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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匹夫!」

  西平侯把信扔到馬桶里,怒不可遏,閻國師怎麼敢的?大局還未布好,說好的東西還未兌現,突然就來這一出,不商量也不提前通知,把他放到哪裡了!

  還有把東門留給他什麼意思?他叫西平侯,喜歡的方位一直都是西,連自己的兵駐守在城外西邊,為什麼不給他留西門!

  對啊,他的大軍,就在城外,比任何人來的都早,既然如此,玩突然襲擊也算是利好他,他甚至不需要閻國師襄助多少,只要抓住這個機會……

  為什麼不干?

  他咬了牙,一口乾掉碗裡的藥,很快派了人出去。

  夜色之下,暗影無數,夜鳥驚飛。

  蕭無咎是唯一沒有收到信的諸侯,也並不知它處變動。

  祝卿安提起鄭夫人:「我們好像……都想錯了。」

  他們以為鄭夫人的憤怒和野心,是在世家,骨器只是順便,只是因為遇到了桃娘,多年前那個對於藥材的引導對抗,也僅僅是看不順眼這些事,現在想,並不是。

  於她而言,世家才是其次,骨器之危,當居首位。

  她在及笈那一年出事,被擄獲為骨器胚子,是桑閒救了她,桑閒擋在她面前,為她免去了很多羞辱和磨難……

  祝卿安仍然記得,鄭夫人說過的話,她說哪怕到了絕境,凡有一線生機,她都不會放棄,耗盡一切也要掙扎翻身……她說她得認真活著,也希望別人認真活著,生命只有一次,是最公平,也最寶貴的東西,怎可輕言放棄?

  她說這話是別人同她說的,她覺得很有道理,不想言棄,便一直奉行……這個』別人『,許就是桑閒。

  她們之間的邂逅並不久,情感卻非常深,彼此鄭夫人正在掙紮成長,缺一個契機破繭成蝶,世家的糟污給了她機會,桑閒的守護則教會了她,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她們的相處時光,是希望渺茫時仍然背靠背的守護,是目光觸及的相同遠方,是心念不移的一諾。

  桑閒分開之後不提往事,是想保護鄭夫人,才十五歲的世家姑娘,不應該被這樣的過往困住,她該要擁有更好的未來,最好忘記這一切帶給她的傷痛,桑閒不只救了鄭夫人一人,她對別人,許也是這樣保護的。

  在沒有能力翻江倒海,改天換地的時候,能讓自己少受些委屈磨難,也是好的。

  鄭夫人懂桑閒心意,或許她本身並不在意這些,過往十幾年,她已被世家各種規矩傷透,但她很珍惜救她的姐姐,對她的這份愛惜,這種純粹的關愛保護。

  她會破繭成蝶,未來忠於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會成全姐姐心意,她們,都會走在更好的路上。

  只是很遺憾……沒能再見到。

  祝卿安猜測,桑閒應該在離開後和所有人斬斷了聯絡,或者和所有人一起約定好,暫時都不聯絡,不然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查不到,連蕭無咎這個親子,都未得到半點線索。

  「桑夫人……也是為了她們好。」

  那時天下大亂,南朝閻國師獨大,骨器鏈條一定會維持很久,而姑娘們好不容易逃出魔窟,在無力對抗時,聯絡越多,線索就會越多,被重新抓住的機率就越大,桑閒尋到了愛人,嫁了,鄭夫人是世家女,有學識和心氣,能掙出不錯的未來,可其他人呢?其他姑娘,若再被抓到,就白逃了,這輩子全毀了。

  蕭無咎如何不知:「也是……為了我和我爹。」

  桑閒有了家,有了新的牽掛,她那般溫暖純良,重情重義,會想保護自己的夥伴,自也會想保護自己的家人,她不想姑娘們再受苦,也不會想讓丈夫孩子遭受沒必要的指責,所以才一直沒說。

  可能祖父和父親知道,但他們都不在意,桑閒的考慮和珍視,他們同樣尊重珍惜,願意維護她的決定。

  遂直到今日,他這個當兒子的,才看到全部。

  桑閒這一生,命貴壽短,受了太多傷,吃了太多苦,男人都難做到的兩全,她竟全都做到了,對夫情貞,對子疼愛,對友不負,對過往不悔,對中州百姓無愧……她未辜負任何人。

  祝卿安猜測:「她應該對未來也有計劃,當時天下戰亂,實在無暇,但心中種子已然埋下,待時機成熟之時,她定要將這事給平了,把養骨器的地方給掀了,可惜時光太短,未來得及……」

  就如鄭夫人一樣,桑閒若能活到今日,不就等到了機會,萬千籌謀下,做成這件未竟之事?

  她從未想過,永遠不聯繫朋友,不然,怎會有名字里的那個約定?

  「蕭無咎,」祝卿安叫蕭無咎的名字,「要不別拖了,就這兩日吧,我們圓了她這個願。」

  蕭無咎到現在,情緒已然穩定:「我——」

  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白子垣打斷了。

  「壞了壞了——主公,外面亂套了,好像要幹仗了!」

  小白突然衝進房間,神態前所未有的鄭重,姿勢也是,直接屈膝半跪:「啟稟主公,親衛監查發現異動,東西北門側,皆有動靜,涼州侯馮留英快速出城,西平侯用了調兵虎符,蘄州侯齊束—— 」

  他的話也沒說完,因為地面突然震顫,窗外遠處華光忽現,又片刻恢復平靜,好似從未發生。

  祝卿安登時眯眼:「大陣!」

  白子垣:「沒錯,消息說,大陣會在子時開啟!」

  「閻、國、師!」

  祝卿安咬牙切齒,麗都大陣,他和蕭無咎昨日才確定真的有,但自布成後從未開啟過,他們還沒時間查找線索,又如何破解!

  「一般這種大陣,不過兩個方向,守護,或攻擊,目的若是前者,防禦為先,所有人進出都會很難,但不會傷了百姓,若是為了攻擊,則會像一個絞肉機一樣,凡入陣者,別想活著出去!」

  而閻國師一點都不像好人,遂……

  麗教危險了,百姓尤是!

  若祝卿安猜的沒錯,閻國師想守的,想護的,只有他自己的性命利益,若有需要,他甚至會促成百姓生命獻祭,護佑大陣,好利他自己!

  蕭無咎根本不會考慮其它:「先救助百姓!」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安靜之處,隱含躁動,城中忽然有燈升起,是孔明燈,很大很亮,一盞之後,數盞升空,每一盞,上面都寫著兩行字,一邊是桑者,一邊是閒閒。

  桑和閒兩個字,都寫的無比醒目,巨大。

  鄭夫人佇立院中,目送燈盞升空,眼淚簌簌落下:「桑姐姐……終於到這一日了,你看到了麼?」

  城中許多人在不安中驚醒,披衣走到院子裡,還未察覺到異狀,先看到空中燈盞,瞬間淚流滿面,之後立刻回屋穿衣,也未馬上做什麼事,只預備著,準備著,心氣一刻不松……這些人,多是女子。

  有一位,就在蕭無咎和祝卿安的院子,是素娘。

  她換利落衣裙時,小黎醒了,揉了揉眼睛:「娘……怎麼了?」

  「小黎不怕,接著睡,沒事。」

  她哄睡了孩子,才又走到院中,看著那一盞盞暖燈。

  桑閒……

  她不知叫這個名字的人是誰,從未見過,她只知道,這個人,救了乾娘。乾娘懂的很多東西,都是這個恩人教的,性命,也是恩人救下,如若沒有這個人,就沒有乾娘通透,舒展的一輩子,更不會有她,她在被父母丟棄那晚,就會死在荒野。

  乾娘很尊重這個恩人,連名字都不敢多提,只悄悄讓她記住,說此生無怨,無憾,唯恩人未能報答,未能如約再見,臨死前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不盼她記著她這個乾娘,願日後不立墳,無有碑,永無香火祭紙,只要求她,日後若見到這個名字,一定替她報恩。

  城外有商隊正在卸貨,是中州大商關芨,親送中軍物資而來。

  她本沒打算進城,她的任務也不是打仗,可暗夜遙遙,她看到了空中燈盞,也看清楚了』桑閒『兩個字,眼睫瞬間眯起。

  她這一身經商本事……起家資本,都來自於一個恩人,那女人生了很重的病,不良於行,壽數有限,罵人也很狠,在她頹廢欲死之際,救了她,也差點把她罵死,但也教了她很多,如何從商,如何做人,怎麼放過自己,自如舒展……若不是那個女人,她早鑽牛角尖,死在不知哪個角落了。

  她喚她師父,她氣鼓鼓說沒她這麼沒用的徒弟,但嘴上毒,還是把人脈資本都給了她,不然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麼數年經營,就變成巨賈了?

  她和師父的緣分不算深,遇見的太晚,師父已然病入膏肓,陪了她幾年,看著她一步步成長,終能獨當一面後,就撒手去了。師父不要她任何回報,說聚散都是緣,此生早已無憾,只是傳她的這身本事,也不是自己所悟,全部來自於年少時的恩人……

  那些過往,師父沒再說,只將恩人名字告訴了她,讓她無論何時何地,見這個名字如見她,她對她有多少尊重感恩,便要對這個名字有多少尊重感恩,若覺不能為師父養老送終遺憾,就傾盡所有心意,報答這位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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