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終於慢慢抬起了頭,將一小勺粥餵到了我的嘴邊,“昨日才知那原來不是我在雲城的一場夢。”

  我看著他,張開嘴把那口粥喝下,然後便見他吻過來,貼上了我的唇。

  ☆、五十一

  我整個人裹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烏溜溜地盯著屋外霍縝刷馬的背影。一道屏風隔著,我只能看到他影影綽綽的輪廓,抬手、轉身、彎腰。他的手臂、背脊、胸膛,還有嘴唇、手指……再接著聯想下去我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那個由淡及濃的吻,遺忘一切放下理智的濕膩糾纏只不過才剛剛結束。

  外面洗刷的聲音漸漸輕了,他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還沒等到他走近,我連忙閉上了眼睛裝睡。身下的床榻沉了一下,我感到他坐到了我的邊上,更是緊張萬分,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他瞧出端倪發現我整個下午都沒睡著,光躺在那裡偷偷看他了。

  額頭上忽貼上一片冰涼,我微微睜開眼,便看見阿縝近在咫尺的眼眉。他正在用手探我的體溫,我還來不及說他雙手剛沾了水試了也不准,他就俯下身用雙手捧住我的臉。我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我們額頭相貼,鼻尖也頂在一起,氣息糾纏著分不清彼此,唇似有若無地蹭過,又軟又燙,我不是沒有這麼近地看過他的臉,可此時此刻我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坦然與那雙眼睛對視,卻仍像是要墜入溺死在那片無波無瀾的深海之中。

  “燒退了。”

  我看著他,發現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有點泛紅,鎮定之中藏著一絲慌亂,原來他和我一樣,所有的坦然都那麼勉強,兩顆心同樣躁動不安。

  我意外地生了一場無藥可治的病,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卻也著實耽誤了阿縝那幾日。他倒是完全不在意那場武試,所以我只能把話往肚裡咽。三天轉眼即逝,終於到了那天。我早上早早起來,想要給他煮個雞蛋。水在鍋里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我小心翼翼地把雞蛋放了進去,接著就聽到背後傳來他的聲音:“少爺,這樣煮不熟。”

  他穿在身上的袍子敞著前襟,露出一片肉色,腳上只穿好了一隻鞋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我笑了起來,走過去幫他把衣服系好,“我沒事,你別這麼緊張。”他握著我的手,道,“你身體還沒養好。”

  他幾乎什麼都不讓我做,只要乖乖在床上休息就行,可他不知這久了自然也變成了種煎熬。我瞪他,“女人坐月子也沒這樣的。”

  他一聽立刻就臉紅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低著頭都不敢看我了。

  為了把雞蛋煮熟,我都快把水給煮幹了,沖完涼水塞到阿縝手上又被他推了回來,“你吃。”

  我氣急,“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一個雞蛋而已,我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其實我現在說這話挺沒底氣,畢竟我的錢都當作盤纏用得差不多了,在這隻出不進的情況之下自然只能勒緊腰帶過日子,這些雞蛋算是現在的我能給他的最好的東西了。

  他低頭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地應了一聲放進了自己懷裡。

  阿縝不願我跟去,所以我只能在他離開之後再悄悄出門。今天的武試現場比之前那場還要熱鬧也不用擔心會被台上的阿縝發現,因為來得遲,我只能在人群里拼了命往前擠。被踩了好幾腳,才終於占了個好位置,擠得我氣喘吁吁一身大汗。

  台上忽然有號角聲傳來,只見一彪形大漢□□著上身圍著虎皮裙率先登場,還是上次那個被阿縝遺忘在比武現場的對手。他在台中立定,活動了下筋骨,手臂和上身虬實的肌肉令我咋舌,這傢伙鼻孔噴著氣,像頭蠻牛一樣。我踮起腳伸長脖子,終於看見阿縝從後面走了出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看著阿縝走到面前,明顯面露不屑,低聲叱道,“今日怎麼不臨陣脫逃了?你若識相,還是早點投降,拳腳無眼,免得傷了你這張俊臉,我可不想得罪郡主。”

  他的聲音不輕,台下離得近的人都聽得真切,惹得一眾人鬨笑。不少人知道阿縝的身份,上京城中盛傳翎珂郡主早就屬意於他,想要招他為婿,這場武試只不過是想要為他攢個名聲罷了。我氣急,恨不得跳上去抓住那混蛋大喊,阿縝才不是怕你不跟你比,阿縝是為了我,睜開你們的狗眼睛瞧清楚了,是我!他是我的!

  阿縝顯然不會理會這等無聊的挑釁,他甚至都沒有瞧對手一眼,目光隨意地往台下一掃,然後落在了我所處的方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連忙往旁邊人身後躲了躲,幸好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淡然自若地無視身遭鼎沸的人聲。

  那輛明黃色車輦姍姍來遲,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齊齊下跪山呼萬歲。賜了平身之後,我朝那高座上的人望了一眼。西津之主著繡金龍的黑袍,沒戴冠冕,側躺在那兒,乍一眼竟有些放浪形骸。他似乎心情不佳,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揮了揮,示意比武開始。

  台下的武士們吹響號角,西津的狼旗在風中招展,最後一場殿前武試終於正式開始。

  可一文官打扮的年輕人突然走上了比武場,朝高座一跪,“監察御史祿察乙越有本要奏。”

  “祿察大人還是明日早朝……”一旁其他文武面露難色地小聲提醒道。

  “臣有本要奏!請陛下取消霍縝武試的資格!宣布柯察慶為武狀元!”

  那位御史頭一揚,露出張方正的國字臉,聲音清脆擲地有聲,背脊板直,一看就是個硬骨頭,天生當御史言官的料。

  只是他腰間繫著白緞,手上戴著銅錢串,這身正是重孝在身的打扮。

  “霍縝於武試途中擅自離開,理應重罰,陛下仁慈赦免了他的不敬之罪,可從沒有因為考生缺席而重考之先例。臣知陛下惜才愛才之心,可此例不可開,為將者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要是個忠心事主的還好,若是個目無尊上的人,豈不是引火自焚?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要收了第二個孫行秋啊!”

  這番話說得人屏氣凝神心有戚戚,我在心中大罵這個突然跳出來橫插一腳的御史,憂心忡忡地看著台上的阿縝。只見他低著頭,仍是一言不發,既不辯解也不求饒,可我越看越覺得他委屈,看得我心疼極了,索性不要考這勞什子的武試了,總好過要在千萬人面前受指責。

  高座上的人站了起來,那玄色的龍袍曳在地上,他站在高不可攀的台階上,身形挺拔,有千鈞的氣勢壓得人抬不起頭來,聲音冰冷低沉,“孤已經恩准霍縝可以參加武試,但祿察愛卿說的也有道理,”他頓了頓,轉向了霍縝,聽不出悲喜地繼續道,“今日這場武試,孤准你可以放棄,但若考了沒中狀元,就治你大不敬之罪,如何?”

  阿縝沒有半點猶豫,跪下道,“小人要考。只是小人有個請求。”

  楊牧晨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阿縝抬起頭,道,“若小人中了狀元,還請陛下能赦免鹿鳴流放之罪,重審他藏匿逃犯之案。”

  ☆、五十二

  我怔怔地看著阿縝的背影,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他竟然會在這種場合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樣的請求。我的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幾乎無法控制,他面對楊牧晨毫無懼色,可我卻不行,我知道那個像冰山一樣冷漠的男人象徵著什麼。我想要衝上前將我的阿縝帶離這個危險的地方,可擋在前面的人猶如一座座僵硬冰冷的墓碑。

  楊牧晨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在眾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中不動如山。

  他牽了牽嘴角,卻沒有半點笑意,“你和鹿鳴是什麼關係?”

  阿縝抬著頭,毫無半點猶疑地答道,“願為他不計生死。”

  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可我卻聽得真真切切,只覺得自己一腔熱血湧上了胸膛,也想要盡數交付於他。我拼命地撥開人群想要衝上去卻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胳膊制住,我剛病了一場掙扎了幾下就幾近脫力,一回頭就連嘴都被捂得嚴嚴實實,想要大叫卻只能發出嗚咽的低鳴,於是狠狠地在那隻手上咬了一口。

  “嘶——你不要命了嗎?!”我在極端激動的情緒下還激烈地反抗著,最後勉強鎮定下來看清了來人,崇翹生起氣來就像是只開了屏的孔雀,力氣也極大,一點兒也不像紅樓里那個柔柔弱弱任人揉搓的倌人。他的手往我嘴上又用力按了一把,“你別出聲也別吵別鬧我就鬆開,答應就點點頭。”

  我的臉被他掐得有點酸疼,只能順從地點頭,他鬆了手之後反而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揉著被我咬出牙印的手,一邊皺著眉對我道,“鹿公子在平反昭雪之前,仍是身負重罪之人!你這樣跑出去,霍縝豈不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落一個窩藏之罪?”他指著那個御史,“瞧見沒?那個大名鼎鼎的祿察乙越也在,難不成要讓他再告霍縝一狀嗎?我知道你是怕他有危險,可他願意為你冒險,絕不是想要你和他一起陷於險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