進火里, 水汽氤氳蒸騰。

  很快,兩人就被房屋勢不可擋的烈火吞噬殆盡。

  火舌舔舐著范意的全身,下一秒, 范意的胳膊的一痛, 正中心的位置倏然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觸目驚心。

  落在他們身上的雨,竟不知何時變作了密集的刀子。

  女巫將范意按在地上。

  尖刀刺進了她的咽喉,削骨如泥, 將女巫貫穿過後繼續落下,連同范意的脖頸一併穿透。

  被燎過的滾燙刀刃切下皮膚, 剝開胸膛,范意的血泡在水中,與雨和刀混合, 成為一體。

  最後,巨大的海浪撲到岸邊。

  海水沖斷了捅進范意身體裡的刀刃,旋即淹過范意的頭頂,狂潮將他和女巫一併卷進水中。

  跌入深海。

  火燒、刀割、海淹。

  范意早就痛到說不出話了,連蜷緊手指的力氣都已經失去。

  他任由女巫反手拽住他,往海的深處潛去。

  人的身軀無法承受這麼強大的破壞,越往裡去,范意的身體就越崩潰。

  可女巫不允許他死,污染將范意壞死的器官修補,就算沒有氧氣,也被迫繼續超負荷地運作。

  他們越沉越黑,越沉越遠,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穿過腳底的水面,從高空墜落。

  水面下竟是天空。

  失重中,女巫的話音淹進風裡,響在范意耳邊,呢喃低語。

  「比死更痛苦的,是清醒著體會這些,體會永遠摸不著邊的折磨。」

  她說:「若你要犧牲,成為封印,這樣的苦難,將烙在你的靈魂之上,永不停歇。」

  「所以……放棄審判吧。」

  「請你用你被我侵染污濁的鮮血,解開我身上的枷鎖。」

  「和我一起沉入永夜。」

  「盡享狩獵的狂歡。」

  范意睜開眼睛。

  他的臉被墜落的狂風吹到變形,只能勉強看清女巫的表情。

  女巫的聲音明明在笑。

  可她臉上卻在哭。

  在審判范意的時候,她自己也親身經歷過了等量的痛苦。

  范意靜了好久。

  他的身體穿過薄薄的雲層,墜向大地。在呼嘯的風裡,他能隱約看見下方一片廣袤的草地。

  碧草青青,原上立滿了冰冷的墓碑,潺潺的河流從中穿過,一望無際。

  這就是最初的故事,亡者的哀歌。

  「讓你的血,為我解開封印吧。」女巫繼續說。

  范意閉住眼。

  沉默片刻後,他啞著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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