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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越搖搖頭:「不知。」

  「禁軍向來只認令牌,不得多問。陛下是否真的下了密旨無從得知,全憑鄭元一人之言。」

  沈翾沉默片刻,緩緩問道:「馮時突然回京所為何事?」

  吳越道:「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尋找其他弟兄的下落,後來無意中發現,當年林家小少爺的屍骨存有蹊蹺,極有可能人還活著。」

  「馮時便回京尋找林公子的下落,沒想到卻暴露了行蹤。」

  南桑眸色幽深一沉,眼底閃過一絲痛意。

  沈翾思忖片刻,沉聲道:「兩位先在明月樓住下,一切從長計議。」

  羅二和吳越躬身道:「一切聽從大將軍安排。」

  南桑和明燭留在明月樓,沈翾獨自回到將軍府。

  夜已深,淡淡月色下偶聞幾聲蟲鳴蛙叫。

  沈翾一路思緒萬千,多年來的猜想得到證實,卻並無如釋重負之感。

  季寒,鄭元,孟少忠,在這盛國,如此奸佞還有多少?

  皇帝昏庸,奸臣當道。

  這便是他沈家拼死守護的朝廷嗎?

  沈翾腦中一片混亂,心緒不寧地踏進大門。

  一抬頭,便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低著頭,百無聊賴地踩著腳下的影子。

  發尾搖擺,衣角輕揚。

  心頭陰翳忽而散開。

  沈翾慢步朝葉川遙走去,未等身前之人反應,便抬手將人抱進懷裡。

  手臂緩緩收緊,便再也捨不得放開。

  第44章

  夜幕下繾綣暗涌。

  葉川遙還未抬頭, 整個人就被扣進懷裡,緊緊相依。

  鼻尖自沈翾緊繃的脖頸旁輕擦而過,緩緩生出一片灼熱。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葉川遙有些措手不及, 恍然怔住。

  心跳到了胸口,震耳欲聾。

  沈翾將頭埋在他肩上,一言不發。仿佛只是累了, 尋一個依偎之處。

  許久後,葉川遙才隱約察覺到身前的人情緒不對。

  他抬了抬手, 緩緩將人回抱住, 輕聲問:「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沈翾並未回答,也未抬頭。

  須臾後, 才啞著嗓音低聲問:「阿遙, 你可曾有過後悔的事?」

  葉川遙目光一頓, 思緒有瞬間游離。

  他望向前方屋檐下搖搖晃晃的燈籠, 輕輕嗯了聲:「有。」

  那日在大理寺外,若知那是最後一面, 他合該上前同他說句話的。

  哪怕只道一聲再見,便也能了無遺憾吧。

  前塵已過, 如大夢一場。

  如今沈翾就在眼前, 比起後悔, 他更想珍視當下。

  「往事如煙,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我們總要往前看。」葉川遙道。

  沈翾頓了頓,緩緩道:「這些年我常在想, 那日若我再快些,若我半路不曾停下歇息,若我早一些去接應, 會不會一切就不會發生?」

  「父親不會戰死,陵川不會破城,所有人都不必枉死……」

  葉川遙鼻尖一酸,淚花倏地模糊了雙眼。

  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沈翾的隻言片語中,他還是大概猜出了幾分。

  沈翾在自責。

  殺伐冷肅的大將軍,雖所向披靡,位高權重,卻一直活在悔恨和自責之中,無一日安寧。

  葉川遙心中一陣酸楚,滿是心疼。

  「不是你的錯。」

  他輕輕蹭了蹭沈翾的側臉,一字一頓輕聲道:「將軍,這一切並非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年少征戰,收復失地,你並不虧欠這天下什麼。」

  「是大盛欠你。」

  沈翾緩緩收緊手臂,將人抱得更深了些。

  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大將軍,而只是一個歷經風雪,滿身傷痕的普通人。

  一個被困在過往的滿目瘡痍里,獨自忍受煎熬的可憐人。

  葉川遙任由身前的人抱著,兩顆緊貼的心有力地跳動著。

  許久後,沈翾才緩緩抬起頭,眼底的波濤漸漸退下,又復往日平靜。

  輕舒一口氣道: 「走吧,送你回房。」

  葉川遙抬頭看向面前之人,見他面色如常,神情淡淡,好似方才的失控不過只是一場錯覺。

  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好像……還是更喜歡方才那個趴在他肩上的人。

  一個真實的沈懷清,而非運籌帷幄的大將軍。

  葉川遙眨眨眼,咧著嘴笑著道:「將軍抱夠了嗎,沒抱夠其實可以多抱一會兒的,不必客氣!」

  沈翾輕笑一聲,抬腳先行。

  葉川遙跟上去,發尾搖晃著在他身旁繼續道:「真的,我把肩膀借給你,想靠多久靠多久,不收你銀子!」

  「你若心裡還是難受,要不我給你唱個曲兒吧?」

  「你想聽什麼,揚州慢?清平樂?」

  沈翾眸色淡淡,心裡的鬱結卻沒來由地散了幾分。

  唇角微彎道:「那就……揚州慢吧。」

  「哦,你喜歡聽這個啊?」葉川遙眯眼笑笑:「可惜這兩個我都不會。」

  沈翾側眸:「……」

  見他一臉的無奈,葉川遙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挪著步子,思忖著道:「要不我給將軍講一段話本吧!」

  「說從前啊,有個世家老爺,過膩了酒肉池林的日子,便尋了個山頭,隱居去了。」

  「誰曾想,在山裡竟遇見……」

  沈翾一邊負手慢步前行,一邊無聲輕笑。

  耳邊是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清脆的嗓音將這無邊黑夜都驅散開,只剩滿目清明。

  他側眸朝身旁之人望去。

  月色正好,月下之人明眸似水,秋波流轉間驚艷一世紅塵。

  ……

  明月樓上,南桑和明燭曲膝而坐,於蒼穹之下對飲。

  南桑單手握著酒罈,手臂隨意地搭在膝上,仰頭望向頭頂繁星閃爍。

  流暢的側臉拉起緊繃的弧度,眉眼彎了彎道:「許久未見這樣美的月色了。」

  明燭跟著抬頭望去,臉上露出笑意:「是你望天望得少了。」

  「月色明明從未變過。」

  「是啊,」 南桑笑笑,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唯有這蒼穹卻亘古不變,當真薄情。」

  明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還有我,有將軍,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只要有我們在,就不會讓你孤身一人。」

  南桑看向他,沉聲問:「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問什麼?」明燭仰頭往口中灌了一大口冷酒,不以為意地笑道:

  「你是罪臣之子也好,天潢貴胄也罷,於我而言,你只是我明燭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這世上,也唯有你和將軍能值得我以命相交。」

  八年前,將軍將滿身是血的南桑帶回府。

  那時的南桑瘦削羸弱,十二三歲的年紀,卻一身戾氣,幽深的眼底仿佛隨時就要吃人。

  府里的下人都不敢上前,只有明燭不怕他。

  南桑將自己關在房裡不肯見人,明燭便日日去找他說話,逗他生氣。

  南桑趕不走人,便只好由著他去。

  再後來,兩人漸漸熟悉,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卻唯獨對身世閉口不提。

  南桑不說,明燭便也不問。

  如今所有的線索串起來,從八年前的,到密室里林大人一家的牌位,再到今日南桑的反常。

  明燭又豈會猜不出他的身世。

  只是這些,他從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南桑這個人。

  南桑笑笑,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感動自是有的。

  但……

  不由地苦笑一聲。

  見南桑眼底閃爍,明燭拿肩膀碰了碰他,抬了抬下巴道:「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

  南桑無奈嗯了聲。

  頓了頓,忽然問:「聽說世子來了陵川,他和將軍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明燭笑著道,「自然是兩情相悅,不分你我嘍!」

  語氣十分篤定。

  南桑抬眼,若有所思地問:「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明燭向後仰了仰身子,得意道:「你沒見過世子,等你瞧見他們兩個在一起時的樣子,自然就清楚了。」

  「我還從未見將軍對誰如此溫柔過。眼裡像藏了星辰,只為一人而亮。」

  「是嗎?」南桑輕聲道。

  「倒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對啊,我跟你說,他們兩個……」

  明燭興奮地轉過頭看向身側,卻話音一頓,恍然愣住。

  俊朗的面容之上,那雙黑眸明亮深邃,漫出無盡柔光。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影子,映在那雙無比熟悉的眼裡。

  明燭一時怔在那,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說什麼。

  呼吸亂了分寸,腦中只剩一個念頭。

  南桑看他的眼神,為何同將軍看世子的眼神一樣……

  見他一臉錯愕,南桑低頭輕笑一下,轉過頭不再看他,仰頭兀自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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