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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時間並不多,一旦等到開戰就真的來不及了。已經過了一晚上,爹娘一定知道了我們被抓的消息。

  如果將來談判不順利,我跟成雅禾一定會被殺掉祭旗。萬一爹娘按耐不住,就會反過來被拓拔浠威脅,除非我們能在開戰之前找到逃生之路。

  人在費腦子的時候真的很容易肚子餓,還好來了個送飯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樣子,怯生生的,也不怎麼說話。身上還有傷,似乎經常被虐打。

  我掰了一半餅子給成雅禾,卻在裡面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戌時起火,趁亂逃生。馬廄,有人接應。」

  我和成雅禾對視,神色未變,把字條就著餅吃了下去,有點兒喇嗓子,她咽得很費勁兒:「能信嗎?」

  我猛灌了一大口湯,為晚上的行動積蓄體力:「當然信呀,咱們現在是階下囚,渾身上下還有什麼值得人騙的?就算拓拔浠真這麼無聊耍著人玩兒,我們也值得嘗試一次。」

  「但現在有一個問題。」成雅禾發出了她的靈魂拷問:「這個破營地這麼大,我們又一直被關在這裡,怎麼知道馬廄在哪兒?」

  我但笑不語,默默吃完了東西,抬手砸了她一個眼冒金星,開始大喊大叫原地發瘋:「你這個荒郊僻壤出來的賤人,憑什麼你騎在馬背上,我就得被拖著跑?憑什麼你高床軟枕,我就得被用鎖鏈鎖著?別以為我手腳不便就打不死你。」

  我說這些話雖然是作戲,但成雅禾挨的那一下可是真真切切,一時間她的火氣也上來了,那是真下狠手:「都是你活該,在家爹娘都偏疼你,如今你見有人對我好了就看不過眼。你才是野種,你才是多餘的那個,你還好意思問憑什麼?」

  這場鬧劇持續了好一會兒,拓拔浠才慢悠悠過來看熱鬧,他似乎很有興趣看兩個階下囚的互相撕咬。看著我手上的鐵鏈自鳴得意:「對嘛,這樣才公平,打得有來有回才好看,不然就不好玩兒了。」

  成雅禾第一次沒有瞪他,反而帶著小姐做派的刁蠻,提出自己的訴求:「我不要被關在這裡,我不要跟她關在一起。」

  拓拔浠剛好很吃這一套,還故意逗她:「我軍營里可沒有空閒的地方,你非堅持的話,就只有住柴房了。」

  成雅禾嫌棄地瞥了我一眼:「柴房就柴房,我就算去住老鼠洞,也不要和這麼討厭的人一起。」

  「我怎麼捨得讓成小姐去那種地方呢?我的主帳地方大,成小姐可否賞臉啊?」拓拔浠說著,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是想找個藉口出去勘察地形,但絕不是讓成雅禾做那麼危險的事。我想阻止,她卻在衣袖遮擋住的地方輕輕扯了扯我。

  她有自己的想法,於是我決定信任她,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樣。

  成雅禾比我想的還要厲害,只不過用了半天時間,拓拔浠就給了她自由行走的權利。她甚至還能來看我,「落井下石」。

  我簡直頂禮膜拜:「你怎麼做到的?」

  「我把自己偽裝成一顆命苦無依,倔強不屈,爹不疼娘不愛的小白菜。我還對他一見鍾情,因為他是唯一一個不問緣由偏愛我的人。我的光,我的,我的緣分。」成雅禾複述這些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心如死灰,甚至有點兒想噦。

  我大受震撼:「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成雅禾繼續:「不止呢,我還跟他說別打仗了,咱們握手言和。讓爹去和陛下商議,我嫁給他,兩國結秦晉之好。這座城池,就是我的嫁妝。」

  這就有點兒扯淡了,我不理解:「這種話他都信?」

  成雅禾尷尬得腳趾摳地:「當然不信,但是他說我傻得可愛。」

  我就說拓拔浠怎麼那麼放心讓成雅禾瞎轉悠呢,合著這姐妹兒花一上午把一個傻子演得淋漓盡致。

  拓拔浠在我爹手裡屢戰屢敗,現如今輕而易舉地收穫了敵人女兒的「崇拜與愛情」,簡直是對他那變態自尊心極大的滿足。為此,所以他不介意給成雅禾一點兒甜頭。

  但是也沒人告訴我,這甜頭是拿我給的呀!

  為了哄成雅禾開心,拓拔浠把作為成雅禾死對頭的我拉出來取樂。

  我被放置在圍場中間,四周不斷有人拿木箭射向我,不會致命,但是很痛。我的手腳都被鐵鏈束縛住,只能狼狽躲竄。

  拓拔浠的笑聲傳得很遠,也很刺耳。他看向成雅禾,像逗弄寵物一樣問她開不開心。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組這種自嗨局。拓拔浠完全把我們當做客體,宣洩他的不滿,也是對自己無能的規避。

  他恨我爹,卻又懼怕我爹。於是他一邊享受成雅禾的示弱,把這當做一種對敵人資源的掠奪,一邊享受我的狼狽與掙扎,把這當做對我爹尊嚴的羞辱和踐踏。

  我身上的於傷越來越多,成雅禾也越笑越開心,似乎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法子,她歪頭對拓拔浠說了些什麼。

  拓拔浠應下,立刻叫停,命人把我押去了馬場。我表面一臉屈辱,心裡已經開始放煙花了。成雅禾果然靠譜!就是不知道她用了什麼理由。

  我刻意抗拒,走得磨磨唧唧,把路全都記在心。

  成雅禾那邊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開始對我頤指氣使:「我要騎馬,你去牽一匹來。」

  等牽了馬,她又提出更過分的要求:「你挑的這匹馬太高了,我缺個上馬凳,跪下來,我踩著你上去。」

  那麼多雙眼睛都盯著,看這場我們倆自相殘殺的羞辱。就像籠子外的人在看一對蛐蛐互相撕咬,高高在上又漫不經心。

  我不肯跪,便有人來強按住我。我掙扎得更加厲害,在成雅禾上馬時狠狠摔了她一跤。

  成雅禾氣急敗壞,把我撕扯起來就是一巴掌:「成婉君,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悄悄接過她趁機遞來的鐵絲藏在袖口,回嘴道:「這算哪門子敬酒?那換我敬你一杯,你來趴地上唄。」

  17

  我被重新關回房間是酉時,離字條上約定的時間只剩一個時辰。我跟成雅禾暫時見不到面,只能到時間趁亂去馬廄匯合。

  來送飯的不是上回那個小女孩兒了,人走之後,我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次並沒有夾帶什麼私貨。

  時間越來越近,我用鐵絲悄悄打開鎖鏈,把鏈子其中一端纏在手上。

  當走水的呼喊聲傳來,的確引起了一陣騷亂,因為被點燃的地方離糧倉很近。

  機不可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等了。現在太亂,人人趕著去救火,我門口只有兩個人守著。我衝出去將帳篷外的兩個守衛撂倒,一個是砸暈的,一個是勒暈的。

  大概他們也想不到,禁錮我自由的鏈條,此刻成了我破開樊籠的武器。

  天剛擦黑,只有遠處火光繚繞,我潛在夜色中,儘量避免與人遭遇。

  靠近馬場時,我看到了成雅禾,她衣角帶血,一副跑脫了命的樣子。我無法想像她是怎麼逃出來的,但想必也不會比我容易多少。

  馬廄這裡只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以及他的馬糞車。如無意外,留字條的應該就是他。事態緊急,老者什麼也沒解釋,只打開了馬糞車的蓋子。

  根本來不及矯情,我倆一頭扎進馬糞車裡。但是在屎到淋頭的那一刻,我突然無比懷念曾經的棺材車。擠是擠了點兒,起碼不臭。噦!

  不知道走了多遠,馬糞車突然被攔下。我著實沒有想到大越人竟然變態到連糞桶都要查,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不僅是嚇的,也是熏的。

  蓋子剛被掀開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喊聲:「抓住她,就是她放的火,小丫頭片子,上次我就該把她打死!」

  檢查的那個人就放下蓋子,揮了揮手放我們走。

  糞車繼續走著,直到把刀刃刺入皮肉和小女孩兒微弱的呼救聲拋得越來越遠。只剩下老者的哽咽懸在我們頭頂,越來越清晰。

  救我們的老人叫王錚,這個計劃制定得匆忙又倉促,粗陋到有人賠上了性命。卻又那麼細緻,連換洗的衣物都替我們準備好了。

  王老把我們藏在家中,很客氣,也很周到,我們卻越來越不安:「送字條的那個小姑娘,她……」

  「她叫喜兒,是個可憐娃。父母雙亡,小小年紀就被呼來喝去。」王老嘆了口氣,眼淚已經在打轉,「是我這把老骨頭沒用,連累了她。現在人死了,都沒法給娃收屍……」

  我到現在都是懵的,久久不能回神。

  她還那么小,我們只見過一面,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她卻用自己的命救了我。

  我自認為已經懂了很多感情,卻怎麼都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甘願為了一個陌生人去死呢?

  「自從大越人占了峙城,就把峙城的南國人貶為奴隸。這裡明明是我們的家,卻到哪裡都低人一等。我們成了奴隸,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奴隸。奴隸就要沒日沒夜地做活,挨打,受欺負。喜兒她爹就是活活累死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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