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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不為煙火綻放時的絢爛, 僅僅是那濃烈變換的色彩, 都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聞靜突然意識到, 這就是沈霖的真心。

  聽起來很俗套很沒有創意的晚餐和煙花, 卻用上了十分的心思, 一往無前燦爛綻放的, 就是沈霖的真心。

  在煙火接近尾聲時,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她的身邊, 牽住了她的手。

  窗外掠過的光火落在他臉上,他靜靜地凝視著她,低聲叫她的名字。

  「聞靜。」

  然後探過身來,親吻她的唇。

  那是一個淺嘗輒止,卻溫柔繾綣的吻。

  她的手被他抓住,跟著,一個冰涼的、金屬質感的東西,套上了她的中指。

  她想,那應該是一枚戒指。

  *

  沈霖察覺到,從戴上那枚戒指開始,她從一開始的被動接受,變得主動起來。

  仿佛一種接受的證明。

  直到他唇舌間,嘗到了一股微鹹的感覺。

  他睜開眼睛,看到眼淚從她緊閉的雙眼流出。

  她哭了。

  他想,他應該還不至於,在這種時刻,誤解她流淚的含義。

  沈霖稍微退開來點,親了親她的眼角,然後在她睜開眼時,輕聲問道:「聞靜,我們要不要做一對真情侶?」

  聞靜

  看著他的眼睛,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枚戒指。

  莫比烏斯環。

  對聞靜來說足夠有吸引力的象徵意義。

  那是她在露台上拉住沈霖的衣角,在伊冬試圖送他繪本時,很想要、很想得到的東西。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不可以。」

  *

  有那麼幾秒,沈霖覺得自己好像在耳鳴,鼓譟的嗡鳴讓他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不是在看到煙花時,整個人都沉浸其中嗎?她不是主動吻他了嗎?她不是在他為她戴上戒指時流淚了嗎?

  那為什麼她會說對不起?

  但她接下來的動作,打消了他所有僥倖的妄想。

  因為她低頭看了那戒指一會兒,隨後將它褪了下來,緩慢、但又堅定地放回了他手裡。

  「沈霖……」她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把它送給值得的人吧。」

  什麼叫值得的人?

  他嘴唇動了動,說不出任何話,好半天才勉強擠出幾個字,「什麼意思?」

  她與他隔著不過寸余的距離,卻像是隔了一整個世界,聲音渺遠得像是從夢境中穿越而來。

  「意思是……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很好,但接受這些的人不該是我,也不會是我,沈霖,你要擁有更好的家人。」

  他的大腦幾乎有些難以思考,以至於「家人」兩個字,讓他覺得分外耳熟,卻根本做不出反應。

  他只是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腕,力道再也控制不住輕重,僅從外部,都能看到他攥她有多用力。

  但她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任憑他繼續握著,自顧自地說:「其實我們只認識了很短的時間,你總會在以後,找到更適合的人的。」

  「聞靜,你當我是什麼人?你說讓我去找別人就去找別人?我們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

  「你不喜歡我。」她驀然打斷了他的話。

  沈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聞靜倉促地低下頭,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我們認識的時間就這麼長,你只是覺得你喜歡我而已,其實……你甚至可能都不認識我。」

  沈霖有種荒誕到極點,反而可以笑出來的感覺,他荒謬地重複了一遍,「我不認識你……」

  但她好像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似的,忽然激動了幾分,「你當然不認識我,你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只不過是看到了我想讓你看到的樣子而已!」

  沈霖抱著胳膊往後靠進了椅子裡,微微拉開距離,仿佛為了審視聞靜的表情,「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哪裡我不認識?」

  聞靜閉上眼。

  她想,很多。

  聞靜其實很少對沈霖說謊話,她往往會選擇性說一半的真話。

  比如在伊冬滑雪的那個晚上,沈霖問她,她少年時許過的那些願望,都實現了嗎?

  她說自己沒什麼不滿意的。

  但不是那樣的。

  她從前以為,當她有能力給自己買禮物時,她就可以補償童年未被滿足的不甘。而事實上,她的年紀已經讓她再也無法再對那些玩具感到喜悅。過去的就是過去了,遺憾也永遠是遺憾。

  她從前以為,當她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在裡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然後就可以覺得幸福。而事實上,她年復一年地被困在其中,時不時地精神崩潰,抓著自己的頭髮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像只找不到出口的困獸。她並沒有擁有一個家,她只擁有了一個供她蜷縮進去的龜殼。

  如果不是姜覓彤再次出現,她或許會一直假裝這部分不存在,她微笑地走出門去,好像自己真的很正常一樣。

  有所保留的真話扭曲了最後的結果,她在沈霖面前塑造著一個積極向上勇敢樂觀的聞靜。

  那是聞靜希望成為的人。

  而真正的聞靜是一張被揉皺了的紙,她給沈霖看那些光潔如新的部分,但那些懦弱、自私、痛苦、憤怒、卑鄙的褶皺,也是她本身。

  聞靜很討厭喻真跟她說的那些話,但或許,討厭的原因,正是聞靜不願意承認——沈霖從來沒有真的認識過她。

  她睜開眼,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抬起頭。

  「今天我們到餐廳的時間大概是八點半,八點半到十點,整整一個半小時,你都說過些什麼,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沈霖,我只是假裝在聽你說話而已。」

  沈霖腦中瞬間一白。

  他在今天之前想過很多次該說點什麼,實際上他也確實準備了很長的一段話,但他還沒來得及說。

  因為他們的開始太草率,所以他希望他們能夠擁有一個,鄭重到足夠銘記的結束和重新開始。

  他以一個遊戲製作人的職業素養,精心準備著今晚的編排。

  無論如何,煙花都該是那場重頭戲,所以重要的話,要留到煙花結束後再說。

  而在煙花開始前,他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在已露出許多馬腳的前提下,讓她以為他並非這個意圖,然後才好稱之為驚喜。

  但又絕不能為了讓她沒準備,而讓她失望和不開心。

  所以他該拿捏尺度,讓煙花開始前的氛圍儘量輕鬆愉快。

  他一整晚都像個傻子一樣,在考慮這種事。

  但她一句都沒有在聽。

  那他今晚所有的躊躇滿志、所有的舉足不定、所有的忐忑不安,就都會像個笑話一樣。

  聞靜清晰地看到,在沈霖的眼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碎掉。

  碎掉的那是什麼?是他的真心嗎?

  如果是的話,那她想,還好是在這個時間。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糊裡糊塗在一起,她還沒有就這麼自私地把沈霖拖進她那片腐爛的沼澤。

  他們懸崖勒馬。

  傷口只有在最輕的時候才最好癒合,最後變成看不出任何痕跡的嶄新皮膚。

  不要經年累月地拖著它,拖到疤痕一遍遍被破壞重組,變成一塊潰爛的腐肉,以至於不剜出那一塊腐肉,就永遠癒合不了的傷口。

  「你看,你不認識我……」聞靜低聲喃喃道:「你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善良,我其實真的很會傷害人的。」

  她轉頭看向江邊,方才因為煙火聚攏起的人群,已經重新消散不見。

  就像那一刻的煙火再絢爛,燃盡以後,無論是天邊還是江水,都不會留下有關它的任何痕跡。

  她輕輕地按住沈霖攥住她手腕的那隻手,「沈霖,你知道嗎,我從沒跟人談過戀愛,是因為我只和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在一起。」

  「你也要這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重新凝聚勇氣,然後直視他的眼睛。

  「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勉強自己。」

  你不再是我的小島了,她想。

  沒有人應該成為她的小島。

  他要生活在陸地上、人群中,與很多人產生連接,不孤獨也不寂寞。

  「然後,總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很幸福的人。」

  那樣告別一樣的話語,終於讓沈霖慢慢鬆開了攥著她的那隻手。

  儘管這本來就是她想要的,但在沈霖的體溫從她腕間消失的那一刻,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撕裂般的疼痛。

  好像一塊剛剛才長好的血肉,又從她身上剝走了。

  但沒關係,她對自己說,這就是她該做的事情。

  「再見,沈霖。」她輕聲同他告別。

  他怔怔看著她,說不出一句阻攔的話。

  她穿上自己的外套,沉默地從他身邊離開。

  下到一樓時,一無所知的樂隊成員們看到她,紛紛愣了一下,隨後鋼琴手慌忙起身,開始彈奏一首曲子。<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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