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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當時只預知到你眼睛還會再瞎一次,岑諧還會再救你一次,你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我幫忙抹掉岑諧關於你的記憶,目的是讓他對你的感情別那麼深,這沒錯吧?」

  應逐嗯了一聲。

  祝星又說:「岑諧提出這個請求的目的是擔心你的狀況,你當時……」

  他頓了頓才接著說:「你當時的狀態確實很不好,我估計你當時也沒有心情照鏡子,不然你就知道你當時的樣子有多讓人揪心。所以岑諧這麼做是出於對你的擔心,這也沒錯吧?」

  應逐沉默片刻,又嗯了一聲。

  祝星:「所以我怎麼辦呢?你們兩個給的理由都那麼充足。」

  請他忘記我,讓我記得他。

  這件事本身對祝星來說不難辦到,但是當兩個人都提出同樣的要求時,這件事就成了一個悖論。

  「當年在平尾郡的是我的第一具克隆體,那時我已經快要不行了,不過是為了投降談判的事在硬撐。偏偏這個時候又出了炸彈的事,你傷了眼睛,岑諧又中了毒氣。席宴山搞科研的,還精通醫學,當時和軍醫一起對岑諧搶救的時候發現了他的異能。」

  「總之,席宴山私下找到岑諧,說可以治你的眼睛,其實就是想試驗一下他的猜想是否可行。結果真的可行,可是異能素不分泌了,這次不用席宴山提醒,岑諧就主動提出了肢解自己刺激異能素分泌的辦法。」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晚了,岑諧很堅持要幫你治眼睛,我明知道席宴山在打什麼主意……」

  祝星長長呼了口氣:「那段時間我和席宴山幾乎天天爭吵,我想讓他打消這個念頭,可他很頑固。現在回想,他那個時候就已經隱隱有了發瘋的跡象。」

  祝星:「然後就是你和岑諧先後找到我。你們兩個提的要求根本沒辦法同時辦到,可理由又都那麼充足。」

  「假如說,我滿足了岑諧的請求,把你的人工海馬體裡他幫你治眼睛的記憶轉移,那要不要轉移你請我幫你抹掉岑諧關於你的記憶這件事?」

  「如果我抹掉你請求我的那段記憶,那你會發現岑諧不記得你了,卻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你會不記得這本來就是你提的請求,那你會不會去查原因?」

  「如果我沒有抹掉你請我幫忙的那段記憶,你也會想不通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提這樣的請求,事後回想你會不會覺得奇怪?覺得奇怪你還是會去查原因。」

  祝星深吸口氣:「那不用說,事情就回到原點了。所以我只能把你的記憶也暫時全部轉走,反正記憶都會以數據的形式存在,等解決完根源問題,就可以把記憶還給你們。」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暫時這麼久。

  應逐手抵著額頭,思考祝星的邏輯,確實有點複雜,他來回推演了好幾遍,發現祝星說的沒錯。

  他當時從陳南清那裡發現第一張記憶卡之後的行為,就是在佐證祝星的推論。正常人發現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都會想知道為什麼的吧。

  祝星:「再說回你的預知,你只預知到你眼睛還會瞎,岑諧還會用同樣的辦法救你。但是你不知道你的眼睛為什麼會瞎掉,當時我也不知道。」

  他頓了頓:「現在我們都知道了。」

  聽到這裡,應逐心裡對席宴山的憎恨又攀升了。

  祝星沒有護短,繼續說:「其實當時我差不多有猜想,覺得你預知的情景再現肯定跟席宴山脫不了關係。因為,既知道岑諧的異能,還有研製特效藥的能力,同時具備這兩個條件的只有他。」

  應逐沒說話,整件事其實很諷刺,又帶著惡劣的宿命感。

  祝星:「所以這件事的根源還是席宴山。既然根源在席宴山身上,那就只有解決根源問題才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我當時的邏輯,就是這樣的。」

  然後他就沉默了。

  祝星的邏輯確實沒什麼問題。

  其實他們都在不遺餘力地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可又恰恰是他們阻止的行為促成了整件事的發生。

  祝星:「所以在雙子星大廈,我把你們關於對方的記憶都轉移走了。」

  「我本來的打算是解決完席宴山的事後,再幫你們恢復記憶,或者引導你們重新認識,這兩個辦法哪個都不算壞。回到星郡後我的第一具克隆體徹底撐不住了,我再次被席宴山復活之後,還在試圖說服他。」

  祝星自嘲地笑了聲:「是的,我那時……還覺得他可以被說服。」

  祝星:「就在那時候,我發現席宴山寫了一份計劃書,把用岑諧的異能素研製特效藥的數據做了總結,準備向星郡軍方提出這個試驗申請,破解「恢復」的奧秘。」

  「對軍方來說,打造一支不死軍團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席宴山的計劃一旦提出,軍方肯定會通過這個申請。那岑諧的處境就可想而知了,他不會再被當成軍人看待,他們只會把他當成一隻小白鼠。」

  「所以我動了點手腳,駁回了岑諧的轉業申請,他不能留在軍中或者體制內,他需要發展自己的勢力,有自保能力。最起碼在我說服席宴山之前。」

  「我這些年一直關注著岑諧,他退伍後回到東區,買了間小院,剩下的錢則開了家店。那時候的東區比現在還要亂得多,岑諧的店時常被人上門收保護費,時間久了之後岑諧和他們起了衝突,被人砸了店。」

  「我就找人引薦他加入了蓮花社,他級別高,又能打,升得很快。當初蓮花社的幫派內鬥,我也暗中出了力,都是為了讓岑諧上位擁有自己的勢力,以便自保。這些都是暗中進行的,岑諧並不知道。」

  應逐問:「方舟的資料室,是你燒的嗎?」

  祝星點點頭,回答:「是我燒的,戰爭開始後方舟就被廢棄了。四年前政府突然想起這幾百個死在戰爭中的孩子,想要做一個電視專題。」

  「資料室有些資料記載了你們的訓練內容,其中涉及異能,我怕岑諧的異能被太多人知道,就去燒了資料室。」

  這些年,祝星也一直在用自己的辦法暗中保護岑諧。他身上究竟背負著多少精神壓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對席宴山的憎恨,對岑諧和應逐兩人的愧疚,對生的厭倦,和對死的極致又瘋狂的嚮往。

  這樣活著,到底算什麼呢?

  「我太忙了。」祝星喃喃道:「這些年,我忙著死,忙著活,死去活來,又死去……」

  「我以為我多死幾次他就會厭倦了,我以為他的錢花完了就會放棄了,我一直在等。等我徹底死了,所有事就都能解決了。」

  因為席宴山一個人的偏執,讓他們三個都偏移到不屬於自己的人生道路上。

  祝星:「我這些年沒完沒了地自殺,就是要傳輸給席宴山一個認知,我是自己不想活,跟克隆體健不健康沒關係。」

  所以他不惜做出各種危害身體的舉動,加速克隆體的衰竭,就是為了表達自己本身的厭世。

  「可能是我的自殺行為起了作用,也可能因為我自殺太頻繁讓席宴山顧不上岑諧的那個試驗計劃,總之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這些年,他就靠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來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

  祝星:「那天在我家,我看到你和岑諧一起出現,我就……」

  他抓方向盤的手隱隱發白,聲音也有些顫抖,深吸口氣,他繼續說:「我看到你們一起出現在我和席宴山的家,就開始不安,隱隱覺得那件事大概是要發生了。」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起來,又想起來多少。我想試探,可是你們那時候似乎對我很有戒心。那天我故意在岑諧出沒的咖啡館出現,就是想用一種沒那麼刻意的方式和他接觸一下,了解你們到底想起來多少了。」

  「可我說了,你們對我戒心很重,他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

  應逐閉上眼,那個電話就是他打的,因為當時他不知道祝星是克隆體,所以因為他不正常的恢復力而對他充滿了戒心。

  閉環了。

  祝星:「然後事情的發展速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預判,岑諧居然被席宴山抓了起來。」

  應逐用手抵著額頭,回想發生的每一步。他能怪岑諧大意嗎?他們當時根本不知道席宴山到底在搞什麼鬼。

  席宴山又把實驗室的位置設得那麼隱蔽,如果岑諧當時帶了人,也許事情會不一樣。可是偏偏岑諧當時在服刑期間,離開厄舍本來就不合規定,所有調查都是私下進行的。

  而岑諧為什麼會進厄舍?還是為了追查記憶卡的源頭……

  又閉環了。

  祝星:「那天在實驗室,席宴山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所以他恢復了岑諧的記憶,他知道岑諧恢復記憶會幹什麼。」

  應逐深吸一口氣,當時岑諧恢復記憶醒過來看到自己的眼睛時,心裡在想什麼呢?

  他為了不讓事態重演,選擇抹掉岑諧關於自己的記憶。可是又因為尋找記憶讓岑諧陷入危機,而他為了救岑諧,再次瞎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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