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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雅禾顯然也不是很明白,於是多番對顧翊升敬而遠之。

  成雅禾失去了太多,一直覺得我搶了她的所有。於是只要是我的她都想要。她覺得我的爹娘是她的,兄長是她的,富貴是她的,身份也是她的。

  只要是原來屬於我的,高低她都想嘗嘗鹹淡,偏偏這個未婚夫她是怎麼都不肯要。

  死丫頭,眼光真好啊!光挑好的拿,就不要破爛兒是吧?

  我發現成雅禾有一種天賦,她擅長調動起我的情緒,比如憤怒。

  愛和恨都需要感情做基礎,我對感情淡薄,所以愛和恨都是這麼不明顯。但是憤怒不一樣,就像走在路邊踩到一泡屎,你對這屎沒有感情,但你依然會憤怒。

  從小看戲文時,我對戲裡那些恩怨情仇、相聚分離沒有什麼感觸。

  但是每當戲裡的主角要迫不得已做些什麼事的時候,我不會為她的遭遇感到傷心難過,我只會憤怒,比踩了狗屎還憤怒。

  成雅禾這半年來一定是戲文看多了,不然怎麼會想出「救雙親,落魄女委身托皇子;為佳人,多情郎求旨恕罪臣」這種匪夷所思的橋段呢?

  我可懶得做這種戲文里的苦命角,否則豈不是要上火一輩子嗎?

  哦,這邊老子弄權,剛下獄了我一家三口。我那邊兒就奴顏婢膝對兒子奉獻出我的青春和愛情?呸,哪有這樣的事兒?天底下的好事兒都讓他們爺倆占全了!

  不過為了以後的目的,我還是忍下火氣,企圖通過反問的方式讓成雅禾動動腦子:「先別急著盤算把我賣了。你到將軍府也半年了,應該知道爹確實心大,但你見過哪個要殺頭的人還能心大到向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要求?」

  好在成雅禾還沒有蠢到家,終於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這是爹和皇上同演的一齣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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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點頭:「如果我猜得沒錯,陛下應該會找一個契機改殺頭為流放,而流放的地點一定在南方邊境。」

  這件事說來話長,前朝時共有七城被大越所略,後來神兵天降,出現了我爹娘這兩個雌雄雙煞,打得大越人抬不起頭來,這才收復了三城。

  直到我娘一槍挑了大越王的頭,屠了大越王軍近半精銳,他們終於學乖,歸還三城投降以做誠意,約定休戰,踞最後一城而守。

  學乖不知是真是假,但大越和我家的梁子算是結透了,只怕恨不得將我家生吞活剝。

  皇上這次大概是想拿我爹娘做餌,引蛇出洞。

  畢竟從大越人的視角來看,天朝皇帝自出昏招,我朝少了良將,威脅大減,正是他們進攻的好時機。

  加之滅族之仇,仇人又深陷囹圄,而且都送到他們嘴邊了,怎麼忍得住不親自手刃仇敵?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最後一城一直是皇帝的一塊心病,只有敵方那邊按捺不住了,先有動作,我朝才算出師有名。

  一般踩著邊境線挑釁送死的活都是使臣來做,沒想到我爹一把年紀還要身兼數職。

  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加起來,再加上前陣子成恕君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我也只能做出這樣的猜測。

  不過這些彎彎繞繞講起來實在太費口舌了,於是我對著成雅禾只有三個字:「我猜的。」

  最後覺得實在太敷衍,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句:「我的確不清楚大越人會有什麼意圖,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爹娘兄長那裡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作為成家的女兒,就是皇上手裡最後的魚餌,好引那些報復性極強的大越人繼續進攻。」

  她幾乎立刻就頹唐起來:「所以我們是爹娘留在皇帝手裡的人質嗎?」

  說是人質,倒也不盡然。自古以來將軍領重兵出征,其家人就必定被扣留在京,這是皇室為了確保他們忠心的籌碼,也是皇上敢交付兵權的前提。

  某種程度上,這對君臣雙方來說都是沒辦法的事。無論是我爹娘,還是歷代為國盡忠的將軍,都沒有別的選擇。

  但成雅禾顯然不能接受「人質」這種身份,這對她來說和被拋棄沒有什麼區別。她失去了十五年的親情,於是不得不敏感。

  可對於我來說,這就是將軍府的常態:「很正常啊,你回來之前,我當過好多次人質了。否則你以為皇上為什麼要封我做縣主?這是對我的獎賞,更是對爹娘的鞭策。」

  這是成雅禾第一次明白,成家小姐的這個身份帶來的不只有尊榮,明白我也並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樣十幾年來風光無限。

  她明白爹娘的無奈,於是把怒氣轉向了聖上:「咱們一家就這樣被當魚餌?你不生氣嗎?」

  我還真不生氣:「正所謂佛心自觀嘛,捨棄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很正常啊。要我是皇帝,我也這麼幹,所以我幹嘛要生自己的氣?」

  我安慰她:「在這裡當第二波魚餌已經很好了,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其實爹娘去當誘餌那條路也不簡單,否則爹不會那麼想把恕君和娘都留下來。聖上也不會動那麼大的氣了。」

  我倒了一杯茶給她:「你就先跟我好好待著,只要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跟你打賭,等這件事情落幕,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然而這些話並沒有讓她感到寬慰:「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可邊境那麼危險,娘一個弱女子……」

  她還沒說完,我緊急止住了她的話,並且懷疑她這半年都是怎麼過的:「娘可不是什麼弱女子,我朝將軍零散的不論,叫得上名號的總有二十幾位。你猜為什麼只有成家叫將軍府?」

  因為成家一門三傑,連那個哭起來勝似驢叫的成恕君都是個將軍。

  成雅禾一臉迷惑,她在成家這半年朝野風平浪靜,邊關秋毫無犯,我娘一直是當家主母的形象。大概她還不曾親眼得見娘的颯爽英姿。

  於是我只好向她具體講解了娘是怎麼一隻手吊打成恕君的。

  成雅禾似乎都要被說動了,卻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地問我:「要是你賭錯了呢?如果聖上根本沒有想那麼多,萬一他只是想除掉成家呢?」

  我兩手一攤:「問題不大,那按照聖上斬草除根的慣例,咱倆也活不久的,到時候地底下一家人還能團聚。」

  她這次是真的被我氣到了,想罵我又找不到什麼精準的措辭,氣上加氣:「誰跟你是一家人?你冷心腸,不,你沒心沒肺,髒心爛肺,狼心狗肺!」

  我莞爾,這個笑容是我練了好久,本來打算笑給成恕君看的,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只好笑給他妹妹看:「嗯,我知道,多謝誇獎。」

  夜裡,成雅禾似乎睡了,我睡不著。因為今天我對她說的是實話,但並不是全部的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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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她,爹娘南行固然危險,可我們在這裡也未必安全,大越人睚眥必報,我和成雅禾應該也是他們報復的目標之一。

  根本沒有什麼第一波、第二波魚餌,大越人下手狠絕,誰都不會放過。

  反正現在在外人眼裡成家已倒,大越人在邊境對爹娘出手的同時,也一定會有內奸潛入城中對我們兩個孤女下手。正所謂禍不單行,就是這個道理。

  這也是我收留成雅禾很重要的因素,一旦真有不測,她就是我金蟬脫殼的法門。反正誘餌留她一個就夠了,多我一個幹嘛,打窩嗎?

  而且我早就提醒過成雅禾:「捨棄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很正常啊,是我我就這麼幹。所以我幹嘛要生自己的氣?」

  我的預判並沒出錯,不過多久,果然傳出陛下「念成家功業,特典恩赦」的消息,將軍府一家三口,自此啟程流放南境。

  本來事情到此該告一段落,至少在大越人有所行動以前,我跟成雅禾該過一段安生日子。

  偏偏天不遂人願,顧翊升帶著他的不安逸找來了。

  他臉色極其難看,似乎是病了。我卻沒那麼強的同理心,總覺得他的病弱帶著一種故意展示的嬌柔造作。

  果真,顧翊升自己搭台自己唱,編出了一個十足感人的故事,講給我們聽。

  顧翊升眼底灌了十足的深情望著我們,只可惜我和成雅禾關係實在不怎麼樣,彼此站得很遠。他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看那個,一雙眼睛真是忙不過來。

  「婉君、小禾,對不起。我已經盡力求了父皇,甚至在勤政殿外跪了兩日,卻也只為成家求得了流放的恩典,沒能摘除他們罪臣的身份。」話說完還故意咳了兩聲,真好似大病初癒。

  要不是早知顧翊升的為人,早猜到了陛下與爹娘的謀算,就憑他演得這般情真意切,倒真教我拿不準了。

  成雅禾肚子裡存不住墨水,當即就要拆穿。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扯住她,硬生生往灶房裡拖,一邊拽一邊罵:「成雅禾,你怎麼這樣沒規矩?二皇子抱恙前來,即使我們家落魄了,難道就連茶水也不奉一杯嗎?」

  顧翊升眼底划過一絲得意,大概在他看來,這是我不滿成雅禾對他的接近,而做出的吃醋舉動。也許他極其享受我們這般「爭風吃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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