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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硯指腹捏住兩端,打算從中間撇斷。

  斷不了一點。

  堅韌如鐵。

  宮硯指腹上勒出兩道深痕。

  宮硯:「……哈哈。」

  行。

  等下次,他找個藉口給姿音剪指甲,看是不是也會像魚崽一樣變成泡沫。

  接下來幾日,宮硯沒找到新的理由把姿音誆騙到家裡來。他夜裡摟著小魚崽睡覺,魚崽總是睡得很熟很沉,基本一動不動,更別說哭鬧著找媽咪了。

  其實他也不是非想要把那個人帶回家,只是姿音一下班,走到樓下沒多久,他們就會分開。

  一天,也就見這一小會兒而已。

  宮硯心裡涌動著莫名的情緒,自己也搞不清楚,像青春期的小伙子一樣躁動不安,每天下午五點就開始頻繁抬腕看表。

  加班?

  工作狂?

  咔嚓,碎裂的兩個標籤。

  不僅秘書和近總裁辦公室的員工,就連公司大門保安都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每到五點三十分,他們宮總懷裡抱著個奶娃娃,昂首闊步,準時大步流星地邁出公司。

  別人可能不清楚,但保安是最知道的,往日,一周七天,宮總六天都要留到關燈拉門,剩下一天直接通宵睡辦公室。

  保安笑眯眯地瞧著腳步輕快的宮總。

  這有了家庭就是不一樣啊。

  這天,魚崽騎著爸爸,去樓上游泳館找媽咪。

  姿音和雷霆在大廳的小桌前坐著,一人一杯枸杞茶。

  姿音掰著指頭算時間:「下周發工資,我拿到錢工資,交給崽崽爸爸,就回海里了。」

  雷霆像個老大哥一樣點頭:「行,別的事你不用操心,交給我了。小侄兒我也幫你看著。」

  姿音在他杯上輕碰一下,笑道:「謝謝雷大哥,我要請你吃飯的。」

  「咳!!!」

  旁邊猛地一聲驚雷似的咳嗽,把姿音嚇得手裡的茶水都晃出來一些。

  宮硯像個怨婦一樣,抱著孩子站在桌旁,臉色陰沉,眼神幽幽。他瞅姿音,再瞅一眼雷霆,正宮似的一抬下巴。

  姿音把魚崽抱過來,歡歡喜喜地蹭一蹭小臉蛋。

  這條樸素的、大腦沒有經過知識污染的天真小魚,根本沒看懂宮硯那複雜的人類眼神。

  宮硯只好親自開口:「……不介紹一下,這位是?」

  雷霆人類經驗比較充足,伸出手跟宮硯握了一下:「宮總!我是這裡的教練,以前見過您。」

  宮硯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雷霆笑容帶著憨氣,露一口燦亮大白牙。

  「他是我老家的大哥。」姿音說。

  嗯,宮硯心想,那股憨憨的單純氣質,確實像一個地方的。

  警報解除。

  魚崽扭過小身子,拉拉雷霆的袖子,雷霆爽朗地呵笑一聲,把魚崽接過去:「小侄兒!走,雷叔帶你去吃飯。」

  他說著,姿音開始彎腰收拾東西,把雷霆的背包和自己的布袋拎在手上。

  「我們去吃飯了,拜~」姿音沖宮硯擺手,雷霆懷裡的小魚崽也學媽咪:「bye~」

  突然孤身一人的宮硯:?

  等等,不是?

  宮硯下意識跟了姿音兩步,又硬生生剎住。

  人家約好了一起去吃飯,自己難道要厚著臉皮摻一腳?

  討嫌,也顯得自己很沒有氣量。

  嘖。

  宮硯心裡煩躁,但面上不肯輸,頗有氣勢地掙了下領口,衝上去說:「小崽下午精神不怎麼好,像是困了,我帶著回去睡覺吧。」

  魚崽:「。」吐一個大大的疑惑泡泡。

  崽崽睡覺是頭等大事,姿音立刻重視起來,捧著魚崽崽的臉蛋觀察。魚崽平時神采奕奕,兩隻大眼睛鋥亮鋥亮的,像兩盞大車燈。

  這麼一瞧,今天確實有點倦倦的。

  姿音把魚崽抱給宮硯,在崽崽眉心親一下:「跟爸爸回家,乖乖睡覺。」

  宮硯站在原地,淒楚地盯著姿音和雷霆結伴遠去的背影。

  篤定地想,不怕,只要孩子在手上,他總是要回家的。

  於是苦哈哈地帶著魚崽回家苦守寒窯去了。

  宮硯說魚崽今天精神不好,並不是無稽之談,他現在對魚崽的狀態了如指掌,魚崽抬抬小爪,他就知道小傢伙想要什麼。

  所以回到家,宮硯直接洗漱先帶魚崽睡覺去了。

  可能睡了有半個小時,宮硯覺得懷裡熱烘烘的,不尋常的熱,睜開眼睛一瞧,小崽臉蛋紅撲撲的,小嘴巴一張一張,缺水的小魚兒一樣。

  宮硯用體溫計一量,超過38度了,趕緊把魚崽叫醒:「崽,崽崽,起來。」

  宮硯第一時間聯繫自己的醫生朋友,讓司機把車開到前門等著。自己則找到退燒貼給魚崽貼上,裹上小被子,帶著水壺,抱著魚崽就上了車,往醫院開。

  「崽崽發燒了,」路上,宮硯打電話告訴姿音,「現在在去平安醫院的路上。」

  對面明顯愣了愣,問:「渾身發熱嗎?」

  宮硯現在還記得小崽那天在辦公室里大哭,姿音衝進來的兇惡模樣,壓低聲音安撫說:「38度4,你不要急,我聯繫過醫生了,沒有大問題。」

  「醫院?」

  宮硯說:「嗯,快到了。」

  對面像是呼吸混亂急促起來,能清楚聽到深深吸氣的聲音,而後,姿音慌張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可以,不可以……」

  下一秒,咬牙威脅似的,吼了出來:「停車!不可以帶崽崽去醫院!」

  宮硯心中一驚,再要去問,電話已經掛斷了。

  轎車在醫院停車場剎下,司機轉過頭來問:「宮總,進去嗎?」宮硯緊緊蹙眉,沒有回答,沉默地掀開小被子的一角,拿毛巾給小崽擦擦身上的汗。

  突然,他在魚崽腳上摸到堅硬的一點什麼。

  宮硯把魚崽腳邊的被子掀開,一閃而過的微弱藍光,像是光滑的東西反射的。待細看,已經消失不見了。

  宮硯握著魚崽軟綿綿的小腳丫,懷疑自己是眼花。

  宮硯抱著魚崽,一直沒動,魚崽握著小水壺,腳丫蹭來蹭去,乖乖地咕噸噸喝水。宮硯摸著他的額頭,溫度應該沒有再上升了。

  很快,車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拉開。

  姿音喘著粗氣,像是下一口氣就喘不上來了,胸膛劇烈起伏。他目光鎖定宮硯懷裡的魚崽,確認崽崽沒有被送進醫院,沒有被送進有很多刀子的手術台,還完好無損的,安全的,雙腿才撐不住,麵條似的晃了幾晃。

  宮硯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怎麼這麼急?」

  下一秒,宮硯的表情空滯茫然,因為他看到一行眼淚從姿音的眼下滑落。

  宮硯的心像被刀反覆刮過,他不知道姿音為什麼哭,只能把懷裡的崽崽好好地交給他,這樣安慰。

  姿音摟著魚崽,珍惜地看,親一親,再摸一摸。

  半晌,他抬起頭,啜泣地對宮硯說:「崽崽發熱,我可以治,還有草藥,還可以唱歌。你為什麼要把他送進醫院?」

  宮硯說:「讓醫生看看,放心點。」

  姿音急得眼眶都紅了:「你不可以把崽崽送進醫院!」

  宮硯看出他急火攻心,忙附和道:「好好好,不送。你先上來,外面冷。」把失魂落魄的姿音拉上車,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說了個地址讓司機開車。

  宮硯輕輕拍著姿音的肩膀,漸漸感到姿音的呼吸平穩一些,抽噎聲也止住了。

  「對不起……」宮硯低聲道歉,詢問說,「崽崽是不可以去醫院嗎?」

  姿音扭過臉去,倔強地抹抹眼淚,不想跟他說話。宮硯把頭再低一點,去瞧他的表情,姿音就把薄薄一片脊背對著他。

  車在姿音家樓下停了,姿音抱著崽崽回家,沒有邀請宮硯。

  臥室里,姿音把崽崽放到床上,給魚崽擦汗,額頭抵著額頭,試試溫度。而後,姿音一邊抱著魚崽,一邊緩步地走,嘴裡哼出一段悠揚複雜的旋律。

  不多時,魚崽伴著人魚治癒的歌聲,靠著媽咪的肩膀睡著了。

  姿音摸摸小額頭,已經不燙了。他把魚崽重新放到床上,趴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小魚崽。

  醫院。

  人類醫院是治人的,對魚沒有用。

  他們人魚最怕的就是人類醫院。

  恐怖解刨實驗傳說,哪只小人魚沒聽過?

  那麼危險,會一片片拔掉小魚崽的鱗片,為了研究人魚物種,會把抓到的人魚關在籠子裡禁閉,進行各種殘忍至極的基因實驗。

  如果崽崽被發現了人魚身份……

  姿音點點小崽的鼻尖,捂著心口說,「剛剛好危險,崽崽差點就……」對著即使已經睡著的魚崽崽,姿音還是說不出那些殘忍的話,想一想就覺得心驚,要流眼淚。

  姿音越想越後怕,頭髮幾乎豎了起來。

  不行,陸地太危險了,他要走,他要帶著崽崽走,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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