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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少有這種向人解釋的經驗,以前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是自己面對,自己決定。

  就像是叛逆在外的孩子突然被逮回了家,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家人面前。

  平時在外面再厲害獨立的大女主,此時做錯了事,在哥哥面前還是乖得跟什麼似的。

  溫珩之的聲音冷得快結冰:「解決問題?你準備怎麼解決?」

  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要是他今天沒來,她就敢讓她助理那個小丫頭,陪著她做完這一場手術。

  他問她:「如果他知道了呢?」

  明泱掐緊手心,斷然道:「他不會知道。」

  拳頭緊握,溫珩之深呼吸著,被她氣到胸膛不斷起伏。他平生以來就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身上一貫的沉斂冷靜消失無蹤。

  但發火歸發火,問題該解決還是要解決。他擰著眉,半晌後,再度開口道:「你也可以選擇生下來,記在我的名下……」

  明泱愕然看他,眼睛發澀。

  她的唇瓣抿得不見血色,幾秒後,卻仍是固執地搖頭,艱澀道:「生不了……」

  溫珩之一言不發。

  她拉著他的手臂,指尖用力,懇求著:「哥,你能不能,陪我做完這個手術?」

  她那一聲哥,足夠滅掉他所有高燃的怒火。他在她面前,似乎一點辦法也沒有。打也打不了,罵也捨不得。她只要軟言軟語說上一句好話,他就什麼都能摘給她。

  溫珩之垂目看了眼她的小腹,許久無話。

  他很少會有這種無法用語言形容心境的時刻。

  -

  深夜,上院。

  開完最後一個會後,沈既年到很晚才休息,但睡得很淺,半夢半醒。

  夢境裡掠過某一個畫面時,他猛然坐起,呼吸急促。

  他的手抵住了太陽穴,但是再試圖去回想剛才的夢境,記憶中卻只有一片空白。

  心跳紊亂的這幾十秒,他的身體好像也感覺不到溫度。

  看了眼時間,他才只睡了兩個小時,這個點還是深夜。

  日未升,月有光。

  沈既年閉了閉眼,緩了緩呼吸。

  從孟老生日那天他就開始有些心神不定,直到現在,明明那些大事都已經一一解決,時局漸穩,但心卻還未定。

  甚至今晚情況更加嚴重。

  身邊的所有人好像都很好,不應該給他這樣的感覺。

  只有距離很遠的人,他才不知情況。

  他剛才夢到了什麼?

  ……夢裡似乎有她?

  他靜坐了許久,再睡不著,那股感覺也一直不褪。

  他這些天都在高強度地忙碌工作,簡短兩個小時的休息對身體來說絕對不夠,但沈既年還是揭開了被子,起身撳亮一盞燈。

  手機正好進來一條信息,他點開看了眼,眸光一頓。

  倒沒有想到,會是成瀅發的。

  「抱歉,不知道你有沒有開消息免打擾,希望沒有吵醒你睡覺。」

  成瀅先發來一條,像是在試探會不會吵到他,等過了一會兒後,才繼續往下發著。

  「凌晨四點了,我睡不著,一直在想你,就想著給你發信息,說一些話。」

  「其實也不止今天,這些年媽媽都沒睡好過,一直在思考那天惟寧說的話。」

  「那天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但我好像確實太「虛偽」,沒有重視過你喜歡與不喜歡,又何必來問你這個問題。我在想,如果你回答我的是「喜歡」,那我會不會改變某一些決定?當時可能確實不會,媽媽確實是個很失敗的母親。」

  「你以前好像要比現在開心許多,這幾年越來越少見你回家,也越來越少見你笑了。但這不是我所求。」

  最後,成瀅只發來一句:

  「阿年,媽媽不會再干涉你的喜好了。」

  他在外面,和別人在一起時好像更加快樂。可她這個做媽媽的,卻自我蒙蔽蒙蔽了那麼久。

  連寧寧都能懂的道理,她沒有理由不懂。

  她也不能始終都將家族的責任與枷鎖,強行扣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沈既年看完了她發過來的每一條消息,而後,沉默地關掉手機,眸底不見波瀾。

  他從來沒有說出口過,但他們所有人都替他篤定某一個答案。

  沈惟寧、孟少靈、紀含星、成瀅……

  他起身去了書房。

  夜裡闃靜,四周一點聲音也無。

  也唯有這樣的深夜,心底的聲音會更清晰。

  書房的窗簾全部敞開,外面的月色快要盛過室內的燈光。

  再過幾天就是四月三十日,她的生日。

  認識的頭一年,她生日還是李特助提醒的他。當時他在法國出差,讓人將禮物給她送去,自己抽空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接到他電話時,她似乎很意外,第一聲便是:「沈先生?!」

  第二年,他陪她在外面用餐,包了一整層的餐廳,不用擔心被人拍到。

  第三年,她在鷺城那邊拍戲,他這邊也抽不了身,還是讓人將東西送過去,而後跟她開了會兒視頻。和第一年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已經自己記得時間,禮物也是他親自挑選。

  要說用心,好像有。但要真論起來,他其實在這上面的用心也不多。

  仔細回想,他對她,好像也算不得有多好。

  他給她的很多東西,對他來說都很簡單,也很容易。

  可她從來沒有向他要過什麼。

  她一心投入工作里,真正想要的只有工作相關的東西。其它東西,無論有或是沒有,她都不太在意。

  有的話,她會很高興,沒有的話,她也不會去要。

  就像走的時候,她什麼也沒帶走一樣。

  圈子裡多的是被外面的人纏著要名分,或是要這要那的例子,他這邊顯得獨樹一幟。她那麼懂事,他本來應該高興的,可到最後卻是他想讓她生出更多的野心。

  沈既年打開手邊的某一格抽屜,從裡面取出全新的信紙。

  在這個年代,他已經很久不曾手寫過信件。

  但拿起筆,卻是舉筆難落。

  斟酌了許久,遲遲落不下去。

  他還沒給她寫過信,學習與工作之外,也沒有給任何人寫過。

  但這似乎是他們目前的狀態下,最合理,也不逾越的聯繫方式。

  筆尖觸碰到紙頁,洇開墨點,他開始嘗試著開頭。

  他不知道,他現在所給她的算不算自由。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個長夜,時間走得好慢,漫無盡頭。

  倒不會沒有話說,相反,是要寫的話太多。

  寫了半頁紙,他筆尖一頓,揭掉重來。

  如此往復。

  這疊信紙,每一張的樣式都不太一樣。揭掉了一張又一張後,下一張的頁腳處是淡紅色。

  最終,他凝眉許久,刪掉所有腹語,只落下四個字。

  將信紙收進信封后,沈既年給紀含星發消息,要她的地址。他知道她們私下裡有聯絡。

  消息發送出去的同時,耳畔也響起紀含星問的那句話。

  ——等同於是承認了。

  紀含星剛睡著,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消息,想也沒想就發給了他。

  發完後埋頭繼續睡,但過了一分鐘,她忽然清醒地睜開眼,重新撈過手機:【嗯嗯嗯?你不知道她的地址嗎?】

  他已經沒再讓人看著她那邊。以前他們在一起,他讓人留意著她那邊,但現在已經分開,再這麼做就不合適,也太冒犯。

  沈既年簡短地回:【不合適。】

  他將得來的地址寫在信封上,筆力遒勁。

  紀含星興奮地從床上坐起來:【那你要地址做什麼?你要去找她了嗎??】

  沈既年:【寄封信。】

  紀含星:【……】

  什麼玩意兒?信?

  他什麼時候這麼純情了?純情到她不敢信他是沈既年。

  白期待。

  紀大小姐將手機扔去一邊,倒頭繼續睡。

  將準備好的信放在桌上,沈既年起身回了房間。等到天亮,它就會被寄出。

  漸寫到別來。

  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

  -

  做完手術後的時間有些難熬。

  溫珩之雖然氣還沒消,但還是在這陪了她一整晚。她肚子疼的時候,他抿緊了唇,一邊幫她揉,一邊陪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別說他本來就不會同意沈既年和妹妹在一起,要是現在沈既年能出現在他面前,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揮拳相向。

  明泱跟他講自己的小時候。

  記憶很久遠,她回憶起在應家的事情,「那時候我爸也經常抱我。」

  溫珩之動作微頓,抬眸看向她,「你誤會了。」

  明泱好奇看他:「誤會什麼?」

  「你記憶里抱你的人不是應國生,是溫承章。」

  她一怔。

  溫珩之起身,去給她倒來一杯水,「爸爸一直以來最疼的就是你。你小時候,他只要在家,你都是賴在他身上被他抱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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