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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婆子早就知道幾個娃子的心思,笑著說:「好不容易休沐一天,玩去吧,這兒有我們編就成。」

  娃子們一聽得到解放,歡呼著:「耶,我要去看昨天抓回來的蟈蟈。」

  「還有小烏龜,是我從小溪裡帶回來的!」謝承宇跟在後面喊,很快一群人就呼啦啦跑沒了影。

  謝老夫人臉上帶著笑,「這些孩子,成天咋咋呼呼亂跑,沒個正形。」

  朱秀兒搭著話,「都是孩子,正是愛玩的年紀,哪能閒下來。」

  林老婆子將艾草塞進藤甲夾層,吸了吸鼻子:「雪梅熬的菌油快成了,我看看去。」

  前些日子宋老漢和大朗二郎三人去林子中砍木柴,這個季節的深山裡全是寶,遇到一大叢蘑菇,挖回家吃了好幾頓還剩不少,索性都做成菌油,炒菜的時候挖上一勺,濃厚的蘑菇香味。

  菌香混著菜籽油的焦香從小廚房內飄出,柳雪梅正握著長柄木勺攪動陶瓮。琥珀色的油泡在瓮口綻開,飄香十里。

  「柳姨!」大虎舉著竹筒邊拍門邊咽口水,「我娘讓換半筒菌油,用新磨的葛粉成不?」

  朱秀兒起身開門,笑著將人迎進門來,「先進屋。」

  說話間,不少人已經帶著自家的糧食或器物上門來換菌油的,個個臉上都帶著笑,特別是看到柳雪梅將那一大盆香噴噴的菌油從廚

  房端出來,臉上的笑意更大了,就沒有一個人是空著手來的。

  小院內熱鬧的聲音響了一個下午,不少婆子婦人換完菌油,看到林老婆子和謝老夫人等人都在便藤甲,索性也將自家未完成的手工拿到小院內一起侍弄,說說笑笑的聲音一直持續到下午才漸漸散去。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遍大地。

  街對面傳來銅鑼響,趙鐵匠扛著新打的鐵犁穿街而過:「李家要的曲轅犁打好嘍。」

  「誰家還要打鐵器,儘快來報名。」

  一時間街頭巷尾又熱鬧起來,這犁地的鐵器可是個稀罕物,因著鐵器貴重,一般都是十幾戶人家合買一個,哪曾聽說過一家人單獨買一個鐵犁,這也太豪橫了。

  市集的喧囂裹著人間煙火漫過城牆。

  王老漢蹲在箭樓啃炊餅,忽見護城河對岸閃過幾點銀光。他眯起昏花老眼,二十幾隻白鷺正掠過新插的秧田。

  「老王頭!」下方傳來吆喝,「你家王大花跟錢小芬又吵起來啦!」

  「為著半筐鴨蛋,誰也不讓誰。」巡城的漢子笑著補充,將身子靠在城牆上,「王大花非說是她家蘆花雞下的,錢小芬不肯,這不又掐起來了。」

  王老漢慢悠悠嘬了口旱菸。青煙盤旋著掠過垛口,「她倆因著一點小事就大吵大鬧,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隨她去。」

  「這鴨蛋哪能是蘆花雞下的,分明是胡扯。」

  守城幾個漢子也覺得無趣,啃完手中的炊餅就繼續守城。

  城牆根忽起騷動。栓子爹舉著鐵鍬狂奔:「野豬,後山竄下來的野豬!跑到城門下了!」

  二十幾個正在訓練的漢子聽到這話,抄起農具圍過去時,那畜生正卡在排水渠里哼哧。趙大牛掄起榔頭要砸,卻被謝詔攔住:「等等!」

  他解下腰間繩索打了個活結。獵豹低吼著逼近,驚得野豬猛然躥起,謝詔的動作飛快,那野豬橫衝直撞間,竟中計將脖頸套進繩圈。

  「好!」錢老漢的煙鍋在城牆磚上磕出火星,「這手套索功夫,當年邊軍馴馬時才見過!」

  謝詔將掙扎的野豬捆在板車上,轉頭對看呆的栓子眨眼:「想學?先扎三個月馬步。」

  栓子站出兩步,「我...我也能學嗎?」

  有漢子笑著喊:「你還小,再讀兩年書,到時候想怎麼學都成。」

  栓子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但很快又亮起來。

  只要好好讀書,就能一起訓練,保護大家了!成為大英雄了。

  因著這段時間連續又漢子抓野豬回來,村里人頓頓有肉。再加上這頭野豬是自個跑到城門鬧事,相當於送上門來,徵到了謝詔的同意之後,決定在城主府前的空地上燉肉,全村一起吃一頓。

  晚霞染紅晾絲架,永和城飄起濃厚的肉香。孫娘子指揮婦人將野豬油熬成膏,朱秀兒把下水鹵成醬色,連骨頭都砸碎了燉進酸菜鍋。

  「見者有份,來城主府前吃肉啦。」李村長敲響銅鑼。廣場中央支起十口大鍋,蒸騰的熱氣驚得星子都黯淡幾分。

  錢小芬捧著陶碗輕嗅:「比年夜飯還豐盛......」

  她已經好久不曾這樣肆無忌憚地吃過肉了。

  狼吞虎咽之餘,瞥到素日討厭的王大花,兩人對視一眼,都十分默契地冷哼一聲,繼而扭開頭。

  畢竟這樣不限量的吃肉可是頭一次,晚了可就沒了,那還有空去計較其他的。

  「謝詔哥哥最厲害!一個人就能制服一頭大野豬呢!」栓子舉著排骨滿場瘋跑,身後跟著一群小蘿蔔頭,個個捧著大棒骨啃得滿臉油,「獵豹也厲害!」

  歡笑聲驚飛宿鳥,酒飽飯足,大人們也躺著聊天,說到如今的現狀,無人滿懷感激,同時也下定決心一定要守好城。

  宋明玉乖乖窩在林老婆子身邊啃大骨,望著篝火旁的身影,謝詔正給孩童演示繩結,火光將他眉間疤痕映得忽明忽暗。

  似是察覺到視線,少年突然抬眼,將編好的竹蚱蜢拋過來。

  宋明玉猶豫片刻,過去將蚱蜢撿起。

  「東南方三十里,有片野葛藤。」他的聲音混在喧鬧中,「是做藤甲的最好材料,也不傷手。」

  他關注著自家在做藤甲?

  宋明玉眨了眨眼,又回到林老婆子身邊,她又啃了一大口棒骨肉。

  「哦,你既然發現了,就去摘回來,正好需要。」

  *

  暮色漫過老宋家的青瓦屋檐。

  飯香正從半開的窗欞里溢出來。謝承宇蹲在豌豆架下,將草莖編的蚱蜎往獵豹鼻尖晃:「小汪你看,這是祖母教我編的,好不好看。」

  獵豹突然支棱起耳朵。屋內傳來茶盞碎裂的脆響,驚得藤架上的牽牛花簌簌顫動。

  「混帳!」

  謝老夫人的鳩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案頭藥碗泛起漣漪。春月慌忙去扶搖搖欲墜的青瓷瓶,卻被謝二娘子的聲音震在原地。

  「詔哥兒,青州如今什麼狀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謝承宇嚇了一大跳,連忙扒在窗欞往裡看,只見謝詔站得筆直,顫抖的手出賣了他的內心。

  燭火在少年眉間跳躍,將他半邊臉隱在陰影里。潮濕的蓑衣還在滴水,在青磚地上匯成蜿蜒的小溪。

  他望著母親發間新添的白髮,喉結滾動如吞炭:「正因為知曉青州如今的局勢,我更不應該做宵小鼠輩。」

  「我謹記祖訓。」

  窗外的風聲忽然大了,好似又要下雨。

  謝二娘子踉蹌後退,撞翻了繡著並蒂蓮的軟枕,她當然沒忘謝家祖訓,「謝家脊樑寧折不彎。」

  謝詔解下腰間佩劍橫於膝頭,劍穗上板結的血土簌簌落下,「世人皆知齊王暴虐,所過之處壘京觀、烹婦孺...」

  他掀開衣襟,三道猙獰刀疤在燭火下泛著暗紅,「這傷不是在戰場,是在青州地窖!為護七個孩童不被烹食!」

  「可你傷及肺腑,孫娘子說再遇陰雨便會咳血。」謝二娘子指尖觸到兒子肩頭凸起的骨痂,淚珠砸在青銅劍上濺起輕煙,「如今陰雨天氣不斷,我萬不能坐著看著你去送死啊,詔哥兒!」

  「母親!」謝詔突然單膝跪地,劍鋒映出眼底灼灼火光,他捏緊拳頭道:「您教孩兒讀《漢書》時曾說,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如今亂軍橫行甚於匈奴,甚至暴行更甚。」

  他指向窗外炊煙繚繞的街巷,「永和城能護住三百人,可能護住三萬人?能護住揚州?能護住天下?」

  「外面民生沸騰,我卻龜縮在此享樂,實在寢室難安。」

  他抬起頭道:「至少能知道你們在這過得好,我就沒所擔憂的了。」

  驚雷炸響的剎那,獵豹的低吼混著謝承宇的驚呼傳來。小胖子扒著門框偷看,手裡還攥著半截草蚱蜎。

  謝老夫人突然笑了。蒼老的笑聲裹著痰音,驚得梁間雛燕撲棱翅膀。

  她摩挲著鳩杖上的饕餮紋,目光掃過謝詔,出聲道:「好個『寧為玉碎』。當年你祖父為諫鹽稅,血濺宣政殿;你父親為守孤城,死因不明。」

  杖頭突然指向謝詔心口,「可你與他們不同!你是謝家的嫡系血脈,你肩上還有光復謝家的重任,詔哥兒,你不能...」

  「正因是謝家血脈!」謝詔額角青筋暴起,「孫兒親眼見流民易子而食,見叛軍以嬰兒為箭靶!若謝家兒郎都龜縮在此。」

  他抽出袖子中的《山河輿圖》,「百年後青史該如何書寫?『謝氏苟且偷生,坐視蒼生倒懸』?」

  油燈被氣浪掀翻在地。躍動的火苗舔舐著輿圖上「青州」二字,將謝詔的身影投在匾額上,恍惚與歷代謝氏英魂重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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