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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為那算命先生是天機閣的人。

  冬天似乎更冷了,那乾澀的饅頭讓他難以下咽,熾熱的陽光也讓他難以忍受,他獨自一人瑟縮在破廟的角落,也熬過了無數生死一刻。

  十六歲這年,他踏上了前往百魂宗的路。

  他想為自己掙一條路。

  他傷痕累累爬上了百魂宗的台階,可希望卻如同水月鏡花,不過都是同樣的絕望罷了。

  那天的雨和他被趕出行家那天一樣的冰冷,砸在身上傳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疼。

  在意識即將消散的時候,他開始仇恨、厭惡、迷茫。

  他又想到了老乞丐。

  他覺得,自己或許從一開始就該去死。

  他也該死在那片冰冷的湖水裡。

  雨水冰冷,泥水潮腥。

  一把傘落在了他頭頂,眼前所有的迷霧被撥開。

  一個人背著他,從百魂宗那長長的石階走下。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被竹香覆蓋,身上的冰冷也逐漸褪去。

  他喚他——

  「行無疆」

  從此他不是小乞丐,不是行疆,而是行無疆。

  行無疆的人生,唯有一人。

  只有一人。

  第29章

  薰香裊裊, 屋內立著一面屏風,窗邊小木几上放著一個白玉的瓷瓶,裡面斜斜放著一枝桃花。

  床榻上青年一身素白里衫, 面色平靜昏睡著, 一隻麻雀落在窗沿,那雙黑豆般的眼睛往青年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是緊閉的木門被推開,麻雀受驚,撲騰著飛走了。

  一個背光的身影走進房內,站在了床邊。

  雲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看完了行無疆的回憶碎片, 五味雜陳,還在腦海中和系統對話。

  「行無疆以前日子竟然這麼苦。」雲恆悵然。

  系統語氣悠悠,「所以你同情他, 準備以身飼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用詞,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行無疆為什麼會對我產生那種感情了。」雲恆說道。

  系統狐疑,「你真知道?」

  「不難理解,正因為行無疆之前受了太多苦, 突然遇見一個人朝他伸出手,所以他喜歡上我,這就是一種嗯……命中注定的救贖感。」雲恆說道,又笑了起來, 「其實這也不能算是喜歡。」

  系統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這不算喜歡算什麼?」

  「如果當時朝他伸出手的不是我,他也會喜歡上的。」雲恆說道,「說到底——」

  「他喜歡的不是雲恆,是那個救了他的人。」

  系統竟然哽住, 想要反駁兩句,可又覺得雲恆這話似乎也沒錯。

  雲恆也不打算繼續和系統掰扯了,雲恆覺得現在自己最大的任務,就是把行無疆青春期走歪的感情觀趕緊拉回來。

  意識逐漸回落實處,雲恆慢慢睜開了眼。

  他首先看見的是一個站在床前的影子,因為光線的原因,雲恆第一眼竟然沒認出這人是誰,眼睫一顫,又閉上了眼。

  他還沒來及再次睜開,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

  「如今就連見也不願意見我了嗎?」

  「……」雲恆睜開眼,這次就算看不清也能知道這個杵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了。

  雲恆嘆了一口氣,「這是哪兒?」

  「魔教分壇。」行無疆說道。

  「魔教……」雲恆一噎,突然注意到一個問題。

  行無疆的名氣值,居然突破八十了!!

  而且安無恙的名氣值也來到了非常關鍵的七十九!

  任務居然馬上就要完成了。

  行無疆伸手把雲恆扶起來,又拿了一杯水,餵雲恆喝了幾口。

  雲恆沒開口,行無疆也不開口。

  「受傷了嗎?」雲恆問道。

  行無疆動作一頓,那深藏在眼底的暗色褪去,化成了縷縷柔色,「沒有。」

  雲恆哦了一聲,「你之前說的話……」

  行無疆看向雲恆。

  雲恆組織了一下措辭,「你現在年紀還小,對於感情的事情可能不太了解,你好好冷靜一下,這感情最容易上頭了,可能就是錯覺,況且我們都是男子,當然,我並不歧視這種感情,我只是怕你自己想錯了,你這個年紀還是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修煉上,以後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雲恆。」

  雲恆對上了行無疆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噤聲。

  面前少年五官俊美,看上去已經像是逐漸露出了尖牙的狼,帶著狂傲不羈之意。

  行無疆眼裡沒有一點笑意,黑壓壓的一片。

  雲恆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慫了。

  「你身體不好,好好休息,安無恙一會兒會過來。」行無疆說道。

  雲恆一愣,「無恙也在?」

  「嗯。」行無疆點頭,頓了頓,「他為你找了一夢生的解藥,你一定能長長久久活下去的。」

  行無疆握住了雲恆的手,「我會和你一起。」

  雲恆動了動唇,「我覺得……」

  「我會儘快收復魔教其他人,等我統一了魔教,江湖中就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到時候誰敢說風涼話,殺了就是。」行無疆說道,看著雲恆,帶出了幾分偏執。

  雲恆呼吸一窒,突然發現行無疆鑽牛角尖好像有點嚴重。

  這是在一條歪路上一路狂奔啊。

  雲恆嘆了一口氣,找了個想要吃東西的藉口把行無疆打發走了,又躺在床上,像是一條失去了夢想的鹹魚。

  系統在一旁嘿嘿嘿,「沒關係,忍一忍,等安無恙名氣值到了八十,你就能脫身了。」

  雲恆又嘆了一口氣,「還好。」

  「還好什麼?」系統疑惑。

  雲恆自我安慰,「還好只有一個人走歪了,安無恙和白無塵還是很好的。」

  系統看著雲恆的樣子,欲言又止。

  算了,不打擊他了。

  雲恆見到安無恙是在傍晚時候,安無恙拿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配上了兩個藥丸,雲恆心想他馬上完成任務要走了,也不怎麼想吃,結果被行無疆掐著下巴灌下去了。

  「……」雲恆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驚愕到瞪大眼睛,「你!」

  行無疆倒是笑了,給雲恆擦了嘴角。

  大逆不道!越來越沒規矩了!

  雲恆躲了一下,行無疆倒是沒有生氣的意思,看向安無恙,「他如今怎麼樣?」

  安無恙目睹了行無疆的動作,眼睛裡看不出神情變化。

  「我先把脈。」安無恙說道,半跪在床邊,握住了雲恆的手,寬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雲恆清瘦的腕骨。

  安無恙伸手搭上。

  雲恆看著安無恙,安無恙垂著眼眸,動作還是規規矩矩,和往日毫無變化,但行無疆當著所有江湖中人的面大膽告白的那天,安無恙明明也聽到了。

  而且安無恙怎麼也會在這裡,不會是被行無疆綁過來的吧。

  雲恆抿了抿唇,「無恙,你為何在這裡。」

  安無恙抬眸看向雲恆,「自然是為了幫師傅解毒。」

  安無恙把完脈,站起身來,「仍然是筋脈受損,毒入肺腑,命不久矣的脈象。」

  「不過我在藥王谷中已經尋到了解毒的辦法,到時候我會讓藥王谷的藥童把我需要的東西送過來。」安無恙說道。

  行無疆看了一眼安無恙,「別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安無恙看向行無疆,神情帶出幾分譏誚,「自然不如你。」

  行無疆眯了眯眼,身上多了幾分殺意。

  不過雲恆也反應過來另一件事情,行無疆的名氣值長的這麼快,是因為入了魔教,殺了秦成,還因為大膽告白,導致人盡皆知,那安無恙又是怎麼回事?

  雲恆看向安無恙,打斷了他們兩個的針鋒相對,「無恙,當日你出去遊歷,可發生了什麼?」

  安無恙轉身看向雲恆,沒有和行無疆相對時的劍拔弩張,眼底總是籠著的黑霧也散開,「我去藥王谷問了如何才能解你身上的毒,老谷主見我天賦不錯,他又中了毒,便把藥王谷交給我了。」

  雲恆花了三分鐘消化安無恙這段話,得出了一個結論,瞪大眼睛,「所以你現在是藥王谷的谷主?!」

  安無恙點頭,又頓了頓,「師傅覺得不好?」

  雲恆神情複雜,「不,很好,我很驕傲。」

  很好。

  三個徒弟。

  一個說不準馬上要成為魔教教主了。

  一個已經成了藥王谷的谷主。

  還有一個本來就是名揚天下的殺手榜第一人。

  沒想到最後最普通的居然是他這個當師傅的。

  行無疆看了一眼安無恙,「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安無恙看他,「別做多餘的事。」

  行無疆冷冷勾唇。

  這裡說是魔教分壇,但是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普通的閣樓,沒什麼太大的特別之處。

  雲恆在這裡已經待了快四天,每天安無恙都會送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配上兩顆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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