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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蘇和能不能抄近道。」徐遠行說。

  曾不野拿起手台說:「嚮導換到JY1車上來。」緊接著打開車窗,身子探出車外,大喊:「蘇和!蘇和!」

  她不需要徐遠行的任何叮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動成為了他的副手。把嚮導和蘇和叫到一起,說了徐遠行的判斷,蘇和衝著徐遠行比拇指,然後在一邊敲腦袋。終於想起這裡兩個蒙古包,主人去旗里過冬了。蘇和夏天放羊時在那裡借過水喝。

  「我們就去那裡休息。」曾不野說:「走。」

  嚮導看著徐遠行,再看看曾不野,有點心虛地說:「沒問題,就這麼辦。但野菜姐咱倆能換個座嗎?」

  「能!」曾不野手拍了把副駕門:「怎麼不能!」推開門就下去了。嚮導拍了拍徐遠行肩膀,說:「徐隊眼光真的絕。」

  接著跟曾不野換了座。

  出行這麼久,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好在青川的人什麼事都遇到過,並未因此怨天尤人。人在路上,遇到風雪、暴雨、山洪泥石流都不稀奇;遇到高反、流感、腸胃炎也不稀奇;車在野外陷一兩天、掉到路溝里、無人區找不到加油點仍舊不稀奇。到最後,剩的就是一副好心態。

  來都來了。

  都是精彩。

  青川的人就是這樣想的。就連小扁豆都趴在車窗往外看,看她此生經歷的最大的雪。甚至還在認字兒呢,問那鐵絲網上掛的字兒寫的都是什麼啊。

  手機徹底失卻了信號,他們也遇到了糟糕的事,433陷車了。

  他的車底盤低,先是遇暗冰打了一下滑,緊接著就跌進了旁邊的小路里。徐遠行等人冒著風雪前去看,判斷那陷車順利的話也至少要一個多小時能弄出來。

  433故作輕鬆擺手說:「哎呀,不管了不管了。你們先趕路。我在這裡等救援。」

  「等什麼救援?卡線封路,救援沒有五六個小時到不了。何況現在天黑了,路況這麼複雜。」徐遠行說:「你把車先放這,明天再說。」

  「我…」433捨不得他的小車,他還要開到漠河。他的朋友們說的是對的,他的車是開不到漠河的。也能開,他只要一直走高速,就能到漠河。可是他偏要大費周張走這麼遠,拍那麼多視頻。那又能怎麼樣呢?他的車開不到漠河。

  433站在那茫然無措。

  曾不野叉著腰走到他面前,手指著他鼻子說:「我告訴你,你別給大家找事。讓你把車放這你就放這!說明天來弄就是明天來弄!你死了什麼都沒了!還去你大爺的漠河!」說完揪著433衣領子就往自己車上拽。433還年輕呢,這時可憐的像個孩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回頭看他的小車。

  曾不野就扭過他的臉:「看路!別老回頭!」說完把433往自己車裡推,期間怕他磕到腦袋,還不忘用手幫他擋一下。

  大家又繼續前進,433的小車越來越遠。徐遠行已經讓蘇和和嚮導幫忙標記了位置,他說回來就會回來。青川車隊的人不會騙人。曾不野說的對,人得先活著,不然要那個車有什麼用?

  她看向窗外,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真是有十分的道理。那話似乎也是對自己說的,確實得先活著。又想到自己的態度,訓斥433跟訓斥個孩子似的,就跟他道歉:「你別哭了啊,再哭你就給我下車。」

  433不可思議地看著曾不野,她呢,扯了幾張紙巾給他:「擦擦吧,剛剛對不起啊。我的話沒錯,但態度有問題。問題是我不是那個態度,你就還要耽擱…」

  徐遠行真是沒忍住,噗一聲笑了。曾不野道個歉都這麼理直氣壯。

  好像忽然一下,天就黑透了。

  卡線上一片漆黑,車燈打亮的地方能看到大片的雪花在天空亂躥,依稀又聽見狼叫聲似的。小羊們咩咩咩地叫著,聲音愈發急躁。徐遠行問車上的人:「怕嗎?」

  曾不野說:「我怕什麼。如果我死了,拜託你幫我跟…」

  「閉嘴。」徐遠行說:「問你了嗎?你就說話!433,問你呢!怕嗎?」

  可433已經靠在曾不野肩膀上睡著了。剛剛還哭呢,現在倒睡得香。不知情況的還以為這哥們哭暈過去了呢!曾不野也不忍心叫醒他,主要是怕他醒了再哭一鼻子。她可不想哄。

  咱們男的都這麼愛哭呢?曾不野皺著眉頭想。

  她看著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青川車隊的燈光給夜晚搭了一座亮橋,車輛和羊群都還在緩慢地行進,再憑感覺拐進一條小路,他們就與「現代文明」暫別了。

  他們現在只有彼此了。沒有誰怪誰一定要來卡線,也沒有誰對當下的困境恐慌。曾不野從沒像此刻這樣依賴過誰,或是又被誰依賴著。倘若遇見傳奇是旅行者的宿命,那麼她今天遇到了。

  蘇和突然激動起來,在他們車燈前拉著馬在原地轉圈,手指著遠方,喊著到了!到了!

  是他說的那個蒙古包。

  徐遠行對大家說:「到了,我們的中轉站到了。」

  車台里熱鬧起來,開始商量晚上吃什麼。

  433睜開眼,迷茫地問:「到了?」

  「到了。」

  但前方沒有蘇和說的兩個蒙古包,只有一個。蒙古包里空空如也,他們決定各自解決晚飯,早早休息。讓小朋友們、媽媽們還有羊群睡在蒙古包里。如果半夜雪停了,那麼第二天一早就去救433的車,然後繼續出發去蘇和的家。

  那蒙古包的炕上擠著人,地上擠著羊,顯然裝不下,他們又把車圍成一圈,打開各自的側帳給小羊擋雪,再生起篝火,讓小羊取暖。雪融化成水,小羊們將就喝一點。小扁豆抱著小羔羊,坐在羊群中間,興奮地說:「我跟羊一起睡覺了!我跟羊一起睡覺了!」

  曾不野又吃到了徐遠行的拿手好面,又住到了徐遠行的兩居室帳篷。

  只是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他們分別躺在睡袋裡,聽著旁邊微小的聲音。後來曾不野說:「徐遠行,你能聽到嗎?」

  「嗯。」

  「我好冷。」

  徐遠行沒有了動靜。

  黑暗放大了他內心的掙扎,但最終,他的「南向次臥」還是傳來了動靜。主臥的門傳來拉索的聲音,然後曾不野察覺到了寒氣。徐遠行卷著自己的諸多鋪蓋來了。

  他在鋪的時候,曾不野問他:「單人睡袋可以裝下兩個人嗎?」

  「我的可以。」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我好冷。」

  徐遠行又沉默了。

  但曾不野不需要他的回答,她順著開口爬進了他的睡袋,緊緊抱住了他。

  卡線將他們與人流隔絕開來,帳篷又將他們與大雪隔絕開來。他們從未離得這樣近。在祖國的邊境線上,在一個地圖上找不出來的地方,在這片荒野之中,在下著大雪的穹頂之下,他們緊緊相擁。

  「徐遠行,白天的時候,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你能再抱緊我一點嗎?」

  「好。」

  「徐遠行。」曾不野悄聲說:「我真喜歡你呀。」

  第26章

  ☪ 愛的禮物

  ◎卡線穿越◎

  這對曾不野來說,或許是一生僅一次的經歷:跟喜歡的人睡在冰天雪地里,離得那麼近,被睡袋緊緊裹著。

  徐遠行翻個身,就把曾不野壓在了下面。他就著露營燈微弱的光就那樣看著她。他總想從曾不野的眼睛裡看出一些別的東西,比如慌亂、羞怯,隨便什麼,只要不是一味的冷清。

  「再說一次。」徐遠行說:「我剛沒聽清。」

  「我真喜歡你呀。」

  「不及我喜歡你。」徐遠行不想跟她爭辯什麼。他知道曾不野沒有說謊,當下的她確實喜歡他。但那喜歡不足以令她對他做出怎樣的承諾。一旦離開這條冰雪之路,回歸到城市裡接受現代文明的約束和指點,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徐遠行是在下午非常難受的時候想通的: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

  「我壓著你了嗎?」他問。

  曾不野搖搖頭。

  從她角度看去,徐遠行帶著胡茬的臉像是被顏料塗成了烏青,很好玩。微微仰起臉蹭蹭,再捧著他的臉看他。

  徐遠行低下頭親她臉頰,後又把臉湊過去換她親他。他多少有一點惹人憐的孩子氣,這讓曾不野很受用。於是捧著他的臉胡亂地親。徐遠行任由她親,她親夠了,他又看著她。

  曾不野是不會在任何人的目光之下膽怯的,可徐遠行一直那樣看她,這令她罕見慌亂起來。想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卻把她的手按在腦側。

  「你怕什麼?」他問。

  「你要殺要剮痛快點,別在那磨洋工。」曾不野說。

  因為他們講話聲很小很小,所以她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撒嬌。話音剛落,徐遠行就俯身在她耳邊親了下。趁她沒發出聲音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們擔心有狼來偷羊,就安排趙君瀾和孫哥上半夜巡夜。外面小羊咩咩地叫,聲音顫顫的,他們聽得一清二楚,隔音這麼差。趙君瀾站在徐遠行的「兩居室」外頭喊:「徐哥,徐隊,出來抽菸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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