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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藺相如臉上亦不見喜色,平靜如初,躬身道:“多謝大王。”

  秦昭襄王又叫住趙奢,問道:“你既是趙氏,可是跟趙國代相趙固有什麼關係?”趙奢道:“趙固正是先父。”

  秦昭襄王這才恍然大悟,道:“難怪寡人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有些眼熟。你的身形、眉目,倒真跟趙固有幾分相似。”

  昔日秦武王與勇士孟說比賽舉鼎,秦武王失手砸死了自己,秦武王無子,諸弟爭立,但秦惠王八子江羋棋高一招,命弟弟魏冉控制了王宮禁軍,隨即殺死奪位的眾公子,預備立次子公子市為秦王。江羋所生長子公子稷當時在燕國為人質,趙武靈王聽到秦國內亂的消息後,立即派代相趙固率兵迎公子稷入趙,又一路護送到秦國,用武力要挾江羋改立公子稷為秦王。江羋因內局未定,不欲外結戰火,只得如趙武靈王所請,改立長子趙稷為秦王,是為秦昭襄王。趙武靈王雖然是出於趙國的利益考慮,但論起來還是對秦昭襄王有大恩,秦昭襄王一直對現任趙王不豫,就是因為趙惠文王困死了趙武靈王。

  秦昭襄王當年由趙固護送到咸陽,二人風雨相伴,也算得上是交情親密的故人。他忽然認出趙奢是趙固之子,一時回憶起無數往事來,百感交集,最終改變了派人在半途強力奪取和氏璧的想法,道:“趙君先回驛館歇息,回頭寡人得空,再專門設宴好好款待你。”

  趙奢道:“多謝大王。”

  08

  藺相如一行剛下章台,白起便帶士卒追了上來,道:“白某奉命護送幾位回去驛館。”

  藺相如料來對方無非是要監視軟禁自己,以免和氏璧有失,當即點點頭。

  出來卻胡門時,一名內侍迎上來道:“你們是趙國使臣麼?太后請幾位到咸陽宮相見。”

  太后即是當今秦王的親生母親江羋,也是秦國的實際掌權者,人稱宣太后。這位宣太后行事任性,常常令人瞠目結舌。某一年,楚國攻打韓國,韓國早已經臣服於秦國,便派使者尚靳向秦國求救。尚靳是韓國有名的辯士,口才出眾,到咸陽後,用一番唇齒相依的道理說服了秦昭襄王。秦昭襄王預備出兵救韓,宣太后卻不同意,還將尚靳召進宮中,讓他當面解釋。尚靳又將韓、秦兩國“唇亡齒寒”的大道理說了一遍。宣太后道:“本太后當年侍奉先王,先王一旦把大腿壓在我身上,我就覺得沉重無比,疲憊不堪;但先王將全身都趴在我身上時,我反而覺得很舒服,這是什麼緣故呢?其實是後面那種姿勢對我比較有利。現在秦國去救韓國,兵不眾糧不多,不足以解救韓國。但若真要興師動眾的話,我們秦國日費千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①”語驚四座,口齒伶俐的尚靳非但無言以對,還當場流下了眼淚。由此可見宣太后之為人何等放縱。

  ①此話原文為:“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韓,兵不眾,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宣太后以性愛動作為喻言國家之“利”,於史絕無僅有。清人王士禎評論道:“此等淫褻語,出於婦人之口,入於使者之耳,載於國史之筆,皆大奇。”

  藺相如料想宣太后忽然召見,必定與和氏璧有關。他不欲再起風波,推謝道:“臣剛剛拜見過秦國大王,正要回驛館為迎璧儀式做準備,不如改日再去拜見太后。”

  白起為相國魏冉從士卒堆中發掘,是堅定的太后一黨,冷眼喝道:“太后召見,豈能不去?”喝令士卒擁了藺相如幾人,強行帶來咸陽宮。

  09

  咸陽宮位於咸陽城北的二道原上,地勢高爽,南臨渭水,北倚高原,居高臨下,控制全城。這座王宮布局嚴謹,仿效天上的紫宮而建,宮門四開,如天子星再現人間。

  藺相如等人被帶到一座名叫“六英之宮”的台榭。內侍命餘人留在殿外,只帶藺相如一人進去。

  趙奢生怕宣太后心存歹意,忙道:“我既是副使,也是藺大夫的貼身侍衛,一定要在藺大夫身邊。”

  他的兵刃已在宮門處被侍衛繳去,內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大約見他有忠心護主之心,便點頭同意。

  這處六英之宮其實是一處寢殿,兩邊的牆上繪著彩色的壁畫,正首的方形大帳中放著一具象牙床榻,床榻上半躺著一名紫衣婦人。一名年輕的彩衣男子正伏在婦人的腳下,為她輕輕捶腿按摩。那男子面如白玉,眉若翠羽,齒如含貝,活脫脫的一個美男子。

  內侍上前稟告道:“太后,趙國使臣到。”隨後通報了藺相如的官職和名字。

  那紫衣婦人正是江羋,她已年過六旬,但因為長期生活優裕,駐顏有術,迄今發如烏漆,沒有一根白髮,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模樣。

  江羋聞報,揮手命那彩衣男子退開,坐起身來,問道:“藺大夫手中捧的可是和氏璧?”藺相如道:“正是。”

  江羋笑道:“你能捧著和氏璧進去章台,還能捧著它出來,看來是真有幾分本事了。”藺相如道:“臣沒有什麼本事,全因為秦國是守信之邦,秦王是守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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