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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那頭還未有眉目,他自是不動如山。

  史玉皎似乎懂了他的打算,掩面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忙你的去吧。」

  第252章

  沈持等她睡下後先去宴室, 進去聞到裡面隱隱的艾草的特殊氣味,婢女小紅說每天熏一遍,保證室內清潔無穢物, 木架上,一應待產的物品歸置得整整齊齊, 可見下人之用心,他細細看過一遍後才去書房。

  二更天夜色如銀。

  他坐在書案前陷入沉思, 腦中梳理著白天的事情,深深思索之後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封信——摯友江載雪前往嶺南, 請護之周全, 報酬高。

  他答應過江載雨為江載雪周旋, 讓其活著抵達嶺南。

  京城有很多鏢局接這種活兒,他們手眼通天, 很有誠信, 只要出得起價格,定能給你辦到。

  寫完之後放在手邊晾乾, 末了還未封緘, 他卻又拿起來捲成細長的一支, 放在燭火上燒成了灰燼。

  而後枯坐到三更初,他披上外衫走到庭院中,跟趙蟾桂說道:「明日休沐,你去備幾壇好酒, 二百兩兩銀子。」

  「相爺, 」趙蟾桂們:「您要給江公子送行嗎?」按照刑部的公文, 江載雪明日被押解去嶺南。

  他心裡算著:咱家的帳上也就只有二來多兩銀子了,這可真是捨得啊。

  沈持:「嗯,你去打聽一下他明日什麼時候出城, 我去送送他。」

  「相爺,」趙蟾桂說道:「您既然不沾手了,為何又要給他送行呢?」

  要是被那些御史看到了,又要上躥下跳大肆彈劾沈持。

  沈持:「我有我的打算,你只管去辦就是了。」

  殊不知,他就是要大張旗鼓給江載雪送行,進而送個把柄給御史甚至曹慈他們,他甚至盼著他們在朝堂上罵他罵到天昏地暗,別留一點兒情面才好。

  趙蟾桂不解地說道:「是,相爺,我這就備好東西,明日一早去打聽江公子的行程。」

  沈持安排完這事兒這才慢悠悠洗漱就寢。

  而同樣在京城的曹家,大氣恢宏的相府之中,曹慈亦未眠。

  他坐在太師椅上,回溯這陣子的「戰績」,裴牧被貶至眉縣,馮遂去官,孟度跌落,加上之前被他排擠到禮部的林瑄,被罷官流放的江載雪,似乎將沈持在朝中的根基瓦解了多半,心中自是十分酣暢。

  但他並沒有因此得意,而是還在進一步籌算——怎麼抓到沈持的錯處,將此人徹底踩於腳下。

  管家曹四看出了他的心思,提醒道:「相爺,咱們若是將六部的大權抓在手裡,不用咱們尋姓沈的不是,六部的人就能將他從左相的位子上拉下來……」

  曹慈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我何嘗不知,將左右丞相的權勢攏到手裡才是上策。」

  他手中的權力越多,沈持越沒用,到時候不用他動手,自有雄心勃勃之人為了左相的位子而把姓沈的擠下去。

  一朝發難必能將他置於死地。

  一旦沈持不再風光,朝堂上他一人獨大,到時候,不管將來誰當太子,雍王也好,宸王也罷,都得依仗他扶持。

  思緒又回到了原點,曹家終其幾代人所求的就是保住權勢,為此,不得不牢牢押穩儲君,不能出丁點兒差池。

  不知盤算了多久,他才淺淺睡著。

  次日清早,京城城門口。

  沈持帶著家僕從馬車上抱下來幾壇酒,他緩緩斟了一杯放在手上,過了半晌,不遠處傳來衙役們的吆喝聲,抬眸一看,幾個官差押著帶著枷鎖的江載雪走出來,他提袍上前,道了聲:「江兄。」

  有行人駐足:「咦,那不是相爺嗎?」

  雖穿著常服,還胖了一丟丟,但還是依稀可見當年他高中狀元御街誇官時芝蘭玉樹的影子。

  觀者蜂擁而至。

  江載雪髮髻凌亂,鬍子拉碴,肌膚蒼白眼神萎靡,看見沈持後整個人忽然變得神采起來,怔了一瞬才開口說道:「沈相……」

  沈持把手裡的酒端給他:「我已著人接嫂子和小公子小女郎,江兄,你路上珍重。」

  同時,趙蟾桂將沉甸甸的銀子塞到領頭的押解官差的手中:「這位大哥,請路上關照幾位大人,不要讓他們忍飢挨凍。」

  有了這豐厚的打點,加上沈持親自出面送行,押解的官差定會盡心護送——既得了實惠又能賣給沈相爺一個好,何樂而不為呢。

  江載雪含淚飲盡那杯酒:「阿池,你也是……定要珍重。」說完灑淚辭別他而去。

  圍觀的人看著他們這樣,好多忍不住哭了:誰說沈相爺冷酷無情的……這不是挺有人情味兒的,自然也有說風涼話的:當時連撈都不肯撈一把,這會兒貓哭耗子來了……

  不管怎樣,沈持為江載雪送行的事很快轟動了整個京城。

  御史大夫管聃聽說後笑道:「來活了。」他非得大彈特彈劾沈持一頓,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也顧不上休息,揮筆洋洋灑灑寫了一本厚厚的奏摺,連次日上值都等不及,就那樣急急地送進了上書房。

  而曹慈在家中聽說沈持去給江載雪送行,驚愕了一瞬。

  對於沈持的意圖,他很快反應過來,吩咐曹四:「管大人在家中嗎?你去給他說一聲,不要對這件事做文章,更不要彈劾沈相。」

  結果很快曹四回來告訴他,管聃彈劾沈持的奏摺,已經送進宮去了。

  曹慈登時冷汗淋漓:「……」

  沈持為江載雪送行,於做官做人都無可指責,並無可彈劾之處,若你彈劾,那便是別有用心。

  而且還這樣著急,生怕皇帝看不出他的私心一樣。

  看吧,這麼一來,以他對皇帝的了解,非但不會斥責沈持,反而適得其反會找管聃的麻煩。

  用後世一句扎心的話來說,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

  他只怕要被動了。

  果然,次日上朝,皇帝壓根兒沒有過問沈持給江載雪送行的事,在他看來,這並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反而是拿此大做文章的人,目的不純,有藉此排擠異己的嫌疑,當皇帝的本來玩的就是一手重臣之間的相互制約,他不允許權力的天平傾斜到任何一方,因此接下來在管聃彈劾戶部關於案比的事進展太慢時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話:「沈愛卿,戶部你熟,你來說說,事情進展因何如此緩慢?」

  跳過戶部,直接去問沈持,那意思:朕給你搭台子了,還不趕緊打回去?

  沈持不緊不慢地說道:「回陛下,六年前的案比耗時長大八個月之久,再往前翻,十六年前那次耗時有十個多月,如今朝廷連年四海清平,百姓添丁進口,比之六年前人口數多了四十餘萬,自然要耗用更多時日……」

  一番辯白既說清楚了案比原本就是件耗費時日之事,又奉承了皇帝。

  皇帝聽後看了管聃一眼,又轉向曹慈眼神威壓感明顯:「曹愛卿,沈愛卿說的沒錯吧?」

  那眼神讓曹慈心驚,連忙道:「沈相所說確實如此。」

  心中恨不得給管聃一個嘴巴子,這個蠢貨。

  然而他來這麼一出,和前頭接二連三的事情串起來看,朝野上下反應過來了,誰跟沈持走得近,誰就等著倒霉吧,還是投在曹慈的門下安穩。

  人哪有不趨利的,于是之後曹家門前車水馬龍,沈家則冷落車馬稀。

  外人看,大抵是沈持也心生怯懦,除了每日忙碌戶部的案比之外,其他的事也不管了,全都由右相曹慈做主,曹家越發炙手可熱起來,權力也越來越從左右相平分到逐漸往他手中傾斜。

  尤其是他舉薦親信蕭必鴻出任吏部左侍郎之後,掌管了官員升遷調動,愈發權勢熏天。

  而沈持,似乎眼中只有枯燥的案比,忙不完的這個。好似權力不權力的無所謂,反正級別待遇在這兒擱著呢,日子倒也過得去。

  他只冷眼看著曹慈瘋狂攫取權力,不動如山。

  到了八月十二夜裡,明月清輝似水,沈持還未就寢,聽見宴室裡頭傳出動靜,他連忙披上外衫走過去:「三娘?」

  前幾日史玉皎覺得自個兒快要生了,就搬到了宴室去睡。

  「氣死老娘了!」裡面中氣十足一聲罵,接著那個身影風風火火從屋裡出來,手裡拎著長矛,沈持撲上去想抱住她:「三娘,你……」

  跟在身後的婢女子苓說道:「穩婆說胎兒還未入盆,還有得等。」這都距離算好的臨盆日期過去足足有六七天了。

  沈持:「三娘,聽大夫的,再等等便是。」他心中的焦急不比她少。

  「我動一動,」史玉皎根本不聽他的勸,甩開他的手大步流星去了後院:「再不生我要憋瘋了。」這麼多人看著她,讓她天天慢慢走路,慢慢坐下,不,根本坐不下,只能半躺著……簡直是上刑。

  她腳下生風,腦中想起當年戍守邊疆時候策馬躍起,長矛如龍,每一次揮擊都伴隨著敵軍的哀嚎,所過之處,一眾兵卒紛紛倒下,血濺當場,頃刻間屍橫遍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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