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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愣著做什麼,他和孽龍走不遠,就在這附近。」

  「我……」元提確實想走,可就在她剛剛拼了命地想尋到游光的蹤跡時,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了另一些畫面,那是千年前的不周山大戰,「我在想,鳳林都沒了,天宮還想繼續打這一戰嗎?」

  如若這一切仍要繼續,那下一個被毀的地方是何處,下一個死的人又是誰?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真切的感受到了畏懼。只不過不是畏懼自己的前路,而是擔憂心中惦念之人的安危。

  天知道剛剛她聽聞游光生死不明的時候是有多麼的恐懼。

  她勉強自己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前邁了一步,只覺得這四肢百骸都已經不屬於自己,唯有魂靈在這哀鴻遍地的大地上徘徊著。

  彷徨間,是遮莫不由分說地將她從這鳳林的廢墟上拖走了,動作算不上客氣,卻著實讓元提清醒了一些。

  而他說,「你問何時結束?永遠都不會結束。天道威嚴不可破,讓他們徹底收手是不可能的,但現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反抗。有抗爭,輸了卻不服輸,是他們最不願意見到的。」

  「可是除此之外我們什麼都做不了了。我本以為治住水災之後一切都會好轉的。但現在攔住了洪水,一切卻像是剛剛開始。」就在剛剛來到鳳林的時候,元提甚至聽幾個天兵說天宮有意再建造一個西海琉璃塔震懾下界。她不懂,「我還能做什麼?」

  遠遠地,她看到華真夫人和炳靈公也出現在這裡,而炳靈公並沒有在此停留多久,便向著另一個方向趕去了。

  對方的道行遠比他們幾個要高,見此情形,元提立刻便明白了對方是已經追尋到了孽龍的蹤跡,身體便也本能地動了起來,要追著他而去。

  但剛剛還在催促她快去尋游光的遮莫卻在此刻扯住了她,「你知道嗎,無論降下多少懲罰,神明的存在於世人而言也是必要的。而無論做了多少反叛之事,鬼市也是天宮需要的。」

  這個鬼市無論叫「鬼市」,還是「西市」、「北市」……都不重要,天宮只需要一個足夠惹人注目的「眾矢之的」,而鬼市未嘗不需要天宮。只要鬼市存在一日,便有一個地方能威懾住這下界的妖魔精怪,而只要天宮存在一日,天下的妖魔精怪便會摒棄彼此之間的矛盾緊緊團結在一起。

  這似乎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元提。」遮莫忽然喚了她一聲,「雖然我不願再提從前,但此情此景,你可曾想到了魏冉?如今的鬼市便是魏冉。」

  這一次元提無需思慮便點了點頭。

  當年天下大亂,起義軍四起,大梁朝與魏冉之間和平共處的前提便是魏冉壓制住了其他起義軍。而不周山大戰之後鬼市獲得了今日的平靜,也是因為遮莫幾乎一統天下妖魔,壓制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反叛者。

  過往永遠在重複的上演。

  鳳林不能留,但戰勝鳳林的不能是天宮,而是鬼市。

  「天宮給你的考驗可不是問你願不願意將洪水引向鳳林,而是在等著洪水平息之後,你的決定。有時候人總會做一些無可奈何的選擇,但這並不是真正的輸了,只是選擇了一條最難走路的罷了。最難的,就是選擇站在兩條路之間的那個人,可是總要有人去做那個人。」遮莫鬆開她的手,沉了沉氣,忽然道,「元提,告訴天宮,你會成為鬼市的主人。」

  饒是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設想,元提仍是為這句話而驚詫得久久未能回神。

  但話已至此,她說不出半句推脫的話語,只問,「那你呢?」

  「我不是一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久留。在鬼市太久了,也該離開了。」他笑了起來,「何況,我做不好那個人。」

  恍惚間,元提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好像仍有些懵懂,那句「有人來做魏冉,誰來做魏將軍呢」終是沒有出口。而遮莫已經推了她一把,讓她儘快去尋游光等人。

  不過是頓了頓回首看了他一眼,心中漸漸一片澄明的元提未再停留,飛快地奔向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而這一次,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引路一般,元提很快便尋到了自己想尋找的人。

  當她匆匆趕到的時候,一場戰局似乎剛剛結束,炳靈公未在,孽龍則頹然地坐在一棵古樹下,就像今世的元提初見他那次一樣,他半個身子都被樹蔭遮蔽不見光亮。而站在他對面的游光卻不像負傷。

  元提終於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前,卻聽孽龍忽然開口,「眼下就是你們想要的局面嗎?」

  這似乎又將是一場你來我往的辯駁,一見了游光,元提剛剛的猶疑茫然全都一掃而空,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可以與人爭論百來個會合,正準備上前幫幫場子,游光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但他說的卻是,「眼下是什麼局面與我有何干係。我這是私怨,有仇當場就報罷了。」

  這話莫說是元提了,就連孽龍都有些不解。剛剛在地宮之時便是這樣,這個男人在掩護白兼逃走之後,明明自己也有逃離的機會,卻偏偏留下來說要與他算算帳。而在白兼再次歸來時,也是對方幫著白兼火燒鳳林,等到白兼拼死傷了他之後,對方才追著他離開鳳林……直到逃到此處,孽龍仍不知自己與對方有著怎樣的私怨。

  「若說怨,有怨的是我。」孽龍甚至有些想笑,千年過去了,張宣昰就像是橫亘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他手下的屍神始終無法超越對方,而他憧憬過的兩個神明,從始至終都堅定地選擇這個人。

  張宣昰,張宣昰他憑什麼!

  事已至此,孽龍甚至毫無顧忌地將這些埋葬在心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可游光不為所動,不理會他這千年的怨氣,只說自己與他的仇怨,「任你如何可憐可惡,與我何干?可你將自己的求而不得強加於他人之身就是與我有仇。魏冉她不過是偶然的一次憐憫,她天性如此,沒必要為你的期望付出什麼。何況,元提不是魏冉。」

  孽龍張了張口,似要反駁。

  游光卻比他更快地說了一句,「陳錯,你不想要長生,可你比任何人都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神明。你所有的不甘,都是你為自己所想的冠冕堂皇的藉口。別裝模作樣了。承認吧,你就是想成為你自己最厭惡的存在。」

  從十三歲仰望高空祈求神明恩賜的那一刻起,再到驅儺儀式上祭師的質問,從不周山大戰爆發時清楚的明白人終究不能成為神,再到面對天宮的征伐時選擇像神明一般無情……少年陳錯和鳳林的孽龍打心底里想要成為神明,想要得到他心中的那個「長生」。但他既羨慕神明,又厭惡神明;憧憬著成為神明,又厭惡著無法成為神明的自己,以至於愛恨不明,連天階都無法在他面前顯出真容。至於他心中的「長生」到底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當他認清了「人就是人,神就是神」之後,對於夙願無法完成的不甘,便被他變本加厲地轉變為了所謂的對命運和天道的抗爭。

  游光厭惡這一點,但更厭惡對方將這一切歸結於當年與魏冉的相遇。他生來如此,怎能怪當年「和光」伸出的那隻手將他拉向了另一條路?

  此番言語,終是讓孽龍臉上的神情凝滯住。他怔愣半響,抬眼時看到了匆匆趕來的元提,然後似乎是從她氣息的改變中看出了什麼,一時更是驚愕。須臾,自嘲地笑出了聲,千言萬語不過是化作一句,「和光啊和光,我果然還是無法成為你。」

  說罷,又搖搖頭,「你們總是讓我坦誠些,那好,今日我便坦誠一次。」

  他坦言道,如今他們所見的一切都不是他真正的「計劃」,當他發現天宮選擇了他當那個「墊腳石」之後,為了迎接這場大戰,他所做的準備也不僅僅是這場大洪水。

  既然拼的是一個魚死網破,那他無論如何都要與這天地共沉淪。

  「這些年我一直學著遮莫煉化屍神,可是失敗才是常事,長此以往,失敗的屍神已經多到連鳳林都容不下了。但我還是想盡了辦法供養著他們,讓他們吸收這仙境寶地的靈氣,即便是比不過你張宣昰,但一個比不過,兩個、三個、百個加起來還比不過嗎?而如今,正是用到他們的時候了。你們猜,這些失敗的行屍走肉此刻都到哪裡去了?」

  「不會是……」元提的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了一個地方的景色。她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孽龍,而對方迎著她的目光笑了笑,勉強支撐著身體站起來,想要從那樹蔭下走到她面前。

  「和光,不知你信與不信,對也罷,錯也罷,即便再來千次百次,我還是想在那夜遇見一個會給予我私心的神明。今世無法成為你,那我便送你再走一段路……橫豎是為人作嫁,我那夙願,你替我實現了吧。」他手上還握著那把摺扇,扇面一展,看似是在悠悠扇著,可是下一瞬,那摺扇便忽然脫手而出,直直地向著元提這邊飛來,那扇面在半空中收攏,扇身如最尖銳的利刃將要貫穿她的身軀。<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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