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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植咬牙, 視線好像能殺人,但他克制住了,只冷聲吐出兩個字:「帶路。」

  雖晉赭為了遷都一事大興土木,但秦祉免於無所謂的開銷,攝政王府只在原本的基礎上略微修建便成了,夾蔭小路曲徑通幽, 自謁舍而出,仍需走上一炷香的功夫, 才能來到書房。

  而這一路, 柳植硬是遭受了不少探究的視線與竊竊私語。

  內廊正門半掩, 幾縷白氣蒸騰,自縫隙中緩緩散向外廊, 那個自稱凌雲的人自門內走出, 反手又將門帶上,見到了人,忽而一笑:「來了, 殿下久等,你們進去吧。」

  屋內,地龍燒的暖洋洋的,香爐紫煙繚繞, 折射出別樣異色光芒,秦祉一身親王常服,束髮金冠,披身是黑金勾勒的山龍九章, 她手腕露出一截,手握捲軸,垂眸看著文書。

  在她身側,郇翊慢條斯理的泡著一壺茶,手尖一送,端至秦祉眼前,而後視線一抬,與柳植對視:「原來是你。」

  「當年環琅太守一事,翊還以為你當真不滿殿下選中柳昭,有意投誠呢。」

  柳植沒有看他,傲氣漠視道:「在下替殿下做成如此之舉,為何上奏天子的起草t文書中,名單中沒有柳氏。」

  秦祉將捲軸擱置一旁,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說:「這倒是有趣,本王起草的文書,你又是如何得知內容的?」

  「你若有意隱瞞,我當然不會知曉。」

  秦祉微微一笑,反問道:「此次都邑一戰眾位將領出力甚多,本王從頭數來怕是不夠周到,落下了人也實屬無心,既然柳別駕聲稱自己應當論功行賞,不如為本王提個醒,不知柳別駕可替本王做了什麼?」

  柳植臉色一沉,透過秦祉那雙笑意盈盈的眼中,忽而冷意席捲,未幾,他嗤笑一聲:「竟是如此,你在這等著我。」

  許文棹之所以會以調虎離山之計帶天子出城,歸根結底原因有其二,一是密詔,二則是內奸,而這兩步最終指向,都是都邑內部被秦祉的勢力混入其中,一旦開戰裡應外合,都邑必破。

  可密詔這條情報,是他傳遞過去的。

  這樣一來,事成之後,不論輸贏勝敗,只要秦祉不承認,那他就是私自傳遞機密情報,其心可居。

  局勢瞬間變換,不再是他求功,而是攝政王問責,她秦祉有意憑此將柳植從別駕從事使這個位置上,踹下去。

  她在利用他,並且用完就扔。

  「那麼,該輪到本王了。」

  「我這從都邑城收到情報,聲稱梌州某位官員曾在戰事前同許文棹透露過一條消息,事關密詔。」秦祉慢條斯理道,「不知此事柳使君如何看?可要處置此人?」

  柳植只是一個開始,她真正想要做到的,是徹底將世族特權收回,並廢除察舉制,打破門閥根基與權力的壟斷,但這條路,深深淺淺,一旦涉足便是與天下士族為敵,秦祉尚不知能走多遠。

  ––––

  建康三年,江南各地重振旗鼓,朝堂之上官員從上而下歷經一番血洗,將徐氏勢力徹底從中央剷除,但江北卻突逢噩耗,徐行雖失天子,可卻並未因此慌神,反而鎮守都邑持續征戰,周令失守襄州,同年九月,徐行奪下蜀州,周邧戰死。

  尚未與胞弟周和見到最後一面的周令,如今也錯失了親姊妹。

  手足陣亡,陣地失守,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讓原本就病弱纏身的周令忽然一病不起,整整三日,各地醫師前來會診,皆嘆氣搖頭,無能為力。

  周令蒼白病容沒有血色,似乎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他緩緩抬頭,吃力的看向病榻前的眾人:「徐行大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但我知曉自己時日無多,因而喚爾等前來,交代後事……」

  「主公,事情尚有轉機,我已派人傳信梌州名醫張舒與沈宓……」

  「來不及了,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周令微微搖頭,「周氏五世三公,門客遍布天下,即便亂世多各飼其主,但你若有求於他們,他們不會見死不救……」

  「如今除我周氏,便是楚霽與徐行二分天下,雖天子落於楚霽手中,可徐行坐不住了,他一旦統一北方,勢必登基稱帝,因此……」他緩了口氣,繼續說,「我不會投降,可周氏不能都戰死疆場,我周某一生不曾求人,但卻望諸位定保全我妻兒。」

  「將軍……」木榻前,眾人擔憂的神色浮於眼底,李雋沉默的站在一旁,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溫和克制卻笑裡藏刀的少年郎,終在這數十年消磨中,將生命流失殆盡。

  她抬眼看向窗外的一抹朝陽,晃得刺眼。

  她的任務,終於要結束了。

  「報——將軍,斥候觀徐氏戰旗進入我翼州界內,領兵之人乃是聞人朗!」

  周令聞言掀開被褥起身,只是他身形未穩,眾人便連忙單膝跪地:「將軍,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再親自出征了!」

  沈勤蹙眉道:「不過區區聞人朗罷了,待我率兵對陣,勢必替主公拿下首級。」

  「我已多日不曾露面,雖人不在軍營,卻也知曉士兵流言四起,軍心渙散,如今他徐氏殺至我軍,我身為翼州牧,豈能坐視不理?」周令緩緩起身,雖白衣素裹,長髮披肩,但那股銳氣從未自眼中消失,「不必多說,點兵,備戰。」

  他抬手扯過外袍披風,推門而出。

  李雋跟在身後,忽而去路被一隻手攔住,她抬眼,撞入賈陸探究的黑眸中:「何事?」

  後者微微眯眸:「你可有退路?」

  李雋心跳驟然一停,面上卻不動聲色:「不解其意,可說的再明白些?」

  「此戰,十有九敗,若翼州……不幸淪陷,他手下這些人未必會有好下場,亂世之中世人皆為自己謀求生路,有時未必非要以死明鑑,你若有意,可往南走,那裡更適合你。」

  「那你呢?」

  賈陸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消失在長廊,留給李雋最後一面的記憶,便是那道欣長的背影與青衫。

  數月後,翼州破了。

  周令最終於樵陽前線病逝,群龍無首,很快,徐氏席捲各處,沈勤與司緹二人將其妻兒護送逃難,足足半年,各郡歸降,翌年,徐行定都樵陽稱帝,國號為昌。

  ––––

  「這是裝都不裝了。」司徒賈文勰端坐左側,長眸微斂,輕哼一聲。

  「攝政王,微臣以為,這徐行當初挾天子以要諸侯,而今又敢自封為帝,無論如何都應當出兵討伐才是!」

  「此外,微臣仍有一事需要上奏,自古以來凡將帥者,不可過多放權,唯恐造反,而今殿下把持朝政,這話本不該由臣來說,可殿下似乎並不在意,臣不得不斗膽進諫……」

  正殿兩側威嚴莊重的龍柱雕刻,似乎直通雲霄,而正中,象徵帝王的天子御座隱於珠簾帷幔後,帶座屏風兩端置香筒、仙鶴蠟扦等器物,台階之上,只依稀看清一道人影坐其上,俯視群臣。

  秦祉聞言緩緩抬眼,透過珠簾看向跪拜的諫議大夫。

  「微臣要參的是……」諫議大夫一狠心,果斷道:「大將軍柏蕭鶴!」

  話音剛落,朝堂之上忽然「嗡」一下炸開,眾說紛紜,只是御座上的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大夫這話說的到有意思,你參柏…」周爍聲頓了頓,旋即將那一聲哥咽了下去,「大將軍為殿下平定江南,營救天子、戰功赫赫,你以什麼緣由參他?」

  諫議大夫怒視他一眼,揮袖冷笑:「微臣自然明白大將軍之功,可自殿下攝政以來,柏蕭鶴見公卿不為禮,無貴賤皆汝之【1】,行事乖張,將氾州那股子歪門邪氣盡數帶入晉赭,但因他功勞顯赫,臣暫且忍耐萬般,可卻不料此人無法無天,竟將攝政王府視如自己家門,令策鋒營數十人帶利刃武器闖入殿下私宅,來去自如,如此不合規矩,是以無規矩不成方圓……」

  「而更過分的……更過分的則是前段時間,諸位官員世族家的公子於王府小住,竟然莫名被柏蕭鶴蒙頭打了一頓?現在這些人還纏著絹布不能以面見人,這是什麼!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一時間,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在長達數秒寂靜後,周爍聲沒忍住,偏頭短促的發出了一個音節:「哈。」

  諫議大夫聞聲猛的將頭轉過來,那表情活像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鵝,周爍聲怔了怔,他真的害怕,害怕下一秒這位大夫張嘴「嘎」一聲,他大概會笑死在朝堂,從此名留青史。

  「蒙頭的話,不知諫議大夫是如何得知,此事乃出自大將軍之手?」浮生朝著秦祉的方向拜了一禮,含笑反問,「凡事總要講究一個證據吧?空口無憑,可謂誣陷啊。」

  「你……」諫議大夫話被堵在口中,踟躕半天只說,「證據自然應交由亭長去查,但除此之外,其他行徑又能作何解釋?」

  「啪」。

  聲音微乎其微,但卻是自珠簾內傳出,因而只一瞬間,朝堂瞬間寂靜。<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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