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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睡得越來越少了,雖然他之前睡得也很少……我最近甚至在琢磨,我爹是不是有點害怕睡覺。

  他應該不怕做噩夢,我覺得他可能是害怕做好夢。

  我一直沒有和他提過我娘的事,他們在楓丹公館跳的那支舞說明了很多東西……我甚至有點理解他。

  說實在的,我爹被隔離審查的時候我差點都要以為他出不來了,但他居然出來了,還洗掉了嫌疑,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深切地懷疑過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一場意|淫……本來也是,像我爹這樣的性格真的很難想像他會有心上人。

  但是……誰知道呢。

  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我爹帳篷里的燈還亮著。

  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

  「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呢。」帕特雷西亞看著頭頂的神像,笑了笑。

  她現在身處一間聖堂,這座聖堂建於沃克沃斯,是古建築,旅遊業興盛的時候,此處是非常有名的觀光景點。

  帕特雷西亞原本是前線指揮官,麾下的大部隊已經深入白金漢腹地,她現在之所以在沃克沃斯,是因為一封信。

  信是沃克沃斯的駐軍將領寄來的,言辭間多有愧疚——因為她不慎搞丟了帕特雷西亞的女兒明斯特。

  帕特雷西亞沒有丈夫,又是孤兒出身,身邊沒有可以幫忙照看孩子的親屬,她的朋友都是軍部的人,大家差不多都是像帶槍那樣把孩子隨身帶著,出身她們這樣的行伍家庭,早點接觸戰場沒什麼不好,真正的知識在學校里是學不來的。

  帕特雷西亞負責推進大前線,周身環境過於不安定,因此她就把女兒明斯特留在了沃克沃斯,交給同事代為照看。

  同事寄來的信里詳細寫明了前因後果:她已經查到了線索,這個孩子是被沃克沃斯當地的一家權貴拐走了,這家權貴和白金漢上層有些關係,借來了幾名特工,想辦法騙過帝國駐軍,拐走了明斯特。

  她不能確定對方拐走明斯特是何用意,派去交涉的人帶回口信說,對方只有一個條件——要見一見明斯特的母親。

  「現在我來了。」帕特雷西亞溫柔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想不到您居然已經如此高齡。」

  會面地點定在這座教堂,計劃綁架明斯特的權貴家主親自到場,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男性,鬢角花白,雙手交握在拐杖上。

  男人同樣打量著她,「我也沒有想到,當初指揮攻占沃克沃斯的人居然個如此年輕的女人。」

  帕特雷西亞笑了,「我畢竟是一個母親。」

  「本來我很好奇,什麼樣的人抓了明斯特,卻不拿她做威脅,只要求見一見我。」她悠悠道,「現在我理解了。」

  她柔和地說,「因為您是一位父親。」

  「沒錯。」老人道,「我是一位父親,而我的孩子死在了沃克沃斯保衛戰里。」

  「是個好孩子呢。」帕特雷西亞道,「為國捐軀是軍人的榮譽。」

  「是,我的孩子終歸是死得其所。」老人道,「我祝福明斯特小姐未來也能獲得同樣的榮譽。」

  帕特雷西亞笑了,「那同樣是我這個母親的願望。」

  「孩子是無辜的,我沒有對明斯特小姐做什麼,你可以放心。」老人道,「我之所以要求見你,是因為我要為我的孩子復仇。」

  帕特雷西亞道:「您請放心,貴國的軍隊每天都在嘗試同樣的事。」

  「不,那是國與國的戰爭。」老人一字一頓,「我要做的,是父母對父母的復仇!」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左輪手槍,「這是我特地命人準備的,這把槍的彈巢里有六個彈倉,其中一個彈倉已經填了一枚子彈。

  「我們的帝國和神聖帝國都是新諭信仰國,所以我將會面地點選在聖堂,讓神決定這一切。」男人將槍推到桌子對面,「以神為證——如果神選擇寬恕你,那麼我會保證明斯特小姐平安無事地長大,如果神判定你有罪,那麼我會命人把她扔到世上最骯髒的地方去。」

  「哦。」帕特雷西亞看著面前的手槍,瞭然,「但是我為什麼要和您玩這個?」她笑了,「我現在就可以命令衛兵殺了您。」

  男人威嚴地看著她,「如果你殺了我,你將永遠見不到明斯特,我已經派家臣把她送到了足夠遠的地方,只要不是我親自下令,她永遠不會回來。」

  「我明白了。」帕特雷西亞拿起槍,說:「六個彈槽,一顆子彈?」

  「一顆子彈。」男人道,「我不要求你對著自己開五槍,明斯特小姐今年只有三歲,你開三槍就夠了。」

  帕特雷西亞聽完,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臉上依然帶著那副母親獨有的溫柔神情,面不改色地扣下扳機。

  無事發生。

  她笑了一下,抬手撥弄著手槍的轉輪,悠悠地說:「其實,有幾件事您安排得不妥當。」

  「第一件事。」帕特雷西亞說,「是您搞錯了一件事——明斯特的年齡不止三歲。」

  說完,她又一次朝自己扣動扳機。

  無事發生。

  「第二件事。」帕特雷西亞溫柔至極地笑了笑,「我並不信神。」

  說完,她再次朝自己扣動扳機。

  無事發生。

  男人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他咬著牙問帕特雷西亞,「你說……你不信神?」

  「是的,我不信神。」帕特雷西亞輕聲細語,「但是我想,無論我信不信神,神都不會懲罰我,因為祂永遠不會回應你的祈禱。」

  男人:「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懦夫。」帕特雷西亞溫柔地看著他。

  她輕聲細語,像母親為孩子唱起童謠:「你想要為孩子報仇,當然可以,用你自己的手向我開槍,讓你自己的手沾上殺死你孩子的仇人的血,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可你為什麼不這麼做?因為你不敢。」

  「雖然我不信神,但我記得新諭信仰里說——殺人者將會下地獄。」

  「你是一個虔誠之人,一個虔誠的懦夫,一個被信仰規訓的奴隸,你不想、或者說不敢殺人,因為你恐懼地獄,所以才如此大費周章地搞了這麼一出滑稽戲。」

  男人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冒犯,怒聲道:「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對我發出這樣的邀請?」帕特雷西亞突然站了起來,一把將手槍拍在桌子上,「你的孩子已經下地獄了,你卻連下地獄陪他的決心都沒有,居然膽敢開口說『復仇』?」

  「你知道真正復仇是什麼樣的嗎?你知道一個母親真正的怒火是什麼樣的嗎?」她和顏悅色地俯視著眼前的男人,「她會不遠千里找到那個仇人,親手殺死他,從裡到外,扒皮拆骨地將他撕碎——」

  「首先,我會將你的信仰徹底粉碎。」她微笑著宣布,「我會讓你看看,你用一生侍奉的那個所謂的神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祂不會懲罰我,祂對世間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說完,她將槍口對準自己,一口氣開了三槍。

  依然無事發生。

  老人的眼神浮現出一絲震驚,「這不可能!」

  「這當然可能,因為事情永遠不是由神所決定,而是事在人為。」帕特雷西亞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所信仰的那個神永遠也不可能掌握一切,因為人就是如此的貪婪、難以揣測又喜怒無常——」

  「比如你派去看守明斯特的那些家臣。」帕特雷西亞笑著說,「他們就是典型的人類,見風使舵、首鼠兩端、為了活下去不擇一切手段,但他們坦然承認自己的卑賤和欲望,所以他們比你更可貴,因此我尊重他們,在他們帶著明斯特向我投誠的時候,我留下了他們的性命。」

  「這把槍也是家臣為你準備的,不是嗎?」帕特雷西亞溫柔地撫摸著槍膛,「神可以決定哪個彈槽中有子彈,但人可以將彈槽全部清空。」

  「你比他們卑賤得多。」帕特雷西亞掏出自己的配槍,用槍口指著對面的男人,「所以你理應受盡世間的一切苦難。」

  她說完,扣動扳機,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男人的四肢。

  接著她吩咐旁邊的衛兵,「把他拖下去。」

  44年10月5日

  親愛的日記,我是德米安。

  目前的狀況不太樂觀。

  事情超出了我的預料,這也充分證明了我在軍事上確實沒有什麼才華(不過這怪我嗎,我本來就是做文職的),神聖帝國已經雙線作戰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她的進攻勢頭並沒有減緩的跡象。

  再說回我們這邊,哈,我那些一向以炫耀體魄為榮的、強健的葉尼涅兄弟們簡直是被打得抱頭鼠竄。

  上邊一直壓著消息,只說我軍與神聖帝國在卡爾帕諾山區「英勇交戰以保證國內的安全」「堅守住了國境線」……怎麼說,卡爾帕諾山區嚴格來說確實不完全算葉尼涅國境內——但神聖帝國的人根本不深入葉尼涅,就是在山脈上追狗打狗,真是把我方諸位驕傲的戰士們打得一溜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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