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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踩著陳熙南的肩膀,像是騎著搖搖欲墜的腳踏車。車座被陽光曬得滾燙,隨著路況顛簸衝撞,近似於一種鞭撻。

  迎面開來一輛高高的貨車,那是陳樂樂的胸膛。打著兩束筆直的遠燈,是陳樂樂的目光。撲面而來的熱帶風暴,是陳樂樂的親吻和呼吸。

  他想跳,想停。膝蓋剛抬起來一點,又立馬摁回去。只能往前蹬,再往前蹬,直到迎頭撞上去。最後什麼也看不見,只剩一片雪茫茫的白。

  吱嘎了一個小時,段立軒爛泥似的癱著。大貨車變成一柄軟毛刷,在可麗露上刷著香草糖漿。

  段立軒還無法習慣他這方面的變態,彆扭地往下推他腦袋:「滾開,屁嘣你臉了嗷。」

  「好啊。來。」

  「哎我草了。你衛生紙托生的啊?」

  「我想當二哥的衛生紙。」

  「你他媽先擦擦腦子裡的屎吧!」段立軒扯過被子蓋上大腿,扭了兩下壓住邊角,像貼封條一樣蓋好。

  陳熙南還想親他的耳朵,但又怕他嫌棄。只好先去漱口洗澡。站在鏡子跟前,看到胸膛上一點牙印子。伸手摸了摸,陶醉地啊了兩聲。還沒慡夠,就聽段立軒隔著牆罵他:「別整死動靜兒!」

  於是只好乖乖地正經洗澡,剛出來就聽到段立軒肚子叫。他蹬上褲衩,滿屋轉著翻吃的。像深夜出動的小耗子,嘩啦嘩啦地攪著塑膠袋。

  段立軒被吵的發煩,又坐起來罵他:「你要鑽里啊?」

  「我找巴旦木醬,給你抹點麵包片吃。」

  「別鼓秋了。你明兒上班兒不?」

  「明天周日。啊,找到了。」陳熙南終於掏出了一個塑封條,像個尋到寶的小朋友。舉在臉前晃悠著,笑眯眯地道,「這個特別好吃。」

  想段立軒來之前,那打算得可好了。什麼先送禮再送腚,給陳樂樂哄到心生虧欠。等到放空的賢者時間,再順嘴一禿嚕。男人嘛,都好面兒,總不至於跟枕邊人翻臉。

  可到了關鍵時刻,又開始心生不忍。再豪氣的禮物,跟陳樂樂的笑臉一比,都立馬顯得不值錢。要不是陳樂樂已經認識了孫二丫,他真恨不得把那金剛芭比薅過來,騙他說是陳巨巨化的形。

  但逃避不會復活巨巨。趁著陳樂樂心情美麗,還是儘早交代的好。他撐著床板坐起身,鄭重其事地道歉:「樂啊,二哥對不起你了。家沒看住。」

  陳熙南臉上的笑慢慢消失,變成了死一樣的沉寂。

  「我說你今兒怎麼這麼乖,讓怎麼擺就怎麼擺。」他站起身斜睨著段立軒,冷冷地笑了下,「說罷。我這綠帽子是深綠還是淺綠?」

  「草!你他媽的有病啊!」段立軒剛扯起嗓子要開罵,又立馬理虧地憋住火,「是你養的內大黃粑粑。它駕鶴西去…呃,盤鶴西去了。」

  陳熙南的冷笑變成了呆愣:「…小小死了?」

  「餵食兒那天就邦邦硬,我拿小太陽烤了一宿,又澆了點牛奶。也沒活過來。」段立軒撓了撓小胡茬,臊眉耷眼地瞟著他,「眼瞅著要生蛆,我給沖乾淨凍小冰櫃了。」

  「…哦,好。我回去處理吧。」陳熙南擰過身,在麵包上抹巴旦木醬。抹了足足一分鐘,也沒說一句話。

  段立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拿著塑料刀的手肘,在腰間一撤一撤。

  「樂啊…」

  「等會兒水燒開了,再給你沖點豆奶。」陳熙南忽然轉過身來,重新掛上溫柔的淺笑,「先墊補一口吧,明兒帶你去吃好的。」

  段立軒看他沒有第二片,便不太好意思吃,只是放手裡捏著。

  「你走後我也沒上屋裡看,不知道是餓死的還是凍死的。」

  「應該是老死的。」陳熙南摘掉他髮絲里的一片茉莉花,放在掌心裡瞧著,「野生王錦的平均壽命是5到10年。小小活了至少16年,算是老壽星了。或許不讓我目睹它的死亡過程,是它留給我的最後一份溫柔。」

  「那你…不傷心啊?」

  「生老病死,不可抗力。我盡最大努力精心飼養,它也盡最大努力陪我多年。彼此都做到了最好,沒什麼遺憾的了。」陳熙南掏出手機,看著自己的WX頭像,「談不上傷心難過,只是有一點寂寞和空落。」

  段立軒悄悄鬆了口氣,又湊上來扒拉他:「哎,真的假的?你別是說這話漂亮話臭裝B,完後半夜擱被窩裡偷摸哭。」

  「我不會擱被窩裡偷摸哭的,除非二哥不要我了。」水壺咔噠一聲跳了閘,陳熙南下地沖奶粉,「說起來前天我還夢見你跟余遠洲跑了。我去美國找你,你罵我『破褲子纏腿』。這帳我還沒跟你算。」

  「你自己瞎幾把想,咋就成了我的帳?」段立軒咬了口麵包,又暗自嘟囔了句,「還別說,這台詞兒倒真像我說的。」

  陳熙南沖好豆奶,蹲在地上收拾東西。段立軒從杯沿上打量著他,想要從那張奶皮子底下看出脆弱來。但別說偷紅的眼圈,顫抖的雙手。就連一聲惆悵的嘆息都沒有。恬淡地翻著禮物,拎出西服往身上比劃。

  段立軒自腳底生出一股寒意,好像第一天認識這個人似的。究竟是怎樣一顆冷靜理性的心,才能這麼輕易地放下感情?

  想著想著,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個事——為什麼陳樂樂對余遠洲耿耿於懷。

  對自己來說,只要喜歡過一個人,就留了一份責任。哪怕現在不喜歡了,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悲慘。放下和絕情,是兩碼事。

  但陳樂樂這人,或許是沒有殘情的。他上頭的時候,可能山盟海誓要活要死;但等放下的那天,或許默哀個一分鐘也就結了。所以他無法理解自己對余遠洲的憐憫和友情,而是當成一種藕斷絲連。

  「哎,陳樂樂。」段立軒放下馬克杯,蔫嗒嗒地問,「要有一天,你不稀罕我了。你是不是扭頭就能走,哪怕我擱大街上要飯?」

  「什麼呀,你誤會我了。」陳熙南起身拄到床邊,抬起他的下巴。扣掉他腮上粘的一點醬,放嘴裡嗦著,「我對小小的喜歡,和對你的喜歡,完全是兩回事。」

  段立軒沒說話,看著手裡的半片麵包出神。

  「我當然喜歡我的蛇,但不會在情感上依賴它們。但我對你的喜歡,是有強烈依賴的。」陳熙南抓起他空著的左手,摁到胸口上,「不單單是愛情那麼簡單。我已經把大半個靈魂,都靠到你身上了。你如果離開,我鐵定是要倒的。」

  段立軒又沒出息的臉紅起來,但還是裝作不以為然地哼哼:「尿壺鑲金邊,你就嘴兒好。」

  「是真的。在這世上,我心裡攏共就揣了仨人。我爸我媽,還有二哥你。」陳熙南扶著段立軒的肩膀,吻了下他眉心,「你不用擔心我會離開你,因為你無法想像我有多依賴你。也請你不要離開我。因為你離開我,就是等同於殺了我。」

  作者有話說:

  鼓秋:倒騰。

  第81章 和鳴鏗鏘-81

  海明威曾說,巴黎是一場流動的盛宴。但背包客卻說,他們有點擔心海明威。

  巴黎的治安差勁,是方方面面的。說遊行就遊行,說罷工就罷工。垃圾堆到路中點燃,道邊睡著灰黑的流浪漢。地鐵站里一股尿騷味,服務員拽得你想罵街。

  熱心搭訕的也有,但基本是為了偷你錢。而傳統的巴黎人,並不怎麼好相處。往好里說,隨性、直率、開朗、細膩。往壞里說,輕浮、傲慢、逼逼叨叨、嫌這嫌那。以抱怨為高貴,以批判為智慧。

  有一回問個路,對方聽陳熙南講英語,直接甩了一句:Learn how to speak French before you came here(來之前學學法語吧)。

  段二爺聽不懂英語,但看得懂鄙夷。上去就要揍人,被陳熙南硬生生攔腰抱住,哄了一下午才陰轉晴。

  羅浮宮歌劇院之類的核心旅遊區,還算立正穩當。但到了像車站、紅燈區、多民族聚集區,暴力搶劫並不新鮮。

  一開始陳熙南不放心段立軒自己,在網上找了個當地導遊。沒想到不到兩天,這導遊就騙光了段立軒所有現金。一看他二哥傻乎乎的愧疚樣,陳熙南心裡頭就搓火兒。連辭退帶起訴,天天在電話里嘰里呱啦地吵架。

  段立軒不想成為麻煩,索性就自己溜達。左手陳樂樂的換乘指南,右手谷歌地圖配套線上翻譯。雖然他人傻錢多不高個兒,但所幸非常地不好惹。

  有一回中午吃飯,坐的是街邊露台桌。段立軒手包剛往上一撂,就衝出來個黑影給挒走了。

  有句話叫,遇上我是你的福氣。這個劫匪能搶到段立軒,也算是他的福氣。免費體驗了一把重生之我是操場沙坑——有人在你背上三步跳遠,到底是個什麼狗草滋味。

  段立軒抄起椅子百米衝刺,還剩三米的時候準確投擲。對方往前撲的瞬間,他助跑起跳。把人踹倒後,一陣狂風驟雨的毒打。連跺臉帶踢der,順帶B-box了百十個媽。

  KO完也不戀戰,撿起包扭頭就跑。生怕被對方給訛上,上升到國際問題——雖然段二爺對搶劫疏於防範,但對碰瓷警惕性很高。畢竟這是溪原農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他也曾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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