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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那柄黑金古刀被他抽出,他目光所到之處刀尖直指天際,另外還有刀鋒嗡鳴之聲不絕於耳,站在台下的士兵們不由都隨之心驚,有些人已經兩股戰戰,就連之前那些不怎麼服他空降的老兵油子們見狀也變了臉色。見過有拿好槍的,卻沒見過這年頭還有人拿著一把古刀上陣殺敵的。可是,那把刀在他手裡竟像是活著似的,和他形成了一體,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及的狠戾,他舉刀那一刻仿佛是只為勝利而生的戰神,誰也阻擋不了他前進的步伐,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滿是絕不退讓的決絕。

  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終於刺破了雲層,在那把古刀的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

  張起靈的部隊出發離開金陵前,他找到了通訊員,把一封寄往杭州的信交給了對方。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上去對那封信相當在意。通訊員再三保證一定會送到,對於他這樣常年在部隊裡跟士兵們打交道的人來說,這樣的神情代表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收信的人往往不是親人,就是愛人。那張軍座老家在東北,往臨安寄多半是他的愛人。雖然像他這樣級別的軍官可以帶隨軍家屬,不過他是孤身一人而來,想來是不放心把家眷帶到炮火連天的前線。

  通訊官看了看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有些納悶,吳邪這個名字怎麼看也不像是姑娘家的名字。

  張起靈的第三七零軍不屬於任何集團軍,獨自成軍,而他雖掛著軍長的軍銜,手上的兵力卻比一個普通的師長還要少,而且大部分還是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新兵,然而他對此卻絲毫不在意。作為一支並不被寄予任何重要任務的炮灰先鋒軍隊的統帥,張起靈非常清楚自己在整個國軍中的地位,但是這並不會妨礙到他自己想要做的事。

  儘快贏的這場戰爭,給這個國家尋找到真正的出路。

  他正了正軍帽,翻身上馬,換上的那身土黃色軍服倒也服帖。那件臨行前吳邪親手為他系上的披風,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身上。一揚鞭,戰馬嘶鳴,衝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台上的弘光帝耽於聲色,勁敵來犯棄城出逃,史可法獨自站在揚州城的城樓上流盡了男兒淚,看得台下眾人肝腸寸斷。三千甲士終不敵,清兵入城,屍橫遍野,更有人想起近日戰火紛亂,不知又有多少人馬革裹屍,一想到亡國之虞便是唏噓不已,哀傷難抑。這齣《桃花扇》唱到高潮處,更是叫人心情沉重。

  可偏偏有一人坐在台下第一排的正中主位,一臉的雲淡風輕,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悠閒地喝著茶。說他沒在聽戲,可他手卻打著拍子,嘴裡還跟著一塊兒哼著台詞;說他在聽戲,那戲裡的顛沛流離,他卻能熟視無睹。

  就在這時,一隊日本人從梨園的正門沖了進來,聲勢浩大。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那裡,臉上也紛紛露出了驚慌的表情。有人開始小聲地議論,顯得很緊張,更多的人則是站了起來直接退場。

  只有那人還依然像是沉在戲中,鼻樑上架著那副銅骨水晶片的墨鏡雖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瞧他那表情,應該是享受之極了。他完全沒有在意梨園裡是不是突然闖進來了一隊日本人,他也不在乎周圍人是悲是喜,是座無虛席還是只剩自己。

  他只是在看他自己的戲。

  「少佐,你該回去了。」帶隊那個日本人一臉陰桀地站到了他的身後,語氣有些生硬的說道。

  黑眼鏡像是完全沒聽到,全然沉溺於台上那咿呀婉轉的唱腔,他執起茶碗,嘬了一口茶湯,好像與自己無關似的。

  周圍聽戲的人都散了,台上的侯方域瞧見那些日本人臉色鐵青,一下子也露了怯,身形有些凌亂。黑眼鏡微微皺了皺眉,只見一旁的班主很是識趣,忙上台把唱戲的都領了下去。方才還鑼鼓喧天的戲園子,一下子就變得安靜異常。

  就像戲園外再也聽不到一句中國話的新京城一樣,安靜的像是一座死域。

  黑眼鏡似乎很不滿自己看戲看了一半被打斷,他坐在那兒既不站起來也不挪動分毫,仍篤悠悠地喝著茶,像是在等下一場戲。

  「少佐。」那個日本人顯得相當不滿,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反正我在那兒都是閒著,還不如在這兒做個逍遙王爺,」黑眼鏡終於搭了他的腔,回過頭,沖對方笑了笑,「這不也是你們希望的嗎?」

  「少佐說的是哪裡話,皇帝陛下很需要您的陪伴,所以還是請您快點回去吧。」那人說得很客氣,卻沒有半分寰轉的餘地,一旁那一隊日本兵也荷槍實彈,死死地盯著他。

  黑眼鏡咯咯笑了兩聲,回答道,「陛下已經有很多人陪著了,還需要我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那群人不知怎麼的,突然都向後退了兩步。黑眼鏡也不管他們,撣了撣衣襟,揚起了手,沖戲班那群躲在幕布後探頭探腦的戲子們微微笑著喊了一句,「賞!」

  「不知道少佐上次去金陵有沒有什麼收穫?」路上,那帶隊的日本人問道。

  黑眼鏡回過頭看了看他,臉上掛著淡淡地笑,語氣卻是冷若冰霜,「你有資格問我?」那人臉色一沉,顯得極其尷尬,卻也不能發作,只得悻悻地閉嘴。

  他們走在街上,老遠的有人瞧見他們都紛紛鞠躬,等他們過了再走。這在日軍統治的城市中已經成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有人會因為忘記鞠躬,或者鞠得不夠低而被打,嚴重得還會因此喪命。黑眼鏡每每都會點頭回禮,然而那些人要麼是不敢看他,要麼是滿臉的驚恐。

  自己到底是個中國人,看到這樣的情景再灑脫無所謂的人,也會心裡犯毛,黑眼鏡以往大多一笑了之,對於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他向來不往心裡去,可不知怎麼的,今日他心裡卻有些沉甸甸的,這種感覺說不好,像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如果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

  他咂巴了一下嘴,扯了一個自嘲的笑容,自己什麼時候也像那個吳家小三爺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了。說起吳家小三爺啊,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他心裡默默地想起了前不久和他們在金陵的那次倒斗,也許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他們了吧。

  他的嘴角微微上翹,也許等到戰爭結束,大概他們會在軍事法庭上看到自己,然後互相嗟嘆,瞧,那個瘋子。

  對,他們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就是個瘋子。

  仰起頭,通過墨色的鏡片看到正在西沉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讓他暫時忽略了四周那鋪天蓋地的太陽旗。

  他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雙眼,輕哼了一聲,咧開嘴笑了起來。跟在後面的日本人都一下子神經緊繃,像是很畏懼他的模樣,怕是之前大多吃過他的虧。

  黑眼鏡邁著輕鬆愉悅的步子走在街頭,無視著四周惶恐的目光,主動和那些中國人用中國話打招呼。

  反正,明天太陽會照常的升起。

  「陛下在哪裡?」黑眼鏡走進帝宮時只見日本守衛比以往多了些,他沖那些守衛問道。

  「少佐,陛下正在午睡。」那人頓了頓,「角先生想要見您,請您前往一趟。」

  黑眼鏡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笑不由得淡了,說實話,他非常不喜歡和這個人打交道。雖然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但是總讓他感到危險逼近,這個人的存在不僅是對自己復辟計劃最大的阻礙,同時,也會在兩國戰爭中起一個舉足輕重的作用。

  他沒有辦法避開這個人,早晚都要正面交鋒。

  「有趣。」他嘴角盪開了一抹弧度,儘管現在自己對王朝復辟已經不再存任何希望與幻想,但是,這個人,他很想除掉。

  而此時,坐在閣樓上等他的角刀牛參謀長收起了剛剛從南方送來的三枚蛇眉銅魚。那三枚蛇眉銅魚上甚至還帶著寺院裡常見的淡淡的檀香,他細細撫過銅魚上的紋路,站起身,透過背後的玻璃窗,只見一輪清月靜靜地掛在天際。

  第22章

  馬車一路顛簸,坐在裡面的黎簇頭暈眼花,只覺得腦袋沉沉的,胸口像是憋了股氣似的,渾身軟綿綿的,直想吐。

  「爺!咱這是受哪門子的罪啊?又從新京跑到臨安來,上次我就吐了。」少年抱怨道,他有些心煩意亂,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脖領,把腦袋伸出了車窗,大口地呼吸著車外的新鮮空氣。

  後頸處還隱隱約約的顯露出那淺色的疤痕。

  坐在一旁的黑眼鏡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拿著一塊軟布細心地擦拭著一把剛到手、他卻異常心愛的手槍。見黎簇的臉色越發難看,他甩手扔出一包人丹,眼皮都懶得抬一抬,「你小子別給我吐在車裡,否則到時候可得給爺舔乾淨了。」

  黎簇不敢說話,拿了幾粒人丹放在舌頭下面,頓時一股強烈刺激的中藥味道直衝鼻腔,不過人倒是一下子神清氣爽了。

  黎簇年少,沉不住氣,忍了一會兒還是好奇地問道,「爺,您好得給我透個底兒啊,這回還是要去找那吳小三爺的麻煩嗎?這可使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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