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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窈將腦袋貼在他胸口前,一下一下聽著裴璋的心跳,小聲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自然是要找的,你休想騙我……」

  這話聽著有幾分熟悉,裴璋沉默了片刻,忽地將額頭抵住她的額,低低笑出聲來。

  「我阿兄可好?阿娘可好?」阮窈眼皮似有千斤重,困意漸漸襲上來。

  然而她猛地想起重雲,又是一個激靈:「重雲呢?」

  裴璋安撫似的,將她抱得更緊了,輕聲道:「他們都無事,你不必掛心。」

  他低緩的話語仿佛是某種咒術,她倦得打了個呵欠,又縮了縮,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

  *

  肆無忌憚的火,在皇城中燒灼至夜半方才止熄。斷垣殘壁散落了一地,冷風拂過,黑灰便打著旋兒飄來飄去,淒涼而詭異。

  三日前,昏厥多日的天子猝然賓天,離世前嘴角溢血,十指因為痛苦而痙攣至扭曲。

  蕭衡是毒發而亡,遺容猙獰,面上呈出青灰之色,不論如何都不再是一句風寒便可揭過。

  太后與三皇子秘不發喪,原想商議對策加以掩飾,密報卻被張院判冒死著人捎帶出宮。

  眼見是瞞不住了,又得知蕭寄即刻出城整兵做戰備,三皇子忌憚他,這才派出人馬去王府抓捕女眷當作挾制。

  誰想人抓來還不到一日,早該殞命在北地的裴璋竟與霍逸攜兵攻城,打著清君側之名目長驅直入。

  相比起陰晴不定且性情暴戾的三皇子,兵士與宮人本就多偏向蕭寄,更莫說是被三方合圍。

  起初尚有頑抗之人,直至霍逸喊出降者不殺,殘軍這才稀里嘩啦拋下手中兵器。

  而三皇子見情勢不妙,早就先一步攜親信棄城而逃,霍逸帶著人手想去截殺,卻在夜色里

  中了埋伏,功虧一簣。

  陸九敘得了消息,第一時間便想去尋裴璋。

  宮人告知他,裴璋正身處於御苑旁的暖閣中。

  他隨宮人來此,閣外果然點上了一盞光線細弱的羊角燈。

  只是不待踏進去,重風身影一閃,攔下他,搖了搖頭。

  陸九敘伸長脖子朝閣內瞅,他本就焦頭爛額了,當即煩躁地大喊:「裴伯玉!」

  宮閣靜謐,這一聲尤為刺耳,阮窈在榻上睡著,無意識地縮了下,愈發把腦袋往被子裡埋。

  裴璋手上執著乾燥的巾帕,正在慢慢為她拭乾發尾。他微一蹙眉,看了眼榻上人的睡顏,側目示意重風走近。

  「讓他用紙筆寫了,再遞過來。」裴璋嗓音壓得極低。

  重風出去傳過話,陸九敘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繼而冷笑連連:「這人莫不是瘋了?政事堆積如……」

  然而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就被重風請了出去。

  陸九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咬牙切齒著說:「……拿紙筆來……」

  *

  阮窈翌日醒得很早,發覺裴璋不在身邊了,她心尖兒像是踩空了般,下意識就不安起來。

  匆匆下床穿上鞋襪,她這才發覺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已然被包紮妥當。

  「裴璋在哪兒?」阮窈一面朝殿外走,一面去問追著她的宮女。

  宮女連忙答道:「回娘子的話,裴公子正於紫宸殿與幾位大人議事。請娘子先回去侯著,奴服侍娘子用早膳……」

  阮窈步履不停,蹙眉問道:「宮中如今怎麼樣?」

  「陛下……」小宮女神色一黯:「陛下駕崩了。」

  她愣了愣,腳步一滯。

  與此同時,阮窈腳下似乎踩踏到了什麼東西,半硬不軟。

  她退了半步,疑惑地低下頭——

  只見磚縫間正卡著一根白生生的手指,指甲上還染有乾涸的暗血。

  這指頭被她無意間踩爛了一半,嚇得阮窈面色驀然發白,幾乎要嘔出來。

  *

  紫宸殿內,氣氛凝重得近乎黏滯。

  十數名官吏與士族中人相對而坐,人人神色各異,臉色卻都稱不上好。

  裴璋神色平靜,並沒有出聲,手指正微微曲起,一下一下地在膝上輕敲著。

  重風低頭入內,輕聲對他說道:「阮娘子鬧著要回王府……不肯在宮裡待了。」

  他微皺起眉,猶豫了片刻,正欲站起身來,就聽陸九敘忽然說道:「先皇驟然駕崩,可如今除去國喪,當務之急便是新君即位一事,須得及早商定下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諸多雜事在他那兒堆成了山,怕是日後更是有得忙。

  尚書令深以為然,如實說道:「先皇共有三子,廢太子與三皇子自不必提,而今有資格繼承大統者,唯有四殿下一人。」

  此言一出,人人目光皆是投向蕭寄。

  蕭寄背脊一僵,緩緩起身,聲音啞得厲害:「恐怕是要辜負大人錯愛了。父皇驟然離世,我身為人子……難辭其咎,實是無顏嗣位。」

  尚書令愣了好一會兒,只好又仰頭望向裴璋,顯見得是在等他出言:「這……」

  顯見得並非是一時半刻便能離宮了。

  裴璋薄唇微抿,側目看了重風一眼,有幾分無奈地壓低嗓音:「……那便送她回去。」

  *

  阮窈並非是在鬧脾氣,而是當真不願再在這皇城中待。

  她心中總歸記掛著親人,再者也著實是噁心極了。

  前一夜兵荒馬亂,宮中處處皆是還未來得及掃清的血跡,甚至有碎肉黏糊在暗處,與人間煉獄並無二樣。

  直至阮窈乘車回到王府,順遂見到活生生的阮淮和毫髮無損的祁雲,吊著的心才徹底鬆懈下來。

  而後,她去看望仍在昏睡著的重雲。

  他那一箭正中肩胛,卻幸甚至哉,並未傷及到重要臟器。此刻患處已然處治過,臉色瞧上去尤為蒼白。

  阮窈原是想多陪他一會兒,然而又被祁雲給拉出去。

  「你與那裴長公子的事,阿淮都告訴我了。」祁雲眉頭緊皺地打量她:「我且問你,往後你打算如何辦?」

  她被阿娘這般盯著,忽然感到一絲心虛。

  可事至如今,阮窈的確已經明了自己的心意,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回答。

  「阿窈——」祁雲似是一眼就看穿她的猶豫,語氣也愈發顯得肅然了:「縱使不提那些往事,他這回領兵回洛陽,當真是好大的能耐,興許日後連朝政都要被此人握在掌中……男子有權勢自然不是壞事,可你與他身份差池過大,他愈是如此,便愈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你為妻,你可明白?」

  阮窈聽清了阿娘的話,有些失笑地說道:「阿娘說錯了。我與他之間……分明是裴璋離不得我,再如何驅趕,他也斷斷不肯走,而不是我非他不可。」

  「女兒家家的,說話口無遮攔……」祁雲瞪大眼,伸指去點她的額心。

  阮窈被她狠戳了兩下,捂著腦門就尋由頭跑開了。

  *

  明月當空,疏落的竹簾下鋪著淺淡如水的月華,似是某種瀲灩的波光。

  阮窈盯著這抹月色,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仍是無法安睡。

  她一大清早便從皇城中離開,裴璋雖是叫人送她回來,而後卻沒有再出現。

  他說好要將所有事情都告知自己,可彼此又是一日一夜未曾再見了……

  今日聽王府中的僕從談起昨夜,說是五兵尚書魏大人立下大功,而這魏大人的長女,從前曾與裴璋說過親。

  她心中微微一沉,隨後有些煩躁地閉上眼。

  約莫是胡思亂想了太久,困意漸而浮了上來。

  阮窈調換了一個更為舒適的睡姿,正在此時,木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她警覺地立即睜眼坐起身,窗下正站著一道人影,衣袍是淺淡的青色。

  他似乎是想要推窗而入,然而見到阮窈幾乎是怒氣沖沖地盯著他,身子便又停住了。

  裴璋站在夜露中,長衫外覆了層朦朧的光,肩上竟還落了幾瓣如雪杏花。

  他目光微一偏轉,略帶著疑惑。

  二人就這般兩兩相望了片刻,阮窈赤足跳下床,走到窗子旁盯著他,小聲問道:「你半夜來嚇人做什麼?」

  然而裴璋極敏銳地從這話聽出一絲不悅。

  他無奈地一斂眉:「窈娘……」

  像是在央求似的,裴璋低低喚她:「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阮窈被他黑潤潤的眼眸盯著,臉頰忽而微微發燙。

  第102章 夜會「我若是鬼……那你便是我的招魂……

  阮窈躡手躡腳繞去另一邊,輕輕打開房門,小聲道:「王府內戒備森嚴,你怎還能溜進來的?當真成登徒子了……」

  「的確是費了番周折。」裴璋面色自若進了屋:「可你既不願住在宮裡,我也一時半刻抽不開身,便只能……」

  不待說完,他低眸掃到她光裸的足,忽地皺眉:「不涼嗎?」

  阮窈下意識縮了縮腳趾,繼而渾身一輕,被他抱著又放到床上。

  她沒有再躺回去,而是坐在床沿,抬手想要拂去他肩上那幾瓣落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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