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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叫著他,神情呆怔,顯然被眼前的場景嚇住了。

  顧北急促喘息著,宛如被拋在岸邊的魚,他努力張開嘴想安慰她兩句,可喉嚨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有舊風箱一般殘破嘶啞的氣音。

  荊梨伸手想要觸碰他的臉,可下一秒,動作僵在半空。

  男人把眼睛閉上了。

  她心臟猛地一窒,呼吸都忘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如斷了線珠子,從眼眶滑落。

  「哥哥不要,不要睡!你睜開眼看看我!」

  荊梨聲嘶力竭,顫抖地捧著顧北溫熱的臉,大腦陣陣發懵,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緊隨其後的警察看見這一幕連忙上前拉開她,呼叫急救和支援。

  「求求你們救救他,他不能死,我求求你們救救他!」

  回過神來的荊梨立刻撲通跪倒在地,拽著警察的手不斷祈求,嗓音都啞了,哭聲絕望而無助。

  她從來沒想過顧北會以這種方式離開她。

  可是這一刻,死亡的威力如此具象化的呈現在她面前。

  荊梨忽然意識到。

  這世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比起失去最愛的人,都顯得無足輕重。

  救護車迅速將顧北送到醫院。

  前往手術室的路上,望著躺在病床上的顧北,荊梨緊緊握著他手,感受掌心的溫度一點點流失,通紅的雙眼在無聲掉淚,眼眸因極度悲傷恐慌而顯得漆黑又空洞。

  「傷者必須儘快進行手術,家屬請留步,在手術室外安靜等候。」

  護士伸手阻攔她。

  荊梨恍惚地鬆開手,目光一直跟隨男人的身影,直到手術室大門阻絕了她的視線。

  易梓薇得到消息匆忙趕來時,看見的就是跌坐在牆角,神色木訥的荊梨。

  她紅著眼走過去,在女孩面前慢慢蹲下。

  「小梨……」

  荊梨沒抬頭,低垂著眼睛,只盯著手裡的東西看。

  她跟著低下視線。

  荊梨手上還沾著乾涸的血跡。

  她掌心靜靜躺著一條六芒星形狀的鑽石吊墜項鍊。

  第96章 平安 「別怕,以後我來當你的腿。」……

  插pter 96

  「小梨。」

  易梓薇握了握荊梨的手, 力道帶著安撫的力量,聲音放到最輕,仿佛只要重一點便會將眼前的女孩吹散。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 顧北哥一定會沒事的。」

  荊梨沒說話, 她頂著紅腫的雙眼, 目光失焦地盯著項鍊, 淚水似乎流幹了,只余眼眶乾澀的刺痛。

  整個人像丟掉了神魂, 處在另一個時空, 任何的動靜都無法驚擾她。

  見她這樣,易梓薇無奈嘆息,此時此刻她什麼都做不了,只有安靜地陪伴在一旁,與她肩並著肩,默默聆聽深夜醫院裡的哭聲與禱告, 等待從手術室的審判。

  緊接著趕過來的周逸懷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易梓薇一個眼神封住了嘴, 他看向失魂落魄的荊梨, 欲言又止, 停頓片刻, 他嘆了口氣,轉身去給兩人買吃的。

  手術室門口再次陷入安靜。

  「在救護車上,他醒過來一次。」

  不知沉默多久,荊梨終於有了反應,溢出口的嗓音沙啞低淺,尾音都是飄的。

  易梓薇偏頭看她, 眉頭心疼地揪起,鼻腔一點點漫上酸意。

  「他明明疼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話也說不出來,還是堅持把手伸進口袋裡,就為了將這條項鍊重新交給我。」

  回想起救護車上顧北看向她時那眷戀又可惜的眼神,以及沾滿鮮血的左手顫顫巍巍地把項鍊遞給她的畫面,荊梨的心臟就抽痛不已。

  她知道那一刻他在眷戀什麼,可惜什麼。

  也知道那一刻他心裡已經做好了再也見不到她的準備。

  所以那一刻的眼神尤為沉重,深切。

  似要將她印在靈魂里,輪迴都不敢忘記。

  「這是他兩年前送我的,送完的第二天我就跟他告白了,他拒絕了我,我當時特別特別恨他,就把項鍊退了回去。」

  荊梨語氣平靜,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可是直到剛剛,我才明白這條項鍊意味著什麼。」

  易梓薇沒有打斷她,安靜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他早就把他的心交給我了……」

  話落的瞬間,荊梨痛苦地閉上眼,眼淚滾落,淋濕的長睫顫抖不止。

  「薇薇……」

  荊梨抬眼望向好友,聲音里填滿了無助與彷徨。

  易梓薇伸手將她摟進懷裡,紅著眼哽咽道:「我在呢。」

  滾熱的淚水洇濕布料燙在她心口,荊梨終於卸下強撐的面具。

  「我好害怕……我怕他這次真的要拋下我了……」

  易梓薇不住地搖頭,跟著她一塊抽泣:「不會的不會的,他最不放心最捨不得的人就是你,為了你他一定會努力挺過去的。」

  荊梨甚至極端的想,是不是因為她昨晚提到「死亡」這個話題,所以顧北才遇到了這麼一遭。

  她怪自己為什麼會被那個變態盯上,怪自己口無遮攔,怪自己不該催哥哥

  回家陪她……

  當愛的人遭遇困苦時,人類總會下意識為此尋找一個替罪羊。

  要麼責怪他人,要麼責怪自己。

  荊梨只能責怪自己。

  當愛一個人太深,便只會恨自己。

  -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過。

  將近兩個小時,手術室門口的燈終於熄滅,主刀醫生從裡面出來,摘下口罩詢問家屬在哪。

  聽到動靜,荊梨倏地從地上爬起來,長時間不活動導致雙腿發麻,但她現在已經什麼都感受不到了,所有的思緒被躺在裡面的人牽引著,她踉蹌地走到醫生面前,眼尾低垂,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男朋友他,怎麼樣了?」

  醫生沖她笑了笑:「手術非常順利,幸虧那把刀刺得不深,剛好擦過脾臟,只是造成了簡單的裂傷,沒有腹腔大出血的情況,我們已經把裂口縫合了。」

  聽到「非常順利」四個字,荊梨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落了回去,她腳下一軟差點摔倒,易梓薇和周逸懷立刻扶穩她,兩人也跟著鬆了口氣。

  「太好了小梨,顧北哥沒事了!」易梓薇笑道。

  荊梨這下才想起要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的氧氣沖刷掉積壓在胸腔里的鬱結與恐懼。

  「不過……」

  陡然的轉折打破了此刻好不容易松下來的氛圍。

  對上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醫生抿了抿唇,面露惋惜,「患者的右膝蓋受傷嚴重,以後可能無法再正常行走了。」

  話音落地,空氣靜滯了一瞬。

  荊梨聞言猛地一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白著臉問:「您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再也無法正常行走了?」

  醫生嘆了口氣:「患者的膝蓋韌帶早就斷裂了,我看他這兩年間應該還遭遇過車禍這類的傷害,顯然愈後沒有做到位,膝關節嚴重錯位,現在又被人刻意擊打,以後要想像正常人那樣平穩地行走和跑步蹦跳是不太可能了。」

  「但你們也別太難過,積極配合康復治療的話會慢慢好起來的……」

  看著醫生嘴唇開開合合,荊梨宛如被隔在一個玻璃罩里,明明近在咫尺,卻什麼都聽不真切。

  「車禍?」

  她抬起漆黑空洞的瞳眸,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顧北韌帶斷裂她知道。

  可車禍……她從來沒聽他講過。

  這兩年間……難道,是在非洲的時候嗎……

  倏然間,荊梨腦海里閃過顧北搬到她隔壁那天,蕭驍對她說的話。

  【你以為這兩年顧北他在國外容易嘛,你知不知道他差一點就……】

  差一點什麼?

  差一點……死掉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心臟便好像被人用力攥住大力揉搓,傳來幾乎要奪去她理智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向醫生道謝,等人一走,她全身脫力般跌坐在醫院的椅子上,死死咬著下唇,默默掉淚。

  怪不得這兩年間他不願回來見她。

  回來後也不告訴她車禍的事。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右腿有疾……這麼可怕的經歷,她知道後一定會擔心難過。

  以顧北那種什麼都自己扛的性格,他寧願爛在肚子裡也不會讓她知道。

  -

  「一年半以前,身為項目負責人的他,在去和非方官員見面的路上遭遇到了恐怖襲擊,混亂間一輛皮卡徑直撞向他所在的車輛,車上包括他和司機還有一名翻譯,一共三個人,司機當場就死了,翻譯也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斷了氣,只有顧北活了下來。」

  ICU外,蕭驍略顯低沉的嗓音陳述起那段慘烈的過往。

  「他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右腿因為猛烈撞擊,差點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說到這男人頓了頓,接著長長地嘆了口氣,「怕回來以後被你看見他的慘樣,這小子硬逼著自己站起來,吃了不少苦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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