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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此生都停留在此,他想出去看看,哪怕知道外面戰亂不斷。

  但是叩山使的身份將他束縛在了這裡。

  蕭頌山在等一個離開這裡的機會,又打心眼裡不捨得。

  捨不得這座山、捨不得庇佑他們的山神、也捨不得這樣安寧的日子。

  在心中的矛盾撕扯得出結論前,蕭頌山或許不會做出任何新的選擇。

  此日,登上矮山,走進山神廟。

  在慣例的叩神禮之後,蕭頌山說出了他的祈願:

  「請山神賜在下一個機會,讓在下與山神大人見一面。」

  村中從未有人見過山神的真面目。說這句話的時候,蕭頌山已經做好了被山神責罵鞭笞的準備。

  手上的三根木條散發出瑩瑩白光。

  山神答應了。

  ————?————

  那一晚,蕭頌山如願見到了山神。

  夜空之下,山神一襲白衣,負手而立於荒山頂的湖中央。純白光芒縈繞其身,莊嚴聖潔。

  祂的面容被月色掩蓋,看不真切。

  蕭頌山跪伏在地,克制著顫抖:

  「感念山神大人恩德。」

  山神的聲音沉靜淡漠,正如同以往多少次的神諭一樣,直接傳達至了蕭頌山的心中:

  「何事見吾?」

  聽到熟悉的聲線和語氣,蕭頌山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平復了氣息,直起身子,恭敬地問:

  「敢問山神大人,為何改了還願的方式?可是村中百姓供奉不夠虔誠?」

  「凡人勿揣度神明心念。一飲一啄皆因果,吾的指示,正是此意。」

  「……請山神大人明示。」

  「你今日見吾,無非擔心吾的指示會為難爾等凡人。」

  「在下不敢。」

  「若吾的指示難以達成,爾等大可直言拒絕,吾不會多加為難。」

  「是,叩謝山神大恩。」

  蕭頌山終於放心,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山神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的心吊了起來:

  「吾已經應了你的祈願,如今,你該達成吾的指令了。」

  來了。

  蕭頌山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不知道山神想要他做什麼事。如果與他的心念相悖,他真的有拒絕的權利和能力嗎?

  山神身上的純白光芒閃爍了幾息,然後,祂淡漠的聲音傳來:

  「明日清晨來叩山的時候,在你的頭上插滿野花。」

  ……啊?

  蕭頌山的意識空白了幾秒,再次回神的時候,山神已經消失了。

  月色下,湖面上只余幾圈漣漪。

  ————?————

  下山的時候,村民們果然都沒睡,都在等叩山使的消息。

  「叩山使回來了!」

  「頌山啊,見著山神大人的面了嗎?」

  「山神大人都說什麼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圍了過來,在聽完蕭頌山稍顯遲疑的描述之後,又紛紛沉默了。

  良久,前日從山神那兒求得了一個花籃的孩子仰起頭,稚聲稚氣地問蕭頌山:

  「山神大人是不是覺得無聊,想要我們陪祂玩啊?」

  蕭頌山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雖然好怪,但是……

  好有道理。

  第297章

  頑劣無憶山神:她看到的世界

  「不錯,你擺出這副架勢的時候頗有我的風采!」

  「那當然。」

  「和蕭頌山說的話也很不錯,玄乎其玄,夠有山神的氣派!」

  「嗯!」

  「但為什麼你要讓蕭頌山在頭上野花啊?」

  月無憶恨鐵不成鋼地念叨著,伸出手指在阿月的腦袋上戳了一下。

  剛才出現在蕭頌山面前的山神,是阿月。

  向來對凡人傳達「神諭」、與凡人對話的,都是月無憶。

  這還是第一次,阿月出現在了凡人面前。

  月無憶試過把聲線刻意捏得纖細。

  果不其然,他就擁有了阿月的聲音。

  同理,阿月在蕭頌山面前壓低嗓子,就能獲得和月無憶毫無區別的聲線。

  蕭頌山絕對想不到,他剛才見到的山神,居然是山神廟中的瓷神像本瓷。

  月無憶也想不到,阿月會給蕭頌山提出這麼無聊的要求。

  戴一腦袋野花有什麼好玩的?

  這不是把一個樂子白白浪費掉了嘛!

  阿月吃痛地低呼了一聲,歪著頭躲開了月無憶的手,又不服氣地在月無憶的腦袋上戳了回去:

  「反正,我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讓蕭頌山在湖邊倒立著唱歌!」

  新的辯論再次開場。

  月無憶不服氣地抱著胳膊:

  「蕭頌山唱歌跑調,你知道吧?」

  阿月做出同樣的姿勢,站在月無憶面前:

  「知道,所以才不想聽。」

  「所以才想聽啊!多好玩,想想就有意思。」

  「不要,山上其他生靈都睡著了,蕭頌山一唱歌,要是吵醒了森林,明天所有野果都會變難吃。」

  「你怎麼知道森林會被吵醒?」

  「森林自己說的啊。等等……你聽不到嗎?」

  阿月和月無憶相對而立。

  她一臉茫然,他一臉震驚。

  阿月聽得懂森林的「話」?

  月無憶的雙唇微微張合了幾次,終於啞然失笑。

  也對,她才是真正誕生在這處荒山的靈魂。

  「阿月,我越來越覺得……比起我,你才更應該是山神。」

  她生來就比月無憶更加屬於這個世界。

  月無憶沒有不開心,更沒有嫉妒。

  如果阿月強大,他絕對會是最開心的那個。

  可如今的問題並不在於他和阿月誰更強。

  而在於,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

  一百年的時間,月無憶沒有刻意花時間和精力摸清楚這個世界。

  所以,有些問題月無憶至今都沒搞清楚。

  這個世界有神嗎?有鬼嗎?總不能除了他之外,都是凡人凡物吧?

  好在還有阿月能證明,他並非這世間唯一的異類。

  只是現在阿月比他更「異類」了。

  阿月和月無憶對視了一會兒,問:

  「你想聽到森林的話嗎?」

  月無憶坦然點頭:

  「想,聽上去挺有意思的。」

  阿月粲然一笑,向前走了一步,握住了月無憶的手。

  掌心相觸的瞬間,月無憶的眼前閃過了一道幻象。

  他想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卻只剩下了純白色的柔和光彩。

  然後,又是一瞬,月無憶眼前的景象變了。

  依舊是熟悉的山川湖泊,卻隱隱可見萬事萬物之中的光華流動;耳邊分明沒有多出什麼聲音,卻能聽到每一片花葉的心跳、每一棵樹的脈搏。

  月無憶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詫地感受著這些陌生又熟悉的氣息。

  他下意識握緊了阿月的手,阿月也配合地與他十指相扣。

  雙手交握處散發出柔和的白光,映在池水中,如同又一輪月亮。

  月無憶放輕了聲音,呢喃:

  「你說得對,不該讓蕭頌山大晚上唱歌的。」

  「嗯。」

  「下次讓他在山神廟裡唱,當著其他人的面大聲唱。」

  「太壞了,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想聽?」

  「……有點想。」

  「這就對了嘛,你就是我,所以你要向著我才對。」

  此言剛出,月無憶自己都愣住了。

  「你就是我」,他剛才是不是主動說了這句話?

  再仔細一回憶,似乎剛才和阿月雙手交握的一瞬間,月無憶莫名接受了這件事。

  他和她靈魂在剛才的某一刻達成了共識。

  那種來自魂魄深處的認同與依賴,無可辯駁。

  月無憶輕輕捏了一下阿月的手掌,問:

  「你生來就能聽到看到這些嗎?」

  「沒有,我剛有記憶的時候,什麼法術都不懂。後來你給我攢了好多香火供奉,我才一點點開了竅,再後來就能看到這些了。」

  「記得感謝我。我這些年攢的供奉,全都餵給你了,」

  「嗯,謝謝,愛你。」

  「又來了……什麼愛不愛的,阿月,你都說了你就是我,我們之間還用說這種話嗎?」

  「可我的出現就是為了愛你。」

  「不行,你用這張和我一樣的臉說這種話,實在太奇怪了,不許說。」

  「那我說什麼,我愛我?」

  「哈,我覺得可以。」

  月無憶笑著說完,又想到了什麼,變了神色:

  「等一下,如果你是靠著供奉得來的力量才能看到這些,我又是怎麼看到的?你把你的供奉分給我了?」

  「本來就是你的供奉。再說了,我的就是你的。」

  阿月理直氣壯地說完,鬆開了手。

  果然,鬆開手之後,月無憶依舊能感知到荒山上萬物萬靈的氣息。<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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