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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探出窗外,「沒事,看上去不是來轟炸的。」他把那包袱塞給了王盟,「你跟了我這麼久,到頭來,我卻不能留什麼好東西給你。王盟,我只剩下這些貼身的了,你拿著吧,跟他們一塊去重慶。」王盟顫著手拆開了包袱,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二話不說,一撩衣擺「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吳邪的面前,「如果少爺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徒,碰到危險就把主子扔了自個兒跑的那種人,那就一槍打死我吧。」

  「你這是幹什麼?」吳邪皺著眉,伸手想要扶起他,「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認為,你沒有必要陪著我待在臨安。」

  「少爺!」王盟猛地抬起頭,「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了,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我早就把你當做我的親兄弟了,少爺,求求你,別不要我。」

  他的聲音哽咽著,重重地給吳邪叩著頭,吳邪望著他額頭已經蹭出了血,有些手足無措,「別這樣,王盟,你快起來!」王盟不理他,一把抱住他的腿,眼淚鼻涕蹭在他的衣擺上,晃個不停。

  吳邪沒有想到他的反應那麼大,一邊想要把他拽起來,一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一聽這話,王盟忙抹了一把眼淚,爬了起來,把那個包袱塞進了柜子的最深處,惹得吳邪哭笑啼非。

  「少爺,今天晚上想要吃什麼?」他衝著吳邪憨憨地笑了起來。

  「與往常一樣就好。」吳邪淡淡地說道。

  王盟應了一聲,推開了大門,只見地上全是紙片,他拾了起來,臉一黑,身後的吳邪順手抽了過去,臉色坦然,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似的,「日軍的勸降書啊,」他竟微微地笑了起來,「如今還會有人投降嗎?金陵的血還在流,誰還會把自己的命放到他們的手上被糟蹋掉。」

  雪初霽,剛新建不久的錢塘江大橋上空無一人,有人排著隊列迅速接近。

  「團副,這大橋就這麼炸了多可惜啊!」一個小兵拽了拽潘子的衣袖,小聲說道。他話音未落,便得了一記爆栗,「閉嘴!沒瞧見鬼子兵在橋對岸排著隊吶!那個張小哥呢?」

  「張軍座還在後面。」

  「媽的,磨磨蹭蹭的,老子就是看他不順眼。」潘子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再去催一把,誰知道小鬼子什麼時候打過來。」

  「沒有飛機掩護,他們不會這麼早過來。」

  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潘子打了個冷顫,慢慢地轉過頭,果然是不知何時出現的張起靈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我艹,你能不能別這麼突然,還沒打就被你嚇死了!」他目光下移,見張起靈衣服鼓鼓囊囊的,皺了皺眉,「穿那麼多幹什麼?怕冷回家歇著去。」

  張起靈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一旁的小兵們也不敢說話,都知道潘團副向來脾氣不好,還特別喜歡針對張起靈,常常以下犯上專門嗆他,可是張起靈卻一副什麼也不在意的樣子,任由他說。

  「趁現在沒人,我們去把橋炸了。總之不能讓小鬼子們過橋……」潘子話音未落,張起靈便躥了出去,潘子大驚,一把扯住了他的褲腿,「你幹什麼?」

  張起靈回過頭,臉色鐵青,「炸橋。」

  「這是我們團的事,你湊什麼熱鬧,老老實實地待在後面幫我們看著。」潘子語氣不善,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一蹙眉,爬了起來,扯他的外衣,便見他胸前綁滿了炸藥。

  「你這是尋死嗎!?」潘子見狀破口大罵,「你他媽就不能想想小三爺嗎?」說著,他一把扯下了張起靈身上的炸藥。

  張起靈眼神一暗,他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臨安城,不知道吳邪現在還在不在城中。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有些緩和,「我去炸。」

  張起靈轉過身,默默地搖了搖頭,「你暴露在空無一人的橋上,會成為對方的活靶。」

  「他娘的,難道換成你,你就不是活靶了?」

  「比你有把握。」張起靈無視了潘子的臉色,淡淡地說著,推開了他的手,「沒有時間了。」

  他走了兩步,回頭瞥了一眼潘子,「我會好好活著,吳邪答應我會等我,我不會讓他再空等十年。」

  風呼嘯著掠過張起靈清瘦的臉龐,吹起他略長的額發,他站在橋上,背對著臨安城方向,心裡卻異常的平靜,就好像,他的身後站在全世界。

  吳邪。這個名字是一個咒語。

  「請不要客氣,多多保重。」吳邪站在臨安最大的城道上,把一小袋白米塞給了正準備離開臨安的人。

  「小三爺,您不走嗎?」有人接過米,好心地問道,「您也知道您的身份,守軍們聽說都撤了,要是小鬼子打進來……」

  吳邪呼出一口氣,臉上扯了一個淺淺的笑,「我不想離開我的家。」

  我想在這裡等他,因為我答應過他。

  人群一個個從他面前走過,他分完了最後一袋米,回過頭,對著一直站在身後愁眉苦臉的王盟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王盟,都分完了,真好。」

  他環顧四周,一片狼藉、滿目瘡痍,一個月前大轟炸的痕跡依然醒目到刺痛,「大概,就在今天了吧。」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突然天邊出現一架戰機。一架、兩架、三架,無數飛機像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似的,瞬間占據了他頭頂的天空,他們所到之處,都會點燃一片火海,方才還寧靜的城市,立刻哀鴻遍地。房屋傾倒,土崩地裂,所有人都抱著頭四處逃竄,吳邪和王盟躲在一起,看著血流成河,斷壁殘垣。

  吳邪突然覺得很害怕,方才還同他講過話的人,下一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死亡離他那麼近,近在咫尺。在這一瞬間,他開始想念張起靈。

  所有忍耐的思緒全體繃斷了弦,他躲著日軍的轟炸,即使身邊有王盟,可他依然害怕得渾身發抖,這種害怕不僅僅是對生命流逝的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漸漸的絕望。他隱隱地有一種感覺,也許今生再也見不到張起靈了。當這種消極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中,他便覺得自己渾身發抖、不停的顫慄。

  他害怕,他怕極了。

  「別怕。」

  張起靈淡淡地對自己身邊顫抖的小士兵說道。

  「不過,這次轟炸說明他們準備發動攻擊了,我們不能再等了。」潘子起身,對著對岸狠狠地說道,「想要進臨安,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話音未落,張起靈便帶著炸藥又沖了過去。先前幾次都相當順利,這個男人如同鬼魅般矯捷的身影讓手下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因為炸毀一座橋所需的炸藥他一個人一次不能全部帶過去,所以只能分成幾次。他剛剛在橋中段放置完炸藥,正準備撤退,突然停下了身子,他耳力極佳,遠遠地便聽到履帶碾過土石的聲音。

  「快!點燃引線!」他轉過身衝著潘子他們所在地方大吼道,「他們要過來了!」

  江面上瀰漫著一層淺薄的霧氣,潘子只聽到張起靈的聲音傳來,咬著牙,大齒幾乎要咬碎,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槍,沒有動。他甚至已經可以隱隱地聽到敵軍行動的聲音,身邊的士兵幾次想要點燃引線,都被他按了下去。直等到張起靈到達了安全的地方,他才匆忙下令,可是已經有一支先頭部隊越過了他們的轟炸。

  張起靈氣息依然平穩,看著身後快接近了日軍先鋒,臉色陰沉地瞪著潘子,「你拖延軍令,必須軍法處置!」

  潘子把他一把推到了身後,「那你就給老子好好活著,您張軍長的命金貴的很,留著命處置我!」說完,他手一揮,直接帶著人衝上前與剛剛殺到的敵軍展開正面廝殺。

  「錢塘江大橋被炸斷了!」「大橋炸斷了!」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呼,伴著天空中不斷投擲的彈藥重重地敲擊在了吳邪的心上,這是最後的折腕,炸毀錢塘江大橋便是宣告杭州不保。

  吳邪忽然變得冷靜了下來,他推了推身邊的王盟,「你快回家去看看,如果路上遇到有人無處可躲,便帶他們去我們家地下的防空洞躲一躲。」

  「那你呢,少爺?」王盟問道。

  吳邪微微笑了笑,就像他以往那般的笑,「我去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一會兒就回去。」

  騙走了王盟,吳邪爬出了自己躲藏的地方,才走幾步,便見地上有一大坑,旁邊躺著幾個姑娘的屍體,看她們的樣子,多半是醉風樓里的姑娘,有幾個吳邪還看著有些眼熟,也許曾為他彈奏過一支琴曲,也許曾說過一些貼心話陪他打發過時光。她們褪了脂粉,穿上了樸素的衣裳,誰也看不出這些正當青春的姑娘曾經做過那樣的買賣。瞧她們鼓鼓囊囊的行囊,應該也是正準備離開臨安。

  誰也不想做亡國奴。

  吳邪慢慢地朝城門走去。所有人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奔跑,高喊著,大橋被炸了。

  潘子覺得自己已經殺紅了眼,一挺機槍扛在手上,一通掃射。奈何子彈軟軟綿綿地打在了坦克的鐵皮上,只有一個淺淺的凹痕,潘子大罵了一聲,把剩下的炸藥全部綁在了自己的身上,轉過身對自己的手下說道,「一會兒等老子到了那鐵皮怪物旁邊,就對著老子打!這是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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