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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握著方向盤,迫切地看一眼旁邊的彭程,有些不敢開口,彭程很討厭專心致志時被打斷。

  彭程故意晾著他,等熬得人心亂如麻時才說,「歇會兒吧。」

  李靜水如蒙大赦,跳下車疾走幾步,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急促的心跳終於慢慢恢復正常。

  他不想學開車,這輩子都不想。

  但彭程覺得他應該會。

  李靜水走遠了些,才接通視頻,入眼卻是那個熟悉的小院,讓他愣了一陣。

  袁淮慢慢轉了一圈鏡頭,才切回自己,「猜猜我在哪兒?」

  還用猜麼,李靜水立刻急了,「你怎麼過去了?是我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袁淮不敢再逗他,趕緊說,「沒有沒有,我來看看阿姨,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李靜水鬆口氣,既感動於袁淮的心意,又怕袁淮在他家受了委屈,他爸對袁淮的態度一直很糟糕。

  他不知道袁淮是以怎樣的心情踏進院子,替自己踐行那些本該承擔的責任的。

  袁淮都是為了他。

  李靜水一顆疲憊不堪的心像瞬間被泡進一池溫水,他看著袁淮英氣勃勃的面孔,心裡遽然軟成一片。

  他忍不住眼睛發紅,聲音也帶了哽咽,「袁淮……謝謝你。」

  袁淮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他現在最怕李靜水的眼淚,都有些後悔這麼得瑟顯擺了,打岔說,「哎,我還給你的絲瓜澆水了,去隔壁嬸子那裡要了點兒化肥,全給上了。等絲瓜長出來,我得分大頭。」

  「那怕是分不了多少,」李靜水破涕為笑,「還沒開花分芽呢,你這麼一施肥,全長葉子了。」

  「啊……」袁淮表情錯愕,忽然明白阿姨那會兒為什麼欲言又止的。

  車子停在不遠處,彭程從後視鏡里望著李靜水,看他臉上笑容滿溢,帶著罕見的輕鬆和自在,低頭默默點了根煙。

  李靜水面對他時,總顯得緊張拘束,更不會主動聊這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

  袁淮又給李靜水看自己右手,撒嬌耍賴,「最近握筆都磨出血泡了,天天就是刷題,盧老師還給我加練……我這個成績,考建大已經綽綽有餘了,都怪你那一箱子海鮮,他可太關照我了。」

  盧老師清北之心不死,死死吊著袁淮的分,怕他鬆懈,反正也是先出分再報志願,大不了到時再綁著人做思想馬殺雞。

  袁淮這些話聽著是抱怨,其實都在報平安、報穩妥,寬李靜水的心。

  兩個人慢慢聊著,眼神在手機兩端交織往復,依依不捨,誰都不想先掛。

  煞風景的仍是彭程,李靜水聽到對方提醒般的短促鳴笛,匆匆囑咐幾句,又奔回車上。

  彭程已經換到了駕駛座,對教人練車這事再無興致,「今天就到這兒,回家。」

  第96章 圍城

  袁淮那句隨口說的話,李靜水卻放在了心上,當天就下單買了護指繃帶,還有兩支帶著厚厚膠皮軟墊的兒童矯姿筆。

  丑歸丑,擋不住收禮物的人心花怒放。袁淮把那兩支花里胡哨的筆揣去學校,大大方方用著,整個人的氣場多雲轉晴,下筆如有神助。

  那一段時間,年級里就忽然流行起來使用兒童矯姿筆,部分人是因為男神用了,追星一樣跟風,還有部分人是覺得學霸都在使,沒準能帶來一些考試上的好運氣。

  太陽一天烈似一天,漸漸烤光了老城殘存不多的春意,立夏之後日頭漸長,許多人可以踩著夕陽放學、下班,從容享受暑熱上浮之前的黃金初夏。

  只剩這幫高三學生們依舊披星戴月,熱血鏖戰,準備迎接此生最有可能扭轉乾坤的一場大考。

  學校組織了幾次講座,聘請專業老師給大家做心理疏導,又讓往屆的優秀學長前來傳授答題技巧,一切張弛有度。

  畢竟三模已過,大局皆定。

  各科老師也不再講題,只按課表輪流看護自習,幫個別學生查漏補缺、答疑解惑。

  袁淮要做的,只剩下一個守字,不退步、不掉分,保持好做題的手感節奏,就是最大的進步。

  今年海邊天氣多變,頻繁暴雨,火燒雲的天氣極多,常在傍晚燒出一片由紫見紅的霞光。

  李靜水會拍些好看的照片發給袁淮,說這是好兆頭,預示著「紅」運當頭。

  他還聽丁姐推薦,趁周末去某個據稱很靈驗的道觀,求了一張能保佑學業有成的靈符,鄭重寄給袁淮。

  袁淮哭笑不得,哪有這麼東拜佛、西求仙的,也不知道文殊菩薩和文昌帝君會不會打起來?

  他心裡吐槽,卻萬分珍惜李靜水的一番心意,老實將靈符壓在枕頭下面,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還真覺得睡眠變好了。

  其實是蘋果終於消除了託運那天的貓生陰影,再沒有趁夜往他胸口趴、臉上蹭了。

  這隻貓,到底什麼時候送給李靜水、怎麼送給李靜水,袁淮暫時置之腦後,他刻意逃避著這件事。

  因為這是他和李靜水最後的聯繫,是他們一起度過艱難歲月的唯一見證了。

  新政策發布之後,工程基建又迎來一波高峰,彭程公司的業務跟著水漲船高,辦公樓里夜夜燈火通明,周末也要加班加點。李靜水學車的事自然叫停,令他慶幸不已。

  他帶著組裡幾個人同時在忙兩個項目,抽空還要幫事業部同事一起打磨新標書,剛養出來的兩斤肉,又迅速累掉了。

  彭程也忙,偏商務的局都要拼酒,這種局他不會帶李靜水,而是讓幾個經理和駱秘書輪番出馬,往往回家都要半夜。

  李靜水總會等他,要麼在客廳加班,要麼闔衣躺在沙發上,聽見動靜就醒,睡眼惺忪過來攙扶他,說夜宵還在灶上,問他要不要吃點兒再睡。

  彭程已經很多年沒嘗到家的滋味,沒想到夜裡還能有一盞燈火等著他,屬於成熟男人的一股柔情從心底升起,在酒精的衝撞下令他心門失守,原本對李靜水單純的滿意和欣賞漸漸變了滋味。

  他是真的想和李靜水搭夥兒過日子。

  有次彭程醉狠了,趁著酒意輕輕摟上李靜水的腰,身體歪斜間,嘴唇蹭到對方後頸皮膚,呼出一陣曖昧的熱氣。

  彭程正值壯年,李靜水搬來之後,他就沒找過臨時床伴了,已經忍了很久。

  今天這樣,一方面是欲望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李靜水的態度。

  沒想到李靜水幾乎瞬間就推開了人,眼帶防備後退一步,彭程腿還軟著,後腦勺直接磕在了門板上。

  「咚」得一聲,讓兩個人都愣住。

  彭程眼神恢復清明,勉強支撐住身體,「抱歉……我喝多了。」

  他雖然是雙性戀,但離異已育的身份天然帶了一層保護,除了發小和快眼色的駱秘書外,連家裡人都不清楚他的情況。

  李靜水亦然。

  他看彭程頭昏腦脹十分難受的樣子,心裡不免生出愧疚,覺得自己剛才反應過度了。

  可他堅決不肯再和彭程挨著,只拿胳膊用力架起人往屋裡送,兩個人中間隔出很寬的距離,如同楚河漢界。

  彭程是真喝多了,沾著枕頭就睡,半夜渴醒時伸手往床頭習慣性地一撈,卻沒摸到杯子。

  李靜水當時慌慌張張關門出去,連水都忘記準備。

  到第二天早上,倆人見面仍有些尷尬。

  彭程年紀閱歷擺在哪兒,面上還能掩飾得住,李靜水卻不行,一頓早飯時間淨拿頭頂對著人,連眼神都不肯給一個。

  彭程猶豫著是不是再來個鄭重版本的道歉,沒想到李靜水先開了口。

  「師兄,也快暑假了,我月底準備搬出去。」

  彭程暗自後悔,當初怎麼就懶得收拾個客房出來,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清清嗓子,勸道,「家裡有的是地方,再給你騰個房間。」

  「不麻煩了……」李靜水說,「我其實還養了一隻貓,大概很快就要送過來。」

  袁淮再捨不得蘋果,也不可能把貓弄到大學宿舍里去。

  彭程試探著問,「那……再給你弄個寵物間?」

  李靜水再遲鈍,此時也明白過來了,他驚疑不定,今天第一次和彭程對上視線,臉上的錯愕都藏不住。

  彭程也覺得自己太心急了,描補道,「我兒子還挺喜歡寵物的,可惜我沒工夫養。」

  李靜水搬出去的心思更堅定了,他甚至有些惶恐,想起之前袁偉情動時會用力咬著他的肩膀,說一些勾引之類的字眼,他不敢懷疑彭程的性取向,只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他就不該搬進來。

  李靜水下巴微微顫抖,眼底浮現出一片難堪的紅,沉默半晌,終於自暴自棄般小聲說,「彭師兄,我不能住你這兒……我是、我是同性戀。」

  他說完,眼淚就掉下來,立刻站起來收拾餐桌,狼狽地逃開了。

  彭程坐在那裡,臉上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到底沒有開口。

  再後面幾天,李靜水特意錯開了和彭程的上下班時間,簽字全部拜託給駱秘書,實在有需要匯報的事情,就拉上組裡的人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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