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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辛。」

  沉疏稍稍俯身,輕喚道。

  池辛也是高傲的性子,哭了一會兒就收斂起情緒,用力抹了把臉,站起身,對沈疏別過頭去。

  「怎麼了?」

  沉疏輕咳一聲,說:「要是沉未濟還在世,你還會如從前那般憎恨妖族嗎?」

  這個問題讓池辛沉默了很久,久到沉疏以為他不會再回答了,才聽到這人囁嚅著說:「他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師哥,再是狐妖。」

  說罷,他回頭望了一眼澤兌。

  「而且,我早就不恨了。」

  他對妖族的恨,都來自那個自稱「母親」的應龍一意孤行的控制,都來自妖族暴動那夜的喪親之痛。

  但除此之外呢?

  池辛對著澤兌說:「如果我真的恨,就不會在靈州把你撿回來了,妖族向來都是弱肉強食,那么小的一隻貓,怎麼活得下去……」

  在這一聲里,兩族之間陳年相隔的冰山初融,春潮始解。

  沉疏見狀,自覺地退開身,回到溫濯身邊,默默等待著太清山的眾人眾妖。

  半晌後,只聽「哐當」一聲。

  澤兌乾脆利落地扔了手裡的闊刀,金色的眸子望了一眼天機,漠聲道:「不打了。」

  天機聽到這話,更是席地而坐,攙著臉開始呵欠連天,叫苦不疊:「打了幾天幾夜也沒分個勝負,沒意思,我劍都要砍卷刃了。」

  沉疏見眾人劍拔弩張的勢頭終於有所好轉,立刻抓緊了時機,擺手勸解道:「好,不打好啊,諸位先冷靜冷靜,且聽我一言——」

  他的話還未競,雕龍寶座上的旱魃就輕笑一聲,指尖點了點菸斗,一縷薄煙散在了雨幕里。

  「狐狸,既然都逃走了,如今又何苦再尋回來,本座不會第二次饒你的性命。」

  成敗,就看他怎麼勸服旱魃了。

  沉疏深吸一口氣,對著旱魃裝模做樣地拱了拱手,說道:「女君,從前我們好歹君臣一場,如今兩族蒙大難,我有一法可解,你願不願意聽?」

  旱魃眯起眼睛,一對蛇瞳凶戾地掃向沉疏:「有何大難?你說的莫不是這漫天的淒風苦雨?」

  「你怕是忘了,本座當年在上界,做的可就是吸風飲露的法事,對付應龍,我一個就夠了。」

  察覺到這殺意盡顯的目光,溫濯比沉疏的反應還要快,參商劍立刻往身前一橫,燒著烈焰的龍紋護住了沉疏。

  他目如寒池,望向旱魃時如同冷冽的朔風。

  「岐州境內,我三招就能拿下你。」溫濯張口,緩緩道,「我勸你最好別動歪心思。」

  天機等人盡站在沈疏背後,把此情此景盡收眼底,再度默契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反倒是被保護的當事人沉疏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心底默默重複了一遍溫濯放出的狠話。

  三招……

  那他之前跟溫濯打的架都算什麼?

  調情?

  第73章

  旱魃顯然被溫濯這句話激怒了。

  她終於從那張雕龍寶座上直起身, 蛇身緩緩貼地遊動,逼近了溫濯。

  旱魃半身蛇尾,比尋常人高出許多,她低頭俯視著沉疏和溫濯,高大的身軀往下遮出一片陰影,看上去壓抑至極。

  「溫宗師這是何意?」

  「意思是……」溫濯分毫不懼,甩了甩劍,冷聲說:「你坐下和沈疏好好談, 那我就放過你, 你要動手,那我就殺了你。」

  這話聽得沉疏毛骨悚然,若非溫濯是他的相好,他真得直接被嚇跑了。

  但正因為是溫濯。

  這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傷害自己。

  沉疏堅定地扣住了他的手, 再沒有從前的膽怯。

  「來談談吧,」沉疏抬頭望著旱魃的蛇瞳,道,「旱魃。」

  聽到這話, 旱魃終於把目光掃向了沉疏,

  這個和自己同樣有妖族身份的狐妖, 如今卻牽起了一個人類的手。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須臾之後,旱魃冷哼了聲,頭也不回地沖身後的鮫人勾了勾手。

  「抬過來。」

  鮫人立刻應聲,變作兩排匆匆趕去了山門外,不過片刻後,果真抬了一具身體出來。

  池辛看清那人,立刻道:「池英姐姐!」

  澤兌見狀, 身軀重新化作了一隻白貓,躍到池辛懷裡,扯住了他的衣袖。

  「別動。」他說。

  池英被鮫人一路抬到了旱魃身前,她的蛇身緩緩俯下,盤住了池英的身軀。

  「她的魂魄,本座還留著,只不過叫她暫時睡著了。」

  旱魃拿蛇尾輕撫了池英的臉龐,這回她沒再用旱毒,這少女的臉被蛇尾掃過,依舊完好無損。

  「本座綁架池英,不光是為了向太清宗宣戰,也是因為,這具身體,能對付應龍。」

  沉疏道:「池英,能對付應龍?」

  旱魃嗤笑一聲,道:「這是她女兒,你忘了?」

  說罷,她蛇尾往池英脖頸上一收攏,身軀就化作了一縷青煙,順著她唇齒間鑽入了進去。

  沉疏看得面色一苦,跟溫濯小聲道:「池英攤上這事兒,估計還覺得死了痛快呢。」

  溫濯也側過身,說:「我聽聞應龍和旱魃原在上界時就情同姐妹,她說有辦法對付池英,那應該就是真的。」

  「這事兒池辛跟我說過,他娘池斂好像早就被應龍奪舍了,池辛和池英誕生之前,應龍就已經完全操縱了池斂的身體。」

  沉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溫濯的眸色。

  「師尊,你腦子裡能聽見應龍的聲音嗎?祂是不是一直嗡嗡叫個不停?」

  溫濯答道:「也許聽見過,但很快就會失去那段記憶。」

  沉疏嘆了口氣,說:「愁死人了,要是一會兒師父把應龍捉出來,我沒辦法壓下你的心魔該怎麼辦?」

  溫濯瞥了一眼沉疏的唇。

  「也許你比祂更能控制我。」他朝沉疏微笑,「小滿,我心底最在乎的人是你。」

  沉疏早就深信了這句話,他牢牢扣緊了溫濯的手,放到臉邊蹭了蹭,甜膩膩地說:「知道啦,師尊,知道你最寵我。」

  不多一會兒,地上的池英果真睜開了眼睛。

  細一瞧去,那顯然不是一對人類該有的眼睛,而和旱魃一樣,是綠色的一雙蛇瞳。

  池英緩緩站起身,聲音相比旱魃變得年輕許多,語調卻還是那副慢騰騰的模樣。

  「應龍借用池斂的身體,誕下的這一男一女,怎麼說也是祂的骨肉。」旱魃翻開手,掌心飄起一抹血液,「本座手裡有一種術法,叫做'連心誅',只要能尋到某一血脈中的任何一個旁□□麼傷我如傷祂,傷祂也如傷我。」

  「跟天文似的,」沉疏聽得暈乎,往溫濯肩上靠了靠,道,「師尊,替我解釋解釋。」

  溫濯沉思了片刻,說:「也就是說,'池'家的宗親被設下這種術法後,你傷害自己——也就是池英的身體,這種傷害會同樣施加到池斂、池辛身上。」

  池辛一聽,頓時叫喚起來:「誒,我怎麼也——」

  話還沒說完,貓爪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只聽澤兌道:「閉嘴,聽她說完。」

  「不愧是宗師,好悟性,」旱魃唇角勾起笑,瞥了一眼二人身後的池辛,道,「不介意本座傷了你的小徒弟吧?」

  沉疏搭上溫濯的肩膀,也沖旱魃壞笑一下。

  「女君話裡有話?」

  旱魃挑挑眉,說:「本座只是告訴你,靠本座一個人也有辦法除掉應龍,你們想和本座合作,是不是該拿出點有價值的東西?」

  沉疏笑意更深了,滿眼貓著壞。

  「是啊,我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但可以搗亂啊,」他眯起眼看著旱魃,「女君,你一個人是能除掉應龍,可我師尊也能除掉你,雖然求不得大圓滿,至少還能同歸於盡,你樂不樂意?」

  旱魃蹙眉,惡狠狠地盯著沉疏。

  「狐狸,你的記憶恢復了?」

  「是啊,看不出來麼?」沉疏手指漫不經心地卷著溫濯的頭髮,「多謝你救我一魂,但我也沒忘記你袖手旁觀的事兒,咱們這朋友當不成了。」

  旱魃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誰和你是朋友。」

  「看看,蛇妖都是冷血動物,」沉疏在溫濯耳邊小聲抱怨道,「她生前還主動找我和澤兌吃酒,現在轉眼就不認人了。」

  溫濯側過臉看一眼沉疏,眼裡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們經常一起吃酒?沒聽你提過。」

  沉疏聳了聳肩,說:「我又不是人類,妖生性就愛享樂,有什麼就玩什麼唄。」

  「這樣啊,」溫濯轉開眼神,悠悠道,「那下回,我們也一塊兒吃個酒。」

  沉疏一聽頓時來勁了:「好啊好啊,師尊竟然不戒酒?我一直以為你不能喝的呢,那下次——」

  「夠了。」

  旱魃冷聲打斷道。

  「你們還要在我面前說多久?合作的事情,你拿不出點誘人的好處,本座是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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