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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叫別人別嘆氣的向樂追自己又開始唉聲嘆氣了,「我就是鼓不起這個勇氣。你也知道我哥的前半輩子都是被迫待在我身邊的,要是讓他知道這些事兒——我知道他不會恨我,可他會難過的,會很難過的。」

  「我不捨得,真的不捨得。」

  「你……」海容回想著過年那會兒看到的萬競霜,說道,「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麼事情。」

  向樂追:「啊?」

  「我覺得霜哥吧,就是那什麼,真用不上『被迫』這兩個字。他打小就喜歡你喜歡的要命好不好,比我家小白護食還護你。小時候你怕狗,他就整天盯著我家小白不准他靠近你。比守黃金的老財主看的還緊。」

  「啊?你拿我哥和小狗比?」

  「你丫重點在那兒啊。再說了我們家小白不可愛嗎?」海容又說,「我的意思是他和你的感情是打小來的,他對你好也不是因為你媽媽或者他媽媽的要求,那么小的小孩兒懂什麼啊。他那會兒要是真不喜歡你是被逼的,也不可能把你照顧的那麼好。」

  向樂追囁嚅著:「我、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呀,你聽我說。」向樂追只好噤聲聽他講,海容繼續道:「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們的感情是純粹的,和那些事情都沒有關係。你該對霜哥的感情有點兒信心才對。」

  向樂追沉默了。

  「喂喂喂,」海容真是受不了他,「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他對你多好了,你也是就來我這兒秀恩愛來的。」

  「霜哥既然主動提了要回來,就說明他自己都不在乎他爸媽那些事兒了,你真的不用想太多。說實話你那小秘密要是讓他知道了,他也只會心疼你的。我估計他壓根兒就不會為自己難過,你真的沒啥好糾結的。」

  「我……」向樂追終於在此刻下定了些許決心,「那我告訴他,然後讓他決定回不回海城。」

  「這才對嘛。阿川也很想你的,你們要是回來了,我們也能多聚聚嘛。」

  只可惜向樂追這個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還沒迎來開花結果的好時候,那顆小苗苗就被人無情地踐踏了。

  他的商務郵箱裡收到了一封郵件。

  向樂追接的商務不多,但也會定期清點郵件,防止漏掉什麼重要的消息。他點開的那封郵件是三天前收到的,至於為什麼一眼就看見了它,是因為這封郵件的標題是他家的地址。不是現在住的這個和萬競霜一起的家,而是他從小長大的那棟別墅。

  打開郵件,該有正文的地方是一片空白,但是附件里有好幾張照片,只是看縮略圖他就能知道這是他家裡的樣子。

  等他加載好圖片,看到了高清大圖的時候,向樂追的表情徹底空白了。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心裡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了,只是單純地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太荒誕了,荒誕到他除了莫名其妙的笑竟然露不出別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呼吸的正常節奏,關掉了郵箱合上了電腦。渾渾噩噩地去了衛生間用冷水拍了臉,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可抬頭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時,他卻覺得仿佛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大顆大顆地落進冰冷的水池裡。

  你有什麼資格哭啊,向樂追這麼想著,可根本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哪裡輪得到你來委屈。」

  他狠狠地錘了下自己的胸口,把那些叫囂著的眼淚都逼了回去。然後去洗澡換了衣服,盡全力地把自己收拾出個人樣,不想讓萬競霜看出半點端倪。

  睡前他黏糊地抱著萬競霜,閒談似的說:「哥,我要去出幾天差,臨時接了個商單。」

  萬競霜一向是支持他的事業的,於是只問他什麼時候走,他好幫著收拾行李。

  「不用。我明天就走,起來自己收幾件衣服就行。」

  「也行。」萬競霜:「要去幾天?」

  「三……五天吧。不會太久的。」

  「去哪裡呢,遠不遠?」

  「嗯,銀川。」向樂追隨便謅了個地方。

  萬競霜輕撫他的後背,說道:「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要是你的那些合作夥伴工作人員請你吃飯喝酒,你也少喝一點,你酒品不算好的。」

  「嗯,不喝酒。」

  「這麼乖?」

  向樂追往萬競霜的懷裡埋得深了些,撒嬌似的說:「一直很乖的。」

  萬競霜忙了一天也困了,於是就這麼唯一一次他沒有察覺向樂追話里的異常,沒有聽出那一點淺淺的鼻音。

  第43章 真相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種諷刺。向樂追選的這家咖啡廳和年後萬競霜約見林士英的那個竟然是同一家,甚至連店員安排的包間都彼此相鄰。

  向樂追進來的時候程禾已經到了,看到向樂追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眶就紅了。她實在是太久沒有見到這個小兒子了。

  「樂樂,你怎麼突然回來了?」程禾摸了眼淚,笑著問他,又說,「對了,媽媽看了你年前做的那支紀錄片,做得真好。媽媽都想去西北看看了。」

  向樂追知道他媽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沒有驚訝。

  他只是覺得這樣的關心諷刺,覺得一切都是諷刺。

  「樂樂,我們回家住幾天好不好?媽媽給你做喜歡的菜,媽媽最近也開始學做菜了,你要是吃不慣媽媽也學了做小蛋糕,可以做小蛋糕給你吃的。」

  向樂追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成一團,他壓抑著按捺著,在西北回來的飛機上反覆地看那些暗地又陰私的照片,羞恥、憤怒、痛苦和深層的恐懼輪番將他淹沒,最後又像淤泥一樣湧進他的口鼻叫他窒息不已。

  他也沒抬頭看程禾,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杯子裡的水紋,靈魂都融進了那些琢磨不到的波紋中似的自顧自地開口:「我小時候過得挺幸福的。你和哥哥們對我都寵,霜哥對我最好,什麼事兒都照顧著我。爸……向董雖然不怎麼回家,但他一回來就會抱著我逗我玩兒,我那時候是真的開心得挺沒心沒肺的。」

  「可是我根本不配。」

  「你在說什麼?」程禾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她難得在向樂追的面前露出那種屬於企業家的強硬,「是的,你確實不是向戎的兒子。但你是我程禾的兒子,你的生活是我負擔的,你不欠姓向的。我,足夠給你最優渥的生活!」

  「我不欠姓向的……」至此,向樂追露出了人生中第一個苦笑。

  也終於抬頭看向了他的親生母親:「那姓萬的呢,欠萬競霜的我怎麼還?你告訴我,我這輩子怎麼還吶,你告訴我啊!」

  程禾沒見過小兒子這樣歇斯底里的樣子,她竟然有點懵了。

  當年向樂追不願意去新加坡,說什麼都要回海城,但那時候正是向家和程家博弈的時候,程禾顧不上向樂追,也不想讓他卷進來,逼不得已告訴了他他的身世。

  那個時候的向樂追是怎麼樣的呢?

  默默地流眼淚,哭累了就聽話地跟著她去了新加坡,再也沒提過回海城的事情,也再也沒回過他出生長大的家。

  可一切都是平靜的,她的小兒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崩潰過。

  程禾不自覺地深呼吸一口氣,才儘量平和地問他:「關競霜什麼事兒?」

  向樂追抬眼看了看裝飾的現代又時尚的包廂天花板,把差點又不爭氣地要跑出來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競霜……萬籟霜天競自由。在美國那會兒,你說這名字是你起的。送我去新加坡的時候,你說希望我能自由地活著。所以,你是希望他也是自由的嗎?」

  「我……」程禾剛開口就被向樂追打斷了。

  「怎麼可能啊。他根本沒有自由,他從出生就沒有自由。就為了能方便照顧我,生等了我兩年才能上學。熬了那麼多年,高考全市前三,海城的全市前三吶,他想去什麼學校不能去,多少獎金拿不到手?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掙來的自由了的機會,可偏偏、偏偏又被我攪黃了。」

  「他的自由全敗在我身上了,全用來成全我那所謂的自由了!憑什麼啊,我特麼憑什麼享受這些啊!我是什麼好東西嗎,我不過也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傻比二代!」

  「媽,」他看著程禾,「你當時幹嘛要生我啊。」

  「你不是私生子,你是我的孩子。要說私生子,向戎在外邊養的難道還少嗎?」程禾的胸口也劇烈起伏著,當年去新加坡之前,她每天等著向樂追問這個問題,他沒問。卻沒想到不是不報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向樂追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他緩緩垂下了眼眸,突然掉轉了話頭:「你知道嗎,我最開始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其實很惶恐的。」

  「我怎麼會是個同性戀呢,媽,你說我為什麼是個同性戀呢?」

  程禾終於意識到了些什麼,但她本能地不太想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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