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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鐸猛地抬起脖子,方才的咕嚕聲化作癲狂的大笑,響徹天地。

  趙明州不由得有些後悔,還是該讓這傢伙在水裡吐泡泡才對……

  經過剛剛的一番糾纏,多鐸臉上的瘡疤被粗糙的青石地面擦蹭,本就潰爛的皮肉翻卷過來,露出內里紅色的嫩肉。渾濁的雨水,暗黃的膿液,赤紅的鮮血,以及大笑間噴出的晶瑩涎水混在一處,將他原本堅毅的臉變成了形容可怖的調色盤。

  他奮力轉動著眼珠,死死釘在趙明州的臉上,咬牙切齒道:「趙明州,本王早就說過,這些人感染的是『聖痘』,與本王所染之疫病同宗同源,比普通的天花更要酷烈數倍。你今日所救之人,不僅僅是尋常賤民,更是刺向你明州軍的一把利劍!」

  「明年今日,本王的子子孫孫會為本王祭奠祈福,而你——」多鐸的嘴扯得極大,露出血紅的舌和白森森的牙,如同有著蝕骨毒液的蛇,「——和你的明州軍,墳上的蒿草也已然丈余了!」

  他期待著趙明州露出驚恐的表情,卻不料面前的女子唇角微微一勾,竟是笑出聲來。

  「多鐸,你依舊像當年一樣天真啊……」趙明州緩步走到多鐸面前,蹲了下來,平視著他疑惑的臉,壓低聲音道:「般般跟我說過,明朝末期就已經有了種『人痘』的技術,可以一定程度上預防和治療天花。可惜,你們這些韃子昏聵無知,只知道恐懼疾病,卻沒有將本已經出現的技術發揚光大。而恰好,我軍有一位紅毛洋大夫,最是會研究這種傳染病。」

  「在攻打贛州城之前,明州軍全軍上下,就連做飯的阿婆,運送糧草的挑夫都已經接受了疫苗的種植。」

  趙明州揪住多鐸的領口,將他可怖的臉緩緩拉近,輕嘆一聲道:「所以啊多鐸,別說你那是什麼『聖痘』,就是聖鬥士,又能奈我何?」

  在確保自己說得每一個字都被多鐸清清楚楚的聽進耳中後,趙明州嫌棄地鬆了手,任由多鐸頹然摔進地面的泥水裡:「多讀讀書吧,我的貝勒爺……哦,對,你已經來不及了。」

  話音才落,只聞天際忽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多鐸尚未及抬頭,一道赤影便破空而至——那是晏七娘自小養起來的紅隼!

  隨著隼嘯一同逼至的,是自屋檐炸響的清冽女聲。

  「鑲白旗旗主巧言令色的舌頭,七娘我收下了!」

  只見那陡峭飛檐之上,晏七娘一襲絳紅勁裝踏瓦而來,秀美的臉上尚有未乾的血痕,顯然這一路過關斬將。晏七娘的身後,浰頭六寨的寨主們率眾躍下高牆,暴雨中數道疾影愈來愈近。

  趙明州終於粲然而笑。

  多鐸察覺出危險將至,羸弱的軀體爆發出最後的殘力,拼命掙紮起來。明州出手如電,穩穩扣住他的下顎,用力一掰。那紅隼極有靈性,鐵喙精準地啄向那顫動不已的舌頭!

  只聽悶悶地「噗」一聲,血花飛濺之間,半截猩紅的肉條在空中劃出一道猙獰的弧線。紅隼振翅掠過趙明州的肩頭,將戰利品輕輕放在晏七娘的掌心。

  晏七娘先是仰天大笑,繼而悵然闔目,喃喃低語道:「阿哥,七娘替你報仇了。」

  及至此時,那蝕骨灼心的疼痛才傳到多鐸的口中,半聲慘嚎被湧出的血水堵在喉間,他瘋狂抓撓著自己的嘴,卻只摸到空無一物,絕望大張著的口。

  然而對於明州來說,屬於她的驚喜還沒有結束。

  身後冗長的青石街盡頭,響起一聲嘹亮的象鳴。數十頭大象排成整齊的隊列,在曹歲的指揮下冒雨而來。與曹歲並肩坐在頭象背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讓明州一直揪心的嫡親弟弟——齊白岳!

  心中的喜悅與寬慰難以言喻,趙明州竟賞臉與多鐸分享。

  「瞧見了嗎,貝勒爺,這就叫——皆大歡喜。」

  泥水中的多鐸寂然無語,垂頭一看,那一代天驕竟已如深冬的蟲蠹般,死透僵直了。

  第171章

  多鐸之死(十四)齊白岳,你給我站住……

  這恐怕是明州軍成軍以來,最熱鬧的一日。被清軍徵用的贛州城文廟,此時成為了明州軍臨時的營地。各路豪傑英雄齊聚一堂,從貢院拉來閒置的桌椅,無論官階高低,無分男女老少,團團圍坐於一處,七嘴八舌地吹噓著自己連日來的戰績。

  煮飯的阿婆說自己米飯蒸得香,人人都能吃兩大碗;挑擔的阿爺說自己力氣大,一人能扛三人的量;遠道而來的大西軍說自家象兵千里奔襲,是破城利器;浰頭山寨的山匪們說自己暗度陳倉,打得一手好突襲;鄭氏的水手們說自家龜船堅固無匹,滾江龍在他們面前就是滾江蟲;便是新晉加入沒有什麼戰功的新兵,也自覺是自己將好運帶給了明州軍,北伐方能順風順水,無往而不利。

  坐在人群中心位置的朱由榔認真地聽著,臉上帶著些拘謹,神情卻格外誠懇禮貌,渾然沒有一絲帝王架勢,倒像是初入慶雲書院的張岱,一副調研學習的儒生氣質。再加上朱由榔的眉眼端麗,一派天人之姿,引得眾人頻頻朝他觀瞧,早已忘了他真龍天子的身份。或者也可以這樣說,在趙明州長期地灌輸引導之下,天子的身份早已不再那麼重要,一種名為「集體主義」的精神替代了他的領袖地位,逐漸走上了神壇。而恰好,這位天子樂得與人民平起平坐。

  聽了兩輪酒的時間,朱由榔也有些累了,便換了般般出來繼續聽故事。只消一眼,明州就看出了二人身份的互換。不斷望向自己的,略顯慌亂的眼神消失了,滿場都洋溢著般般爽朗愉快的笑聲。

  浰頭山寨的大寨主張鐵山懷裡抱著自家的麼兒,頗為感慨地對趙明州道:「趙將軍,聖上得多飲些酒,平日裡也不要管束得太嚴苛了。你瞧,喝了兩輪酒,聖上開朗了許多啊!」

  趙明州心頭有苦難言,只得笑著點頭應了。

  張鐵山自小在寨子中長大,見多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綹子,是以對文靜俊秀的朱由榔格外有好感。巴不得自家麼兒長大了也能是小皇帝這副蕭蕭謖謖的模樣。這樣盼望得久了,望向朱由榔的眼神竟也有了父親般地慈愛。

  跟趙明州告了罪,張鐵山端著酒壺湊到了朱由榔身邊。彼時,般般正借著朱由榔的身體,大吃特吃一條烤得焦黃滴油的兔子腿,見張鐵山過來敬酒,立即甜甜地喊了一聲——張老哥。

  這誠摯而天真的一聲喊,讓張鐵山頓時熱淚盈眶,酒也忘了敬,只一門心思把自己麼兒往般般懷裡塞,嘴裡說著不找邊際的話,什麼「今後你們就是親哥兒倆」,「願為聖上效死」之類的,聽得小德子直蹙眉。也幸好瞿式耜等一干文臣沒有隨行北伐,否則定然臉上都掛不住。

  在張鐵山的帶動下,圍坐吃飯的眾人也逐漸站起身來,端著濁酒或是一杯清茶,挨個尋自己想要結識或者感謝之人去了。趙明州吃得有些頭昏腦漲,正想藉此機會離席,一壺濁酒卻忽地懟到眼前。

  「趙明州,咱們喝一杯。」那聲音清冽動聽,正是浰頭山寨的晏七娘。

  趙明州趕緊端起酒杯,柔聲笑道:「該是我敬晏寨主才是,若不是諸位寨主重信守諾,從後方擊潰了濟爾哈朗和孔有德的伏兵,只怕今日的戰事不會如此圓滿。」

  晏七娘準確地捕捉到了趙明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疏漏,微挑柳眉:「諸位寨主?」

  在接到趙明州親筆密信的那一刻,她就決定背叛自己曾經的偏見,出寨助對方一臂之力。趙明州一路上過關斬將,沿途百姓前赴後繼,多鐸大軍龜縮城中,只敢利用因天花而死的屍身污染水源,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百姓們口口相傳,盡皆落入晏七娘耳中。

  若她此時還不出手,又如何對

  得起被多鐸殘忍殺害的阿哥呢?

  她不得不承認,趙明州的確賭對了人心。

  趙明州回望著晏七娘依舊帶著幾分譏誚的眼睛:「當然,最該感謝還是晏寨主。晏寨主大人不計呆雀過,明州佩服佩服。」

  明州拱手道謝,繼而接過晏七娘的杯中酒,一飲而盡。帶著老繭的指尖不經意間拂過晏七娘指背的皮膚,讓她倏地睜大眼睛,又趕緊屏息斂首,試圖遮住浮上雙頰的桃紅。再抬頭望去,趙明州早已悄然離席,消失在燈火闌珊處。

  晏七娘頗有些惱恨,既生氣趙明州沒說幾句話便跑,又生氣自己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氣,心頭糾結了一陣,方才想起此番出寨,還要隨她遠赴南京,當有的是時間再教訓她這隻呆雀,這才嘆了口氣,尋浰頭山寨的眾人去了。

  說實話,這也怨不得趙明州,她急匆匆地走出眾人歡聚的大殿,繞著廡廊拐了個彎兒,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盡數吐在一旁的灌木叢中。

  連日來的暴雨終於停了,夜空如同被浪涌無數遍沖刷過的水玻璃,清澈得讓人心悸。四下無人,明州撐著欄杆,將胃裡的東西倒了個乾淨。今夜的月暈極大,幾乎囊括了大半個天空,月光柔柔地投在她低垂的後頸上,帶著潮濕的涼意。<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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