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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纓覺得這樣的他有些詭異的柔和,更有種說不出的陌生和熟悉。恍惚了片刻才想起,這很像當年救下她、把她護在身後的那個少年,一時怔然。

  「你知道嗎。」

  虞琛已經握住了那枚金釵,悄然攥入手心裡。釵尖對準手腕,攥緊的五指猛然用力,金釵便刺進經絡里,滴滴鮮血沿著釵尖蜿蜒流下,他整個身軀也隨之放鬆,倚靠牆壁,繼續說了下去。

  「小時候,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仗著自己是主帥的千金,就把我們兄弟當成你的跟班和僕役,隨意使喚……」

  牢內陰暗,華纓並未發現什麼異樣,只有些驚訝他話聲的柔和。既聽他提起少時事,忍不住反駁:「我從沒有把你們當做僕役對待。」

  「是,我承認,那時候的我仗著我父親的t官職,對你們是有些言語上的不客氣。但那也不是使喚,我也沒有做過很過分的事嗎?至少阿恆就不會這樣認為,但你不一樣,我屢屢向你示好,你卻總是仇視我,覺得我瞧不起你。可見,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自卑在作祟!這不是我的錯!」

  「也許吧。」虞琛自嘲笑笑,也不辯解,「畢竟對於你們這些上位者而言,哪裡會在意我們這些下位者的自尊心。」

  「所以你就要毀了我!」

  強烈的酸澀漫上胸腔,華纓語調漸漸激動,「你對我,你那個畜生爹對我母親,都是這樣的!你們覺得我們高高在上了,就要拽下來,把我們踩進泥里!百般糟蹋!」

  「虞琛,可我不曾對不起你不是麼?你為什麼就那麼恨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有些失控,聲漸歇斯底里。嬌艷如花的五官都似扭曲起來,往日或冰冷或妖艷的面具徹底破碎。

  虞琛有片刻的怔然,似乎又一次見到了那個紅綃軟帳間奮力反抗的破碎的她——那是她上一次,在他面前流露真實的情緒。

  血一點一點在流失,周遭無孔不入的陰冷一點一滴浸入骨髓。黏稠的血液沿著手腕無聲滴落在身下的枯草間,他突然覺得很冷,情緒也異於往常的平靜。

  「對不起。」虞琛道。

  最初的時候,他也不想這樣的。

  是他當年太過天真,天真地以為即使她家族覆滅、淪落風塵,自己也可以去求父親,去求大殿下,讓他們放過她,讓他救她出來,與她能有一段未來。

  可那日父親卻告訴他,她母親就死在他的**,她父親的「叛逃」,也全是拜他所賜!

  他們家已經上了大殿下的船了,隔著血海深仇,他不可能與她有什麼結果。

  「玩玩可以,動心不行。」

  ——這便是父親當時的原話。

  彼時,他為她殺人的事甚至傳到了大殿下耳中去。因他殺的人彼時已是大殿下麾下的得力幹將,對方也有同僚手足,一定要他償命。大殿下便出面調停,準備了酒席,要他們冰釋前嫌。

  他永遠記得那日,觥籌交錯間,那身著蟒袍的矜貴皇子,摸著他的脖頸對父親笑道:「想不到,令郎竟還是個情種。」

  他的手,冷得像一柄刀。

  不能爬到頂層去,就永遠逃不過這柄刀,逃不過有如魚肉、任人宰割的命運。

  所以他才要毀掉她。

  註定得不到的東西,不如親手毀掉。

  親手了結曾經的自己,了斷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才能清醒,才能不做那些虛無縹緲、有如鏡花水月的幻夢。

  就是如此。

  自己糾結痛苦了十幾年,得到的竟然只是一句輕飄飄的道歉。華纓心頭一時說不出的痛苦,五臟六腑都似絞在一處,疼得她幾乎窒息。

  她回過身去,避開他視線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好半晌才從那陣絞痛中脫身。搖搖頭說:「我不會原諒你,更不會記得你。你我此生,就此別過。這輩子,下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她決絕地離開。徒留男人倚坐在枯草堆上,鮮血淋漓的手垂落在枯草間,極突兀地笑起來,笑聲一聲比一聲微弱急促。

  華纓還未走遠,聞見聲音,有些奇怪,又終究沒有回頭去看。她走出牢獄,虞恆猶在門外等她,見她出來,忙焦急地問:「我哥還好嗎?」

  下一瞬,視線落在她微紅的眼眶上,有些擔心:「華纓,你哭了?」

  華纓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牢外日頭正好,春光融融。一縷耀眼的金芒久違地落在女郎蒼白的臉上,濯濯春雪,就此融化。她輕輕挽起青年的手:「走吧。」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

  ——她相信,往後餘生的每一日,陽光也會這樣好。

  第102章 我想正大光明地站在王……

  虞琛的死訊傳回的時候,嬴澈已從宮中回了王府。已快半月不曾回府的他難得地和令漪坐在了食案前,二人正用著午膳,底下的人便進來報了虞琛在大牢內用金釵自盡之事。

  乍聞此事,二人都愣了一瞬。令漪悄悄去覷兄長臉色,他很快面色如常,替她添了碗粟米飯:「就這麼死了,還真是便宜他了。」

  「一心求死的人,如何能攔得住。」令漪伸手接過,狀似無意地辯解道,「不是金釵,他日也有其他辦法自盡的。他不是會很多折磨人的法子麼?」

  可惜這點小心思並不能瞞過他,嬴澈擱了筷子,屈指在她額上輕敲了一下:「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倒緊張上了。」

  「怎麼,就這麼擔心我遷怒你的駱華纓?」他似笑非笑道,「我是那般蠻不講理的人麼?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麼也要給你面子吧?」

  那倒是。

  令漪心內歡喜,嫣紅的唇瓣緊緊抿著,竭力憋笑。「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問。

  「就說人犯畏罪自盡了唄,還能怎樣。」嬴澈道。內心仍為就這樣便宜了虞琛而遺憾。

  他不願讓旁人來分散她的心,替她夾過一塊單籠金乳酥,就此轉了話題:「你要是真替駱華纓感到抱歉,這幾日,就和我待在一塊兒,好好補償補償為兄。」

  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在府中,忙著留在宮中處理宮變後的餘波,一旬多未見她,實在思念如狂。

  令漪臉上一燙,嗔惱地拿筷子敲他的手,雙頰漫上些許輕淡的粉色。他卻不在意,又給她端了碗冰糖燉燕窩,一面細細打量著女郎清瘦的臉龐:「多吃些,溶溶近來好像瘦了許多。」

  小別十餘日,令漪原就是想他的,聞言竟微微一愕,鼻翼微酸,眼裡竟悄悄添了些水光。

  她心間才盈起些許感動,豈料他又笑著道:「怎麼,古話說『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溶溶瘦了這麼多,不會是在家裡想我想的吧?」

  這回再忍不住,她噗嗤一笑,轉眸含嗔似怨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哪那麼多話。」

  「食不言,寢不語,王兄是把這些規矩都忘了麼?話多的跟鷯哥似的……」她輕輕地抱怨著,容色嬌艷如夏日的花。

  嬴澈素來最愛她這副似喜似嗔、嬌俏柔媚卻不自知的模樣,索性把她抱至懷中放在腿上坐著,含笑在她耳畔道:「親親我。」

  「溶溶,親親我好嗎?」

  還在吃飯他就這樣,暖熱的大手在她腰間又是捏又是揉,極輕易便令她身子軟成了一潭春水。加之侍女們都侯在垂花罩之外,只要略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們在做什麼,遑論還能聽到。令漪手嚇得一頓,一張粉面霎時羞得兩頰浮緋,有如淥波芙蕖。

  「你煩不煩啊……」她是真有些生氣了,可也不太捨得不理他,因而話音剛落,自己倒是先改了口。令漪紅著臉輕輕地道:「等晚上,晚上好嗎?」

  嬴澈卻道:「等什麼晚上,春宵一刻值千金。等真到了晚上,說不定我又被陛下叫進宮去了,哪有時間陪你。」

  說話間,又握住她一隻手,輕輕地捏。

  那隻手正是她前時刺破手指血書陳冤的手,半月過去,傷口早已癒合。指尖潔白柔膩,如纖纖玉筍。

  但這會兒落在嬴澈眼中,卻全然是她在大殿上裹著白紗、舉著血書字字泣血的模樣。他輕輕嘆一口氣,把臉貼進她柔嫩的掌心,依戀地蹭。

  令漪並未注意到他之動作,只是望著窗欞外昏黃的白日,心想,這倒也是。

  那日就是他被突然召進宮,一去就是十幾日的不回家……想到這兒,她便沒再掙扎了,只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去夠桌上的冰糖燕窩。

  「我餓了。」她理直氣壯地道,「我要吃飯。」

  知她默認,嬴澈會心一笑,一隻手緊緊摟著她腰,另一隻手則將那些菜餚全堆在她面前,哄小寶寶似的哄她吃飯:「溶溶快些吃,等吃飽了才好干正事。」

  聞此,令漪好容易才恢復正常容色的臉,瞬間,又紅了大半。

  門外,寧瓚原已走至小飯廳的門口,聽見屋中的談笑,瞧見窗格間主上抱起王妃朝裡屋去一閃而沒的殘影,俊顏微赧,轉身往回走。<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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